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宗連忙起身再次長施天揖之禮,堅辭不受。只聽尚承乾說道:“諸位愛卿切莫鼓譟,暫聽寡人詳細道來。寡人封太傅爲武安商君,並非冊封他爲孟君。太傅的封號有別於永寧道君,永寧道君的封號是可以世襲的,而武安商君的封號則沒有繼承之權,僅是寡人對太傅這些年撫養之情的回饋,望衆位愛卿理解與支持。”
衆人聽罷尚承乾的懇切之詞,紛紛表示贊同。國相申叔絕塵率先拱手說道:“我大秦尚國乃禮儀之邦,傳承華夏孝賢文明,王上以孝立身,冊封太傅大人爲武安商君,實則臣等楷模!”
任旭堯接着拱手說道:“王上已經言明冊封太傅大人爲武安商君,實爲報恩之意,並非孟君之爵,沒有繼承之權。我作爲高等法院首席大法官,從法律層面上可以判定該冊封並未違背《大秦律》,屬於我王的個人封賞,所以太傅大人可以泰然受之。”
無鉤月澤也說道:“二世先王曾命王上拜太傅大人爲仲父,便已有父子之名。此刻王上感念太傅大人多年來的撫育之恩,冊封太傅大人爲武安商君,充分顯示出我王的仁、義、禮、智、孝。我尚國能夠擁有如此賢德的君主,實屬300萬子民之福啊!”
在無鉤月澤說完之後,任旭堯接着說道:“王上,微臣與太傅大人相識多年,對他的人品和才德頗爲了解,太傅大人當得起武安商君這個封號,微臣謹代表長武任氏所有族員對王上的決定表示堅決擁護與支持!”
衆人紛紛表示對尚承乾的支持,以及對沈皓宗的祝賀。沈皓宗再三推辭之後,只好向尚承乾及衆人躬身行禮表示感謝。沈皓宗再坐下來的時候,已經感覺後背涼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尚承乾會提議冊封自己爲武安商君,這樣的殊榮在大秦尚國近千年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位極人臣,這四個字用在此時再恰當不過了。
沈皓宗坐在章臺殿裡,對此後發生的事情只能用朦朦朧朧來形容,他的魂魄已經飄離了身體,遨遊於天際。他依稀聽到尚承乾詢問文教部部長吳道槐增加名額的實施程序和時間表,也聽到申叔絕塵關於在瀛洲市擇地興建“商君府”的提議,還聽到棠修染關於在咸陽宮獨闢太師辦公區域的建議。
會議結束,沈皓宗跟隨着衆人出了章臺殿,被殿外奪目的陽光照射了,這才從九霄雲外緩過神來。任旭堯等人圍攏了過來,紛紛拱手向沈皓宗再次表示祝賀,沈皓宗笑容可掬的拱手答禮,嘴上不停的說着客套話,目送池寒山等七人各自上車了,這纔在棠修染等人的陪同下步行返回咸陽宮西側辦公區。
四個人並肩而行,棠修染率先說道:“太傅大人,適才在章臺殿裡,王上已經對四相等人言明大婚之後,太傅大人便貴爲太師了。國相大人也表態將在近日召集內閣會議,爲太傅大人擇地興建商君府。我咸陽宮自然不能落於人後,也要儘快爲太傅大人獨闢太師辦公區域,不知太傅大人中意何處呢?”
沈皓宗搖頭說道:“太傅與太師不過是一字之差,在哪裡辦公都沒有關係,本太傅之意就不必刻意的再另尋辦公區域了,原來的太傅辦公室就很好嘛。”
風御殤則說道:“太傅大人此言差矣!太師乃尚國之尊,不僅是國後的大爹,還是王上的仲父,此雙重身份怎能在咸陽宮沒有獨立的辦公區域。臣下建議不若將先王居住過的重華殿整修一番,作爲太師辦公的地方。重華殿恰在東閣的後面,也方便太傅大人隨時與王上會面,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
“重華殿?”沈皓宗思索了一下,說道:“重華殿雖好,但畢竟是先王做太子的時候,迎娶太子妃之後居住的地方,本太傅在那裡辦公似乎有些不妥吧?”其實沈皓宗的言下之意是他不願意在尚登華住過的地方辦公,至於原因則不言而喻。
鬻鴻德接話說道:“太傅大人所慮極是,重華殿在咸陽宮的東側,距離西側辦公區還是稍微遠了一些。我等臣下在西側辦公,將太傅大人獨置於東側,頗爲不便。臣下以爲在三司辦公區的後面,還有一處‘武英殿’,正殿和兩座偏殿俱全,現在是尚衛三營的辦公區。不如將尚衛辦公區域換做他處,將武英殿整修一新,改爲太師辦公區域,如何?”
棠修染和風御殤齊聲說好,沈皓宗卻說道:“如此一來,豈不是本太傅強佔了尚衛三營的辦公區域,逼迫三營的營長另尋辦公室。不妥,極爲不妥!”
棠修染哈哈笑着說道:“太傅大人不必如此,想來你我四人之中,除了風司空沒有擔任過司馬一職,太傅大人、臣下和鬻司馬都是領導過尚衛三司的。尚衛三司能爲太傅大人效勞,歡喜都來不及,怎會是強佔呢?”
風御殤也說道:“司徒大人所言入情入理,太傅大人就不必推辭了,此事交給臣下處理便是,臣下保證給尚衛三司另尋一個妥當的辦公區域,如何?”
