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汐月進門就碰見簡竹。
避無可避的尷尬,前者是面如死灰,後者又氣又急,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抱起地上的衣服衝進了最近的一間房。
簡竹關上房門眼淚便撲嗽嗽往下掉。
慌忙擡手揩了一把自己的臉,把牙都快咬碎了。
她知道他還記恨着她,不管表面裝得再無所謂,他就是記恨着她。
因爲記恨,所以可以肆意傷害。
他是故意把簡汐月叫來的。
叫來,好給她難堪。
簡竹匆忙在這間臥房附帶的洗手間裡沖洗一番,再出來想換上自己的衣衫時,才發現那些衣服根本已經沒法穿了。
她攛緊了自己的小手,光着腳站在衣櫃前。
這間房過去總會放一兩件浴袍在衣櫃裡……可她也不能穿着浴袍出去啊!那樣叫她如何回家?
把牙咬到臉頰都痛了,門外才傳來敲門聲,是簡汐月,有些顫抖的聲音:“小竹子,我是姐姐。”
簡竹抓住門把手,頭越發的暈了。
門外的簡汐月又道:“我、我給你帶了衣服,你出來換吧!”
再尷尬再痛恨大抵就是眼前的情形吧!
簡竹從未想過自己像一部鬧劇,被人迎面一盆狗血潑在頭上。
她穿着浴袍把門打開,簡汐月果然站在門前舉着手裡的袋子。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還是看到簡汐月已經通紅的眼睛——不管這是顧容昊擺來想要羞辱她們誰的局,反正他做到了。
他成功地用一個女人的自尊心打擊了另外一個,一箭雙鵰,把兩個人都傷害得痛快淋漓。
簡竹伸手去接過簡汐月手中的袋子,顧容昊正站在酒櫃前,一邊抽菸一邊倒酒,“你最好動作快點。”
簡竹恨不得拿起手中的袋子狠狠去打他的頭,可他從始至終就連看她一眼都不曾,右手夾着香菸去拿酒杯,然後一邊走一邊打起電話:“申城的項目我會處理,到時候親自過去一趟也無妨。”
他無意的一句話刺傷了她的神經。
這男人就是她上輩子的剋星。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忌憚他靠近孩子。
小兔子,她就在申城。
而她完全不想要他在未經自己允許的情況下靠近那個孩子。
……
裝潢別緻的西餐廳裡,露天的小陽臺上,一張精緻的鐵藝桌子上擺滿了各色漂亮的餐食。
顧容昊坐在中間,優雅而精緻的着裝和不動聲色的模樣,都讓這一刻靜止得好像一副油畫。
他的輪廓從來深邃而英挺,加上良好的出身和培養,僅是往那一坐,都顯得大氣而尊貴。
簡竹捏緊了手中的刀叉,其實這頓午餐她本不想來,可他的言語間反反覆覆提起小兔子,簡竹是真怕,怕了那孩子的身世再被多一個人知道。
簡汐月拿起一份餐包放在簡竹面前的盤子裡。
“這家的餐包是用最頂級的黃油做的,因爲人手工趕製再加上米其林三星的配方,所以比別家的都要美味好吃,我跟你姐夫經常來吃。”
簡竹聽見“姐夫”兩個字眉眼便是一跳,這種還沒有吃飯已經覺得想吐的難過差點又逼紅了她的眼睛。
脣角抖了又抖,五年來的歷練到底讓她繃住了神經,沒在他們面前把人給丟了。
她擡手撫了下額頭,“姐姐你自己吃吧!昨晚運動過量我到現在還有些反胃,我怕我一吃就吐了。”
簡汐月拿着餐包的手果然一僵,這場景不是她第一次碰見,過去那五年裡,顧容昊不常回家的時候,有時候打電話叫她出來吃午餐,她就會碰見他與形形色色的女人在一起。
那些女人多時放浪形骸,完全不把她這個正妻放在眼裡。
有時候她去找她們鬧,跟打白骨精似的,一天打三回都打不完,還把她自己氣得夠嗆。
有時候她也去找管柔鬧,想讓管柔出面來管,可是那女人賊精得跟什麼似的,任了外邊的女人如何折騰,管柔就是一副高高掛起的姿態,這麼多年總拿顧家主母的事情出來說事,表示顧容昊討厭什麼她就不做什麼,總之相敬如賓到讓人揪不出任何錯處。
可是簡汐月心裡並不痛快。
想想自己好好的人生,莫名其妙被人給攪亂了,現在竟沒一個人要站出來對她負責。
她紅了眼睛,想起這幾年在顧家的日子,她當年失蹤的原因到現在還是沒能說得清楚。她就一心以爲是簡竹害的,顧容昊也不去解釋,只是用一個平妻的位置換她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的意思就是不予追究。
不管她當年到底是因爲什麼被人給害了,他不想管,顧家的人也不需要知道,而她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簡竹無心傷害簡汐月,只是眼下顧容昊的做法確實是讓她噁心了,她心裡難過,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想自己噁心了,也要噁心噁心他們。
明明剛纔的碰面大家心裡都不痛快到死了,可眼下,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午餐到底算什麼?
