腳下似乎有千金重,明明那人就在不遠處,可樂允,卻是連一步也邁不出去。
她沒有勇氣。
沒有勇氣去質問他。
沒有勇氣面對能讓她痛徹心扉的答案。
潛意識裡,她有個認知很清楚——
她的心,已經很脆弱很脆弱,再也經不起一絲絲打擊。
生存的本能,想讓她規避一切風險。
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不允許她冒險。
不遠處的人影,漸漸變得模糊。
模糊的,其實是她的視線。
模糊的視線裡,韓笑笑笑得如花兒一樣燦爛,而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單手托腮,看似聽得很認真。
服務生見她站在那許久不動,終究忍不住,上前詢問:“小姐,您找到您的朋友了嗎?若不然進去看看?”
樂允轉過僵硬的身子,背對着窗邊那兩人,聲音暗啞:“他……不在……”
她心心念唸的人,不在這裡!
哪裡都不在了……
心痛的快沒辦法呼吸,一片荒涼蔓延開來。她手扶着牆壁,走出餐廳,走進電梯,下了樓。
圓圓的明月一點點升起。中秋節,閤家團圓的日子,她沒有家可回。
單薄的身影站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裡,顯得那麼孤單,悲涼。
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就順勢朝前走去,毫無目的的,走在漆黑的夜裡。
“樂允……”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路。
她擡頭,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濃眉皺了皺,語氣裡,滿是義憤填膺:“你怎麼哭了?”
她哭了嗎?
樂允擡手抹了下臉,果然抹到一片冰涼的液體。
怎麼又這麼不爭氣,不是說過,不要再爲他哭了嗎?
擋在前面的男人遞過來一張面巾紙,她愣愣的瞧着他,沒有動。
他上前一步,紙就落在了她的臉上,從上到下擦了擦。
“誰膽那麼肥,連你都敢欺負?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去!”
男人嘴上說的兇,神色卻很柔和,顯然,他說出這番話,只是想先穩定她的情緒。
魏昕怎麼會出現在這?
樂允愣怔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回過神,撥開他的手,眉眼間,*悲傷和惆悵。
她朝前走去,沉穩的腳步聲一直緊隨着她。
身後的男人靜默不語,但也不肯離去。
這讓她想起了那一晚,她就是這樣一言不發的跟在景銘翀的身後。
當時,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現在一切調轉過來,是她心情不好,身後跟了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不是他。
她頓住腳步,轉過身,聲音淡如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魏昕露齒一笑,“我沒跟着你,我也走這條路。”
樂允沒那麼傻,會信他的話?“這不是回學校的路。”
他坦誠的點點頭,說的理所當然:“我知道啊。”
她凝視着他明媚的笑容,乾淨的眸子,還能說什麼?說多了,都是自作多情,而這種事,她不想再做。
只好又掉轉過頭,繼續走她的路。
而他始終寸步不離的跟着她。
她對他這種行爲,一點都氣不起來。
其實她很清楚,他在擔心她,而他不逼問,也不阻攔她行動的這種尊重,確實,讓她消減了一些難受之情。
走啊走啊,路過一個超市,樂允側頭看看,然後走了進去。
平時,她那麼不捨得花錢,今次,她一口氣買了一打啤酒。
再走出超市大門的時候,只見魏昕站在超市不遠處,裝作看風景。而等她一朝前走去,他又自動自發的跟上來。
不遠處有個公園,她拎着酒走進去,尋了一個椅子坐下。
啤酒放在腳邊,抽出一瓶,咬掉瓶蓋,喝一口。
味道很怪,很難下嚥,卻衝不走嘴裡的苦澀。
可她還是仰起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整灌。
不多久,肚子裡傳來熱熱的感覺,漸漸沖走身上的寒冷。
她又拿起一罐,繼續喝。
喝得正猛,站在旁邊看了半天的男人坐到她旁邊。
試探的問:“我可以喝一罐嗎?天這麼冷,我都要凍死了。”
他說的誇張,樂允只是淡淡的瞥了瞥他,語氣裡帶着點點醉意:“可以喝……”
“買這麼多,你也不怕喝醉了出事。”魏昕白了她一眼,嘟囔着,彎腰拿起一灌。
“這不是有你跟着的呢麼……”說話間,樂允喝光了這灌酒。
魏昕愣了愣,原來他被算計了啊。
無奈的笑下:“你倒是會打算。”
他本來就是想陪陪她而已,況且,她的安全還得靠他來保障呢,所以,他也沒敢喝多,慢悠悠的,隔一會兒才喝上一小口。
這是樂允第一次喝酒,又喝得猛,連續三灌之後,就已經醉得稀裡糊塗。
十五的月亮,大,亮,散發着淡淡的熒光,秋風颯颯,冷意襲襲,她往後一靠,背靠着椅被,仰起頭,望着漆黑的夜幕。
大城市的天空,星星稀稀拉拉的,根本看不到多少個。
她伸手夠了夠,又縮回手,望望掌心,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呵呵呵……”她笑了,笑得淒涼,笑得詭異。
魏昕聽着,不覺得慎得慌,只覺得她這個樣子,很讓人心疼。
見她穿得單薄,他脫下自己的外套,作勢要披在她肩上。
“不用……你不用給我……”樂允推拒着,嘴裡嘀嘀咕咕:“我不用你關心……不要隨便關心我……”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魏昕早就看出來,她的防備心很重,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距離,總是客客氣氣的,不和人親近,也不接受別人的親近。
他嘆了一口氣,強硬的把衣服披在她肩上,幽幽的問:“樂允,你在害怕什麼?”
樂允把頭搖成撥浪鼓,許久許久,才停住,手握成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答非所問:“我這裡,疼……好疼……”
說着,淚水又從眼角滾落。
魏昕緊緊的凝視着她,看到她這幅模樣,聽到她這句話,心臟也跟着抽緊。
她忽然靠近他,擡手摸了摸他的臉,拍了二下,不輕不重,哭着笑着說:“這就是男孩子的臉嗎?嘿嘿,是男孩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