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昊從二樓奔下來,大廳裡早沒了簡竹的身影。
聽在前廳裡幹活的傭人說,簡小姐是一邊哭一邊收拾行李的,那明黃色的小行李箱,看她試了幾次都沒有蓋好,看樣子,那箱子真是壞了,她總也蓋不上,就總哭,到後來東西也不要了,扔在後院的垃圾桶旁邊,就自己走了。
顧容昊聽得一陣心塞,壞了個小行李箱而已,她有什麼必要哭成那個樣子?
又一想,可不就是這麼個矯情貨,弄得他連續幾晚都睡不好覺麼?
快步走到後院,一看垃圾桶旁果然放着一隻破爛的箱子,和散了一地的東西。
有傭人看不過眼,要來收拾。他心裡不痛快,不僅不讓人收拾,還要上前踏上兩腳才解恨。
蘭姨正好從“東苑”過來,一見地上的東西就道:“這些不是大……簡小姐的東西嗎?”
顧容昊也不打算跟她說話,等把地上所有屬於她的東西都踏上一遍後,才轉對蘭姨說:“是還不往回撿?”
蘭姨一聽都懵了,“這不是要丟的東西嗎?怎麼會在這裡?”
顧容昊橫眉一怒,“誰也不許丟她的東西!”說完尋着大門追了出去,又趕忙回頭,“一樣不許落,趕緊的,撿!”
是在山腳下的公交車站旁看見坐在路邊的簡竹的。
三月的天氣,透着絲絲微寒,那小姑娘身上穿着的,還是三天前的碎花小襖,長長的黑直髮安靜地披在肩膀的兩邊,長度剛好的齊劉海剛好遮住她的眉毛,以及有些紅腫的眼睛。
公交站臺前不斷有車經過,來來往往的,有人上車,也有人下車。
有車經過,她甚至也不擡頭看一眼車牌,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在那坐着。
顧容昊的車就停在上一個路口的拐角,他想看看,活得那麼風生水起的她,是不是真叫溫禮喬來接了。
想想真是可笑,她真把自己當成誰了。
一個犯了錯誤到顧家來彌補錯誤的女人,一個那麼輕易就被家族利益驅使的女人,她於他來說不過就是個玩物,說得好聽一點,是生子工具。
可她有什麼資格說不要他了?
就因爲溫禮喬?
因爲那個男人,她突然意識到該爲自己爭取些什麼了?
抓住方向盤的大手越握越緊,從天明等到日暮,她一輛車都沒有上去,也沒有車來接她回去。
簡竹放在口袋裡的手機不知道響了幾遍,直到手機快要沒電,她才鼓足勇氣把電話接起,那邊是溫禮喬焦躁到快要崩潰的聲音,“簡竹!我告訴你!我特麼這輩子也就只告訴你,從沒一個女人敢這樣對我!你是不是不接我電話都會上癮!”
她支吾着在電話這頭說了些什麼,溫禮喬一句也沒聽清,卻還是感覺到她的聲音沙啞,甚至打着寒顫——她真是太冷了。
本來再想罵她幾句,她真是太欠罵了,總這麼擾亂他的心。
可憋屈了半天,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在哪?”
她剛一張口,手機突然被人凌空奪了去。
簡竹驚得彈起。
顧容昊只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便將電話直接切斷,再到關機。
簡竹仰頭看着他,“找我有事?”
他不怒反笑,勾着脣角,“我還以爲你離開顧家以後,會過上多好的生活,眼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她的心好似被尖刀一下下的劃撥,舊傷還沒有好,就被人拉出了新的口子。
心尖都在滴血,她的聲音沙啞得都快發不出聲音,才一張口,就被面前的男人箍住下頜往後推——她的背撞在廣告牌的燈箱上,腦袋被逼仰起注視他的眼睛。
顧容昊的脣畔都是笑,他說:“我怎麼都沒發現,你生了如此水xing楊花的一雙眼睛?”
簡竹怒得擡手打他,“你沒資格這麼說我!你、你放開!”
“水xing楊花不好聽?那朝秦暮楚適不適合你?我怎麼都忘了,你們簡家的女人一直都是這樣的貨色,自以爲有點姿色,便恬不知恥地到處勾yin男人,倒貼也在所不惜!”
公交站臺上仍然有人等車,人雖然不多,可看到旁邊的男女如此陣仗,還是有人被嚇了一跳,趕緊退開。更甚的,聽到顧容昊這麼說話,有好奇的,早被簡竹從頭到腳都看了一遍。
簡竹覺得難堪,人也憤怒得要死,再想哭也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就是堅決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了。
她也彎脣笑道:“是啊!沒錯,我就朝秦暮楚了,你怎麼滴?”
