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醉眼皮一跳,擠出一抹笑容道:“白姐,你什麼意思?”
“不管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我言盡於此,其他的你自己考慮。”
白素荷話說完,丟下藍醉自己又回車上去了。
藍醉一個人愣在原地琢磨白素荷的話。她心裡隱隱瞭解白素荷的意思,但又拒絕承認。
不過一個承諾,什麼叫做人鬼殊途?
一股寒風夾着冰粒刮來把藍醉吹得瑟瑟發抖,她腦子混混噩噩,這會又不想回車上去面對白素荷,想了想還是往篝火那邊去了。
篝火邊負責守夜的人都緊緊的巴在火邊,昨天才死傷了一批兄弟,衆人的情緒都不是很高,一個個捧着碗默默喝湯暖身體。一個榆家的夥計眼尖的擡頭看到藍醉過來,連忙推了把坐在旁邊的男人,往旁側擠擠挪出個火邊的空位:“藍……當家,你醒了啊。”
打從昨天藍醉先敗蘇合,後入狼羣奪車,榆傢伙計對藍醉的態度就有了種微妙的變化。
這些榆傢伙計大半是北蒙人,歷來看不上女人。這次被榆晨開高價僱來,路上發現加了三個女人進來,心裡都在犯嘀咕,只是看着錢的份上沒怎麼說話,態度卻是不陰不陽的。連帶着對藍家幾個聽命於藍醉的夥計,那態度也存了幾分輕蔑。但北蒙英雄主義崇拜情結也十分的重,過了昨晚以後,他們對藍醉又是畏懼又是欽佩,雖然還是有點不服氣,這不服氣卻是誰都不敢表現出來的——畢竟蘇合走路還是一瘸一拐,這荒郊野外的受了傷,一旦遇上險情就是最先遭殃的,誰都不想和蘇合落得一樣的下場。
藍醉看了衆人一圈,淡淡打了個招呼,盤腿就在火邊坐下。剛讓位的榆傢伙計又舀了一碗奶湯遞給藍醉,藍醉接過來一口口喝着,嘴巴里卻是食不知味,滿腦子都是白素荷剛纔那句話。
白素荷……究竟是什麼意思?
“藍醉?你也不睡了?”榆晨剛好也裹着一條毯子下車來火邊,看到藍醉不由有些驚訝。
“車上睡着不舒服。”藍醉隨便掰扯了個理由回道。
“是,有睡袋帳篷,再怎麼樣也比車裡縮着強。”榆晨嘆口氣,坐在藍醉身邊。
“還有多久到地頭?”藍醉腦子現在亂得很,一點都不想說話,隨口找個榆晨絕不會回答的問題問道。
“……不出意外,大概兩天。”沒成想出乎藍醉意料,榆晨猶豫了下竟然答了。
這次輪到藍醉驚訝,放下湯碗審視榆晨。經過昨晚那一通加上受傷失血,榆晨的神色很憔悴,臉色即便是在火光映照下也白得發青。但他面對藍醉審視的眼神卻十分坦蕩,和之前的神色閃爍大有不同。
看來倒是個恩怨分明知恩圖報的男人。
“哦。”知道榆家的夥計未必靠得住,藍醉沒再多問,點頭繼續喝她的湯。
原本的睏乏在經歷了和君漪凰的一席爭吵加上白素荷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後,早已煙消雲散,藍醉感受到天空掉落的冰粒越來越密,不禁仰頭去看。
頭頂看不到傳說中的漫天星光,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濃重的雲層。那些冰粒隱藏在黑暗中,只有在接近人類肌膚時纔會被發現。每一點冰涼都來得那麼突然,就像白素荷的那句話,毫無防備的紮在藍醉的皮膚上。
心裡很痛,藍醉承認這一點。當她聽到人鬼殊途這四個字的時候,心就像火熱滾燙的鐵板被冰粒突然滴上去一樣,雖然那顆冰粒輕飄飄的化成水,瞬間化成霧氣消散,卻在鐵板上留下了一個黑點。
藍醉甚至不知道她該在意的究竟是白素荷爲什麼要說這番話,還是白素荷這番話裡的具體內容。
內心充滿糾結的渡過一夜,藍醉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在火邊睡着的。等到第二天被仲叔推醒的時候,藍醉才發現她躺在火邊,身上蓋了一條厚毛毯。
“你這丫頭,說了我來就行了,你非要自己來。”仲叔看藍醉窩在火邊鬢髮凌亂的狼狽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仲叔,好像狼羣來的時候你醉得昏天黑地吧。”藍醉毫不客氣反駁。她昨晚睡姿不對,又是直接睡在地面上,雖然說是草原也沒多大用,一坐起來就全身痠痛,僵得跟殭屍一樣。
“……”仲叔無言以對,只能乾笑着換個話題:“怎麼不在車上睡,那輛吉普都讓給你們三了,還不夠寬敞?”
