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昊從顧宅出來的時候,“轟隆隆”的雷聲,昭示着邊城這座海濱城市又要大雨。
他一路開車從山上下來,再到高速,蜿蜒過幾條小街後,停在了莫向東的“深藍”停車場。
從秘密通道里上去,常用的包間裡邊,顏豫北正坐在那裡。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都不作聲,莫向東這時候從外面端了酒杯進來,“我特麼最怕你們兩個遇到一起,一屋子的低氣壓,我都快缺氧了,不行,我得叫幾個妞去!”
莫向東出去了顧容昊便在顏豫北的附近坐下,顏豫北揚了揚手裡的杯子道:“忘了說句,恭喜。”
顧容昊莫名轉頭說道:“我這多久沒有見你,你都學會了胡言亂語?”
顏豫北晃盪了兩下手裡的杯子,“你跟溫家的事現在可不是邊城的秘密,溫兆榮已經到處放話,說他溫家的女兒將來是要做顧家的大少***。這個大少爺肯定是你,只是這個大少奶奶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顧容昊沉默不語,顏豫北到時湊上前道:“你們家那位……是不是快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顧容昊一聽這話就緊了眉頭不高興,前段顧老太爺才用這事來轟炸過他的神經,他現在就煩這事,誰跟他提結婚誰找他的噁心。
顏豫北見顧容昊鬱悶的那樣,好像自己再說什麼,他就要跳起來打人了。
趕忙擺手,“你別誤會,我就是一說而已。反正她跟溫妍,今年一定攪得你不得安寧,溫家那邊是你自己惹的,我幫不了你,可是另外一個……如果不想要了,不如快點找個下家,把她兌出去。”
顧容昊聽得眼睛都睜大了,怔怔轉頭望着顏豫北,牙根莫名咬緊。
顏豫北喝了兩口酒後,才道:“再過幾天就是小朵的生日,她跟簡竹的關係一向要好,到時候她一定會請她去。小朵一直有心要幫簡竹介紹男人,一個女人如果有了寄託,她就不會成天沒事地纏着你,說不定等她喜歡上別人,不用你說,她都會離開你。”
顧容昊眉頭深鎖,拳頭也捏得死緊,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顏豫北說道:“年輕的姑娘總會因爲衝動做出些事情,她如果突然跟別的男人結婚,你們家也就不會再逼你。”
顧容昊從“深藍”奔出來的時候,外間已經下起了大雨。
他獨自駕車從地下停車場裡離去,任莫向東追了一路,說現在外邊颱風,讓他不要開車,可他就是不聽,硬是把車開了出去。
車刷以最快的速度運轉,可玻璃外還是一片模糊不清。他憑藉腦海裡的記憶,一路將車開回了顧宅,閘道的門外見他過來,頂着狂風過來爲他開路。他將車子往主樓前的停車場裡一甩,裡屋已經有聽到動靜的顧母和傭人奔出來道:“容昊,你這剛纔是上哪去了?外邊風大,你小心淋溼自己。”
顧容昊三兩步奔到檐前,顧母趕緊招呼身邊的傭人去拿乾毛巾來。
顧母揚手爲他拍着身上的水汽,說:“這麼大的雨你自己就不要開車了,花那麼多錢請汪福他們來是做什麼的?你應該打電話讓他們去接你。”
李阿姨取了白毛巾過來,“這外邊那麼大的風雨,誰開車都一樣的危險,不過大少爺回來了就好,大少爺回來了就行,老司令剛纔還唸叨着呢!以爲大少爺年夜飯都不在家裡吃了。”
顧容昊收拾了一番進了廳裡,才發現顧家老老小小都在,談天的談天,看電視的看電視,準備晚餐的準備晚餐,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
三嬸的那對雙胞,拿着新買的玩具又跳又鬧歡快得不行,而簡竹就蹲在屋角的大紙箱前,一邊翻着裡面的東西,一邊衝他們大聲喊道:“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在屋子裡放煙花,要等雨停了才能出去!”
小容鑫屁顛屁顛跑地到她跟前道:“我們又不出去,就在房檐那放,不出去,要放!”
簡竹虎了小臉對他們喊道:“房檐下也不行,萬一要是不注意燒了房子,大過年的,咱們都得露宿街頭了!”
小容淼拿着水槍奔過來道:“要露宿也是你露宿,我二嬸說了你是來我們家要飯的,我們家跟你沒關係,你管不着!惡!”
小容淼做了個鬼臉,舉起水槍對着簡竹就是一通亂射。
簡竹輕叫一聲,順勢向後摔坐在地上,兩個小傢伙哈哈一通亂笑,另外一個已經趕忙蹲到那箱子前開始往懷裡抱煙花了。
簡竹摔坐在地上,正是最狼狽的時候忽然迅速彈起,也不過是一個動作之間,她一把將還抱着煙花的容鑫抓到懷裡,另外一隻手反過去奪容淼的水槍,兩個小傢伙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聽小容淼大聲叫道:“你還我的槍!”
