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外婆,你是這個世界上對若水最好最好的人,如果沒有外婆,歐若水就沒有可能長大成人,這一輩子您都是若水最最在乎的人。”歐若水微笑着望向歐老夫人,可是晶瑩的淚卻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的墜落。
“傻孩子……”歐老夫人感動的落淚了,她將若水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擁了懷中,就像當年抱着襁褓中的嬰孩似的,動作無比輕柔。
“若水,當年你媽媽爲了生你和……”歐老夫人突然想說說從前的事情,可是剛一開口就差一點說漏了,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接着又道:“當年你媽媽爲了生你,差點丟了性命,她有先天性的心臟病,這一點是遺傳了你外公,我時候啊……我真恨,恨上天爲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我寧願死的是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你知道外婆當時的心情嗎?我真想就這樣跟着默然去了……”
“外婆……”歐若水依偎得更緊了些,她能夠感覺到外婆的激動,老人家這些年來恐怕也壓抑太久了,是到了發泄出來的時候了,說吧,都說出來吧!
“可是再看看你,還那麼小,這麼小的人兒,就失去了母親,若是再連唯一的親人也沒了,那你該怎麼活呀,有時候我真後悔沒有將你一起給那個人……”歐老夫人說到這裡的時候,又頓住了,她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又說錯話了。
“外婆,那個人是誰?您說的是我的父親,對嗎?”歐若水淡淡的問道,小手輕輕的把玩着外婆的手指,就像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出奇的鎮靜令歐老夫人着實很意外,她知道,自己的孫女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堅強,這令她陷入了深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將實情告訴若水,或許有一天,她就這樣走了,那若水豈不是一生都不知道,也許孩子不會說什麼,但是她的內心,一定會有遺憾。
“若水,外婆想給你講個故事。”歐老夫人緩緩的再度開口了——
若水沒有吱聲,她知道這個時候最好是不要打擾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外婆,她靜靜的聆聽着,聽老人家訴說壓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
“咱們蝶谷地傑人靈,姑娘都出落的一個個是水靈靈的,當年,你母親是雨湖村最美的姑娘,她從小就愛漂亮,特別喜歡自己做首飾,這一點你隨她。”
“女兒大了,總是要離家的,默然也不例外,只是這孩子從小有先天性心臟病,我都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出門在外,可是她也有她有夢想,做爲母親我不能強行將她留在身邊。”
若水窩在外婆的懷裡,聽她回憶着當年的故事,她每發出聲響,胸膛裡總有嗡嗡的迴響,若水就這樣靜靜的聽着,脣角漾着淺淺的笑意……
“有一年,她回來的時候挺着大肚子,她哭着說‘媽,我對不起你!’,我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默然說那個男人有家室,他騙了她。可是……那個傻丫頭,還是冒着生命危險也要給他把孩子生下來,我勸不了她,只能由着她。”
“在醫院檢查的時候就知道了,默然懷的是雙胞胎,你還有……一個妹妹,醫生說她身體不是很好,好像有什麼缺陷,這事兒我瞞着默然,當她說想把其中一個給孩子的父親時,我就……把那個娃娃給了她,作孽呀!當時我也是想……我們的條件差,孩子跟着我們,也不知道養不養得活,但默然身邊也得有個人不是,我得留得身體健康的。”
歐若水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隱隱作痛,她這才知道,原來霓裳,顧燁霖心中的那個女人真的是她的妹妹,命運當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呢!