藍醉只是不答。
“該不會吵架了吧?”仲叔是老江湖了,察言觀色一流,直接問道。
“纔沒有。”
“和那個君漪凰?小醉你也是,那就是一隻鬼,你給她找到魂魄了她就要轉世投胎的,你跟她較什麼真?還跑車外頭來折騰自己。”
從仲叔角度來看,這話絕對是安慰。但從藍醉角度,這話無異於雪上加霜穿心一箭。藍醉悶哼一聲,也不搭腔,神色抑鬱,仲叔摸不清藍醉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訕訕的也不好再說什麼。
反正藍醉的臉色打那開始就不怎麼好看,黑着一張臉是人就瞪。倒是白素荷神態自若,像是壓根什麼都沒說過,開車吃飯睡覺一樣不落,襯托得藍醉越發鬱悶。君漪凰倒是問了兩次,藍醉都隨口敷衍回了,君漪凰看在眼裡,到了後來也什麼都不再說。
北蒙近年來成爲旅遊熱點,陰山以南早成爲自駕遊愛好者的天堂,不過陰山以北因爲需要翻山而過,雖然已經修建了盤山公路卻是道路曲折險象環生,因此陰山北面基本沒有什麼人跡。一路過來沒再出什麼意外,走得十分順暢。榆晨仍是領着順着陰山腳下走,兩天時間內藍醉至少看到了兩處適合墓葬的上佳風水,但榆晨卻沒有開車上盤山公路的意思,依舊直線向前,打破了藍醉蘭妃陵在陰山上的猜想。隊伍一直行進到陰山山脈末端,進了烏拉特中旗範圍,榆晨才脫離陰山走勢轉而向北,直奔烏拉特中旗中部而去。
這時候藍醉才暗中鬆了口氣,一路向西從枯萎的草原進入荒漠化地帶,綠意漸稀,隨着車輛高速奔馳不時有大量黃沙騰地而起,讓藍醉不禁惶惶然,生怕榆晨真的一路帶着她們往西進入沙漠地帶。如果蘭妃陵位於沙漠之中,那藍家人的經驗就是個笑話,他們佔據的優勢自然不復存在。
好在榆晨現在轉了向,藍醉估計着是快到了。果不其然,中午中途休息吃飯的時候榆晨的情緒高昂,說當天下午就能到目的地。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陣歡呼,雖說到了地方可能會面臨着種種未知的危險,但那離他們的發財夢卻是近了一大步。藍醉當然也很高興,回車上告訴了君漪凰這個好消息,君漪凰笑容淡淡的,卻沒有藍醉想象的那麼欣喜。
這次藍醉沒有再問爲什麼。這兩天不開車的時候藍醉都在默默思考白素荷那句話,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既然無不散的宴席,不如先撇清關係。白素荷說得對,人鬼殊途,不管她和君漪凰之間的是友情,還是其他,藍醉都決定快刀斬亂麻。
這種決定自然也就表現在了日常的態度上,藍醉對君漪凰明顯疏離冷淡許多,休息時候就把耳璫放在車上去和兩家的夥計扎堆瞎扯。藍醉常年在各種人羣裡攪合,不多時就和那羣夥計間的關係打得火熱。
君漪凰不是沒有察覺到藍醉的變化,她卻什麼都不問,只是在藍醉離開她獨處的時候,流露出一絲失落和自嘲。
本來就不該有任何期待的,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蘇靈雨已經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教訓,她卻依然看不清。
這種低迷的情緒包裹圍繞着君漪凰,甚至連蘭妃陵到了的消息也打不破這種陰霾。
一路車塵高揚,到了下午四點多,天色微微犯渾的時候,榆晨搖開車窗揮手,他的路虎繞了半個圈,橫着停在一片空地上。
藍醉沒馬上下車,而是等着車外的塵土散去。趁着這個時間,藍醉順勢把車外情況盡收眼底。他們停車的位置並沒什麼特別,真要說特別大約是草比其他地方稍微綠一些、密一些,再遠一點的地方似乎微微的泛着光,等藍醉下了車才發現,那竟然是個水泡子。
水泡子的水很涼,冰得滲骨。藍醉洗把臉,滿臉溼漉漉的問旁邊也在盡情洗漱的榆晨:“榆哥,你別告訴我蘭妃陵在這水泡子下面,我們可沒準備潛水衣。”
都說往着草原走,沒想到地頭居然是個水泡子。
“不是這,你放心。”榆晨笑嘻嘻道:“在這停車是讓大家洗把臉,地頭在那邊。”
榆晨手指向西北一個方向,藍醉極目遠眺,才發現那個方向遠處有幾個小小的黑影,不認真看還真注意不到,目測起碼也在五百米以上。
藍醉點頭,只要不在水裡和沙裡就好辦。
洗乾淨手臉,自然是要吃一頓,吃飽了纔好幹活。藍醉心不在焉的邊吃邊打量遠處那幾個小黑點,忽然眼睛一眯,臉色變得相當難看:“榆哥,你先安排人過來打頭陣了?”
榆晨嘴裡正在嚼乾麪,聞言差點被嗆到,呸呸把乾麪吐到地上,連忙問:“怎麼可能!”
“那那邊怎麼好像有人。”藍醉指向之前那幾個黑點的位置:“你自己看,有東西在動。除了木爺和朱遠,當初知道這裡的還有誰?”
先吃點糖再苦一苦,再吃糖纔會覺得糖糖分外甜嘛~麼麼被虐到的菇涼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