簡竹發頂身上到處都被水槍弄溼了,對上兩個小傢伙卻是一副蠻狠的山大王形象,“要想拿回槍,留下買路財!剛纔你是怎麼對我的?我憑什麼要還你的槍!”
小容淼不由分說衝上來就去打簡竹,“你還我的槍你還我的槍!”
簡竹一反手也將他也給制服了,兩個小傢伙被她扭住手臂往紙箱子前面一推,“還想要煙花嗎?”
一個作勢要哭,另外一個只顧嗷嗷亂叫,說待會就要她好看,他要打死她,他要全家人都打死她。
簡竹也不是個示弱的傢伙,舉起水槍對準那些煙花道:“淋溼了就點不着了,淋溼了就成擺設了,待會雨停了你們誰也放不了!別人都在放,就你們放不了!還有,顧容淼,你趕緊向我道歉,不然我就把你的水槍掰斷了,你連槍都沒有了!”
小容淼一聲慘叫,費力地扭了兩下沒將簡竹掙開,小嘴一癟,立時哭道:“對不起,我錯了……”
簡竹成功地制服了兩個小的,放開他們的手臂,將他們兩個攏到身前,一邊用衣袖幫他們擦拭糊了滿臉的鼻涕眼淚,一邊一字一句地教他們做人的道理,還有怎樣算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小孩子。
小容鑫抽泣了兩聲,說:“那、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放煙花啊?”
簡竹指了指外面的天,說:“等天晴我就帶你們出去。到時候我們把花園裡的空地上都放滿煙花,一點天都會亮了。”
兩個小傢伙“哇!”的一聲,圍着簡竹前跑後跑,全都歡快得不得了。
簡竹收拾完東西起身,就見顧容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正站在邊上,看了她很久。
她扯了扯脣笑道:“我都搞定了,呵呵。”
兩個小傢伙從來都有些害怕這位大堂哥,因爲一直聽母親說將來這位大堂哥是要管家的,而當他管家的時候他們統統都要搬出去自立門戶,就不能再住在這裡了。
容鑫容淼往簡竹得身後一躲,一個抓着她的衣角,另外一個則巴巴地從她的手臂間去窺探顧容昊。
“你什麼時候回去?”
簡竹一愣,好像沒聽懂似的,“啊?”
顧容昊沉默了幾秒,還是說道:“這是你在顧家過的第三個新年了,就算嫁出來的女兒,也該回去看看了。”
她一聽就知道他又想趕她走了,邊城三年,爺爺一直不讓她回家的理由就是害怕她一回去,就再沒機會回來了。
簡竹的小臉一片慘白,艱難地扯了下脣角,說:“我不回去,我回去幹嘛啊?我在這裡一切都挺好的,我就願意待在這裡。你想趕我走也不行,我可跟你都說好了的,跟你媽還有爺爺都說好了的,我要懷孕了纔會從這裡離開,你想趕我走也不行!”
她說完了話看也不去看他,牽着兩個小傢伙趕緊走了,趕緊離開他的勢力範圍,逃也似的再不想讓他看見。
顧容昊剛邁步上前,江叔已經從餐廳過來開始招呼大家準備入座吃團年飯了。
照例他還是坐在主桌,她依舊坐在副桌,期間江叔爲了活躍氣氛,不停地出着燈謎考着大家,兩張桌子上的人吃得和樂融融,只顧容昊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晚飯過後雨就停了,顧老太爺是老思想老作風,這時候一定要求全家老小必須到齊,哪怕什麼也不做,也要在大廳裡圍坐在電視機周圍,看春晚。
二嬸想打麻將,令人將自動麻將桌搬了過來,三嬸、顧母湊了搭子,又喚了顧佳敏過來,顧容清便在邊上拿了張凳子,一會看母親打牌,一會又去看他姐姐,手裡一隻ipad自娛自樂,間或還插上兩句嘴。
顧家的另外幾個男人,則陪坐在顧老太爺身邊,或專心看節目,或用成套的紫砂茶壺邊泡邊閒話家常。
簡竹帶容鑫容淼在後院裡放煙花,因爲地上都是溼的,也不知道她從哪弄了幾個大紙箱過來將煙花墊着,又一副謹慎得不得了的模樣,拿個滅火器在旁邊站着,點了煙花便看兩個小傢伙歡快地在邊上又跳又叫。
漫天都是絢爛的色彩,簡竹站起身仰起頭來。
這是她在邊城過的第三個新年了,遠離自己的家人,背井離鄉,爲的都是心底那個看得見卻永遠摸不着的男人。
看了一會她便開始頭暈,身形晃盪了兩下,突然牟地向後一倒——
一雙大手適時箍住她肩頭,她一回頭,就見那男人的目似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