至此沈皓宗也就不便再說什麼了,只能點頭應諾。回到太傅辦公室,簡單處理了手邊的工作,便讓曾雄雕駕車離開咸陽宮,前往沈第,他迫不及待的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爹沈珮麒。
沈翰宗和楚夢瀅都去上班了,沈依白也去了國貿中心實習,沈依雲、沈鶴軒和沈問天則都在學校,沈第裡只剩下沈珮麒與子南羲和。沈皓宗在客廳裡沒有看到沈珮麒,保姆指了指樓上,沈皓宗便直上二樓沈珮麒與子南羲和的房間。沈珮麒與子南羲和正在二樓的小客廳裡聊天,看到沈皓宗回來了,便招呼坐下來說話。
沈皓宗坐下來搓着手說道:“大爹、親媽,今天王上召集四相在咸陽宮議事,所議內容則是關於我的,令我至今誠惶誠恐。”
沈珮麒聽罷,問道:“關於你的何事呢?”
“王上和四相確定在今年冊封大典的時候,封我爲武安商君。”
沈珮麒皺眉喃喃着說道:“武安商君?這是三個字的孟君啊?難道王上要封你爲孟君不成?”
沈皓宗還未答話,子南羲和便興奮的說道:“皓宗要被封爲孟君了嗎?這怎麼可能啊?”
沈皓宗有些羞澀的說道:“不是孟君,只是三個字的封號而已。王上講的很清楚,我的武安商君沒有繼承權。”
沈珮麒搖頭嘆氣說道:“皓宗吶,這是掩耳盜鈴之言啊!”
沈皓宗不解的望着沈珮麒,只聽沈珮麒繼續說道:“自尚國有冊封制度一來,三個字的封號只有孟君才能獲得。而孟君除了世襲罔替的永寧道君,就只剩下歷代的天行健君。你現在被封爲武安商君,分明就是孟君,怎會說不是呢?”
子南羲和嘟嘴接話說道:“皓宗獲封孟君,不是天大的好事嗎?夫君爲何如此唉聲嘆氣啊?”
沈珮麒繼續搖頭說道:“小君有所不知,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歷代的孟君僅出自晉王嫡後和秦王胞弟,從未有過其他人,孟子更是空缺了數百年。現在皓宗被乾兒封爲武安商君,表面上看是天大的好事,但實際上很快便會成爲衆矢之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
沈珮麒的一席話令子南羲和啞口無言,更給熱血沸騰、躊躇滿志的沈皓宗潑了一頭冷水,不禁渾身徹寒。沈珮麒所言不無道理,而且字字珠璣,讓被喜悅險些衝昏頭腦的沈皓宗頓時冷靜了下來。
是啊!水滿則溢、月滿則虧,這麼簡單的道理竟然忘記了,沈皓宗在心底裡暗自懊悔。可是君無戲言,在章臺殿的會議上已經全票通過、無人反對的事情,再去推辭必然會讓尚承乾顏面掃地,也會令任旭堯、池寒山等人看輕自己。時至今日,只能硬着頭皮強裝好漢,笑對天下的嫉妒了。
“大爹的分析入情入理,可謂金玉良言,皓宗都記下了。但是王上召集四相等人議事之前,並未向我透露半點風聲,會議現場更是全票通過,只怕現在想推辭已經不太可能了。如此我們又該如何呢?”
“乾兒也是一片好心,是爲了報答你這些年的真誠付出,只不過乾兒沒有考慮到這種報答的負面影響。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能小心應對了。皓宗,大爹告訴你幾句話,你要牢牢的記在心裡,時刻不能忘記。以後做事要寬懷爲本,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免樹敵太多,被暗箭所傷。在咸陽宮裡更是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切莫被一羣阿諛奉承之徒的獻媚之詞攪亂了心智。切記,切記!” шшш ★tt kan ★¢o
沈皓宗聽罷起身對沈珮麒深施一禮,說道:“皓宗都記下了 !”
子南羲和在一旁也說道:“幸虧你大爹頭腦冷靜,才能從表象看清本質。皓宗,你大爹的話時刻都不能忘記啊,不要讓大爹和親媽日日爲你操心了。”
沈皓宗又向子南羲和深施一禮,表示自己會牢記在心,時刻不忘。沈珮麒示意沈皓宗不必多禮了,說道:“既然不能推辭,也就只能坦然受之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福禍相依,就看我們如何逢凶化吉了。皓宗,此時此刻要低調行事,切莫引來更多的嫉妒和不滿。”
沈皓宗點頭應唯,只聽沈珮麒繼續說道:“武安商君是三個字的君,不管是否孟君,在尚國除了永寧道君也只有你了,所以政務院必然會爲你興建商君府。你要掂量清楚,推託不建只恐引來更多的非議,所以商君府的建築規模要控制妥當,更不能奢靡,簡簡單單就好。商君府建好以後,大爹建議你閉門謝客,千萬不要車水馬龍,日夜笙歌,以免落下拉幫結派、私交朋黨的口實。”
沈皓宗再次點頭應唯。他從來沒有如此認真的聆聽過沈珮麒的叮囑與教誨,因爲他始終認爲沈珮麒只是一個胸無大志、膽小怕事的老人,所以之前的很多決斷都沒有和沈珮麒商議,而是自己做主。今時今日,他才發現原來沈珮麒洞若觀火,大智若愚,頗有大隱於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