簡竹霍然站起身就想走,“坐下!”顧容昊慢條斯理的,從自己的餐盤裡切了一塊牛排過來,放在她的餐盤裡面,“反胃纔要多吃一點,你可不能像你姐姐這麼瘦。”
“顧容昊你夠了!”簡竹氣得手指都在發抖,“給別人難堪也是給你難堪,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他叉了一塊牛排入口,慢慢咀嚼。
簡竹半天等不來他開口說話,到是簡汐月有些戰戰兢兢地看着她道:“小竹子,坐下吧!它家還有好多好吃的你都沒有嘗過呢!”
簡竹瞪大了眼睛看着簡汐月,又去望那正認真吃牛排的男人。
她說:“我不管你們對待自己的生活是什麼態度,總之這不是我想要的,就這樣,再見!”
出來她就一直哭,無聲的,只覺得心底好像被什麼大石頭一直壓着。
她昨晚一定是昏了頭了纔會與他那樣。
又似乎每一次都是一樣,她無法控制自己,而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羞辱自己。
顧容昊給她打了電話,簡竹本來不想接,但鈴聲一直吵吵,她還是隻有將它接起來道:“喂?”
“小汐讓你難堪了?”
“顧容昊,你不是人!”簡竹恨得咬牙切齒,擡起手背揩過臉頰。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但我告訴你,簡竹,這些比起你當年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簡直太輕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是愛你,但我更恨你,你給我好自爲之吧!”
顧容昊果斷掛了電話,只餘簡竹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簡竹一路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餐廳,一邊跑一邊給陸赫笙打電話:“阿笙?阿笙!你到底什麼時候纔要過來,我不想一個人在這邊待了。”
這裡的生活太混亂,她也一次次地被顧容昊擊敗。
縱然知道自己是不應該,可是繼續待在這裡就只能繼續沉淪,那會是她跟他都不想看到的。
陸赫笙那邊說話的聲音極輕,一陣關門聲響起以後,才聽見他在電話那端疲憊的聲音:“小竹子,我哥哥住院了,癌症晚期,現在我可能暫時走不開。”
簡竹一下駐足,陸赫笙的大堂哥陸崢嶸,是陸家這一代的掌門人。
她說:“那你……阿笙,要不要我過來陪你?”
“沒事,現在他還在醫院裡,小兔子跟然然在一起。我請了兩個信得過的保姆,讓他們在陸宅照看然然跟小兔子。我們的事可能要放一放,陸家現在人心渙散,我若這時候去說,我哥可能真得氣死了。”
簡竹只得應下,又覺得心中有愧,“阿笙,等邊城的工作告一段落,我過來看看你吧!”
……
第二天簡竹還是去找了顧容昊。
有了他之前反悔的前車之鑑,這次簡竹來的時候,順便也把記者帶來了。
顧容昊從車上下來,還沒指示司機把車停進車庫,簡竹已經帶着一大堆記者把他堵在了“焦陽”大廈的正門口。
他皺眉看她,正好給她機會帶着記者蜂擁而上。
簡竹衝上前就與他握手,刷刷刷的記者舉起相機狂拍,“焦陽”門前的保安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顧容昊已經被一大羣人團團圍住了。
“真的,這次特別感謝顧總,”簡竹一臉的老淚縱橫,看得顧容昊也是醉了,“感謝顧總對我們家申雪與魏均的支持,自從這次申雪迴流邊城以後,一直得到顧總的悉心照顧,若不是‘焦陽’與‘佳華傳媒’多年來的友好合作往來,顏總也不會答應將《海》劇的版權賣給我們,讓這部萬衆期待的大劇能夠重見天日,與廣大觀衆見面。”
保安忽地衝了上來,剛要伸手去拉簡竹,卻叫顧容昊擡手示意,全都退下了。
有記者趁勢將話筒遞上,“聽說‘佳華傳媒’幕後的老闆其實就是顧總,是顧總令顏總出面投資的這部劇,關於這一點,您怎麼看?請回答!”
顧容昊脣角一彎,斜眸望向簡竹,“我是‘佳華’幕後的老闆嗎?”
簡竹分明看到了他眼裡的嘲弄——
破釜沉舟,同歸於盡。
……
ps:不知道在這裡大家有沒有看懂幾家公司之間的關係,讓魚簡單的解釋一下,顧家的公司叫“焦陽集團”,顏家的公司現在叫做“於氏”,而“佳華傳媒”是“於氏”旗下的一間子公司,淨利潤歸屬於母公司,業務範圍包括欄目製作等。
然後“佳華”下設子公司“華耀”,“華耀”是間經紀公司,專門負責簽約藝人和管理藝人合約等。
往下一章會講到,小竹子爲什麼會帶記者來堵大昊子。
那是因爲大昊子的“焦陽集團”是間上市公司,於氏也是。
上市公司每年都須要向各大股東和投資者進行信息披露,信息披露的內容就包括“關聯企業”等,這是爲了方便投資者在投資選擇的時候能夠進行有效的判斷。
如果作爲上市公司的“焦陽集團”和“佳華傳媒”幕後都是同一個老闆,那他們就屬於“關聯公司”。
“關聯公司”在一般情況下是不可以進行業務往來的,因爲這對其他股東和投資者是不公平的,可能存在暗箱操作等問題。
再然後,大昊子跟顏豫北一直都是好兄弟,“焦陽”跟“於氏”肯定是有業務往來的。在“關聯企業”沒有進行完整信息披露以前,公司高管居然持有對方子公司的股份,這在一定程度上是違反《證券法》和《公司法》的,除當事人會受到相應處分之外,還有可能會導致股價波動,所以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魚也不知道這樣解釋對不對,個人觀點僅供參考,下一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