“外婆……”歐若水聽得清外婆的嗓音裡帶着哽咽,這也讓她心底特別的難過。
“若水,如果那個孩子她還活着,外婆唯一的願望,就是求她到默然的墳前去看看,默然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見見孩子,可是她又倔強的不肯開口……”
歐若水哽咽了,她心裡明白,一時間複雜難辨,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恐怕這個願望,也只能是奢望了……”歐老夫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若水,外婆今天把所有的話都跟你說了,這心裡也舒坦多了,就算是死是真的安心了。”
“外婆,我不准你動不動就把那個字掛在嘴邊,你會長命百歲,若水要你永遠陪在身邊。”歐若水動情的將頭朝外婆懷裡鑽得更深了些,她不能沒有外婆。
“好,好,外婆長命百歲,一輩子都守着我的小若水。”歐老夫人笑了,溫柔的拍了拍若水的頭,撫摸着那一頭光滑柔亮的青絲,捨不得放手。
若水回到別墅時已經是傍晚,她直接朝臥室的方向走去,打開門正對視上顧燁霖的眸子,她有些意外,以往這個時間他都不在家的,沒想到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顧燁霖輕輕搖晃着酒杯,美麗耀眼的水晶燈光折射在杯子上,杯中紅色液體的光紋,在他的指間潺潺流動。
憑若水的直覺,他一個人靜靜的獨處,似乎是有心思,借酒消愁?
他也需要有私人空間,也許此刻他正在思念某人,或許正是她的孿生妹妹霓裳。
一想到這裡,歐若水心頭酸酸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開始在意起他來,她甚至會有一絲絲的醋意,吃自己孿生妹妹的醋,而且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妹妹。
歐若水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悲催,她的人生竟然附加在一個從未見過的妹妹身上,她與他的相遇,到底是誰的錯,亦或許是老天爺與她開了一個玩笑?
她斂下眸子,清了清嗓子,再擡眸時,脣邊勾起淡淡笑靨——
“我今天去看外婆,她的病似乎很有起色,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請到的卡瑞德醫生,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
確實如此,歐若水並不關心他是如此請到了卡瑞德,因爲據她所知,卡瑞德並不是等閒之輩,多少人跪在他的辦公室門口,他也從不動容,而他每次見到顧燁霖的時候,眼神裡都含藏着某種恐懼,似乎在害怕什麼。
歐若水不是傻瓜,她能夠看出些端倪來,只不過,這些於她而言都不重要。
“你不用謝我,這是我們之間談好的,我一向都是信守承諾的人,你留在我的身邊,我替你治好外婆的病,公平交易。”顧燁霖慵懶的漾着手中的杯,說話得語氣漫不經心,緊接着輕啜一口,就好像這一切的事情都變得那麼的無關緊要。
歐若水只感覺心倏然的往下一沉,心情也受到了影響,公平交易?他把他們之間說成是交易,原來他們還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晚的爭吵,好似已經久遠得彷彿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還是太過於相信,亦或許是自己也想要一直這樣下去,自欺欺人,原來那個男人也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在乎和愛自己。
她現在明白了,其實他根本就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他尋求的只是一種心靈上的慰藉,因爲霓裳不在他身邊,所以他需要找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陪伴在身旁。
歐若水微微嘆息一口氣,緩緩的走向吧檯,爲自己酌了滿滿一杯紅酒,清澈的眸子望着杯中紅色的液體,有一刻,她幾乎分不清,這到底是酒還是血液。
顧燁霖半眯着狹長的眸,盯着眼前的小女人,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吸引着他的眼球。
歐若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端着盛滿紅酒的高腳杯,款款的走到他的面前:“顧先生,原來你我之間又回到起點,既是交易,那可否麻煩您給我一個期限,畢竟任何東西都有保質期的,不是麼?”
說罷,她仰首一飲而盡,再度望向他的眼眸風情中透着幾分絕決,柔軟的紅脣揚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就像一簇盛開的罌粟花,雖然有毒,可是卻綻放着無比的嬌豔。
顧燁霖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喝了滿滿的一杯酒,動也沒有動,半響,他才勾了勾脣,偉岸的身子悠閒地依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看來,你從未忘卻自己的身份!”
“身份?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還請顧先生賜教!”歐若水脣角一勾,秀眉微微上挑,眸底流露出自嘲的笑意。
顧燁霖的眉頭蹙了蹙,狹長的眼半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這算是在怨恨嗎?”
歐若水一愣,隨即說道:“顧先生,給了若水怨恨的機會麼?再者,顧先生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怨恨的?對一件交易商品來說,怨恨,不覺得有些多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