顧容昊的笑容僵住,逼近她眼前,狠不能咬爛她讓人痛恨的雙脣,一字一句地道:“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簡竹不甘示弱地仰頭,“我說,我就是朝秦暮楚,我就是喜歡溫禮喬不喜歡你了,我……”
他突然如一頭髮狠的猛獸,用力咬住她雙脣,直到她疼得用鮮紅的血液暈染他的雙脣,他也仍然覺得這樣對她都是輕的,這女人簡直太欠揍了!
顧容昊用力抓住簡竹往停在路邊的車子狂推,簡竹實實在在被這男人的陣仗給嚇了一跳,想要撒丫子狂奔,可手臂已經叫他擰住,用力推撞進了車裡。
她痛得慘叫了一聲,好像剛纔他那一使力,她都聽到自己左手的手臂骨頭斷裂的聲音。
那扯進蝕骨的疼,立時讓她冷汗都冒出來了,右手趕忙抓扶住自己的左手,他正好趁這關頭幫她把安全帶繫好,再用力轟踩油門將車開了出去。
去的,還是海邊的那間度假小屋。
好像近來不管他暢快還是不暢快,他都喜歡把她往這邊帶。
顧容昊下了車,又繞到車那邊來拉她。
簡竹現在不只心疼,身上也痛死了。
敢情自從遇到這男人以後,她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疼,每天都活在憋屈裡,她實在是太難受了。
他動手來拉她,她手腳並用一蹬,死死踩住車裡,就是不讓他把她拉下車去。
其實剛纔那一下,他也聽到她手臂骨折的聲音,尤其是一路上她的臉色瞬間蒼白,甚至還臉頰上都是細密的汗水,他就知道自己是弄疼她了——弄疼她了也好,最好她就跟溫妍一樣,索xing斷了雙腿那裡都不要去了,他就用個輪椅把她一綁,這樣這姑娘就再也沒有能力造次了。
顧容昊拉扯了幾下沒將簡竹拉下車,俊顏一凜,面上到是微笑着的,“正好,我喜歡殘疾人,本來也沒打算跟你怎麼樣的,可你願意在車裡,我就隨了你!”
他說着,竟然撲進副駕駛去拉她身上的衣衫。
簡竹痛得想死的心都有了,用力咬住他側面的脖頸喊:“顧容昊,你把我手弄斷了!”
她真是恨得心痛,恨得太難受了。
她的脣角都是被他咬傷後流出來的血,可她咬他,哪裡捨得下去半分力氣,索xing將頭一偏,眼淚就掉下來了。
掉下來了也不想要被他看到,她用沒有受傷的小手一抹,恨恨望着車外不再看他。
顧容昊用力一扯,這下終於將她從車裡抱出來了。
她疼得一點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他抱着自己快速轉身,上樓。
等到臥室跟前的時候他還是使了力氣,用力將她往牀上丟。
她心下正惡寒得要死,想他不管對她怎樣,她都當是被狗咬了。
只見顧容昊那男人果不其然自己脫了大衣,用力翻身上來將她壓住。
簡竹轉開腦袋,不去看他。
他用力箍住她下頜搬到自己跟前,“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別再惹我發火了。”
她冷冷一笑,“你這是要跟我好好說話的姿態嗎?顧容昊,你永遠這樣,你跟個土匪惡霸有什麼區別!”
“是!我就是土匪惡霸了,怎麼樣?你見哪個姑娘像你一樣不要臉了!你……你跟溫禮喬……”太齷齪的事情他的腦袋都不願意去想,本來以爲自己可以輕鬆面對的,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說不出口。
“我跟溫禮喬怎樣都跟你沒有關係!你不是要跟溫妍結婚?那我也要跟溫禮喬結婚……啊!”
簡竹說完了這話立時一聲慘叫。這男人到底還是不是個人,他竟然就着她受傷的那隻手臂用力去捏,待她疼得頭都暈了,他才用力將她鎖在懷裡。
冷笑,“你永遠這麼幼稚,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愛情?你既不懂愛情,又談什麼結婚?簡竹,你就是太孩子氣了,所以永遠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東西!”
她本來想說她是懂的。
那一年,在申城的簡家,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懂了,喜歡一個人,是要跟那個人結婚,然後相攜便是一生。
可是後來,她又不懂了。
她總像是簡汐月的一道影子,在申城的時候是,在邊城的時候也是。
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她以爲可以用時間等來的小幸福,其實都是偷來的,全部都是偷來的。
因爲偷來了不屬於她的男人,所以想要擁有那樣簡單的一份感情,都變成了極爲奢侈的東西。
簡竹疼得聲音都沙啞了,冷汗涔涔地往下落,她看着他的眼睛都花了。
有時候疼到極致,她反而能夠極坦然地笑出聲音。
她說:“是啊!顧容昊,我不懂愛情。可是現在有一個人願意愛我了,他說,他是喜歡我的,也許喜歡過後,我就有愛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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