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藍醉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呼喚。
那聲喚喊的像是她名字,在這種幽深的地底下,前面還有無數詐了屍的老糉子,被這麼一聲喊藍醉頓時想起陰間怨鬼叫名字找替身的傳說,條件反射渾身打了個寒顫,抹脖子的動作就頓了一頓。
聽到這聲呼喚的顯然不止藍醉,容十三和容玖也同時轉頭看向後頭,但是後方除了那片密集的柯木陀樹枝外,只有薩比爾兄弟和那隻死糉子的屍體。三人愣了一下,以爲是西日阿洪還沒死透,聽到他們的動靜出聲求救。但很快第二聲呼喚又飄了過來,這次注意力集中,三人聽得分明,這聲音雖然嘶啞但偏尖細,分明是個女人的聲音,跟西日阿洪那粗莽的聲線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
這次不止是藍醉,容家兄弟也都是一頭汗。
馬上都要被糉子啃成渣了,背後還有怨鬼來勾魂,看來這座城來的人是真少,他們一來都他丫的成香餑餑了!
三個人腦子不合時宜地開始胡思亂想,又同時失笑。這說明他們三確實是絕望了,連脫困的辦法都不再去琢磨。
就在這時候,第三聲呼喚傳了過來。
這一次就不是一聲單純的呼喚了,正回頭的三個人一下就見到一幅奇景,那些纏纏繞繞套在一起猶如蜘蛛網的柯木陀樹枝,隨着凌空一團黑影飛過,突然就變成了見了貓的老鼠,呼啦啦朝兩側撤開一個口子,由着那團黑影飛向藍醉這邊。
雖說那口子是乍分乍合,攏得也快,但這見什麼裹什麼大概屬章魚的鬼樹居然會主動避讓,就讓人意外了。藍醉先是一呆,隨即反應過來,就是大喜。
“抹在衣服上!”
柯木陀撤開露出空檔的當兒,藍醉終於看清楚柯木陀花壇的另一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窈窕的影子,那個影子身形頗高,腰細腿長,絕對是個身材傲人的辣妹。
“快點!”那個辣妹可能是覺得喊名字壓根沒人買賬,乾脆連名字都懶得喊了,手一揚,接二連三又是幾團黑影飛了過來。
定下心多聽了幾句,藍醉終於聽明白了,喊她的居然是白素荷!只是白素荷這會的聲音啞得厲害,跟平時大不相同,通道里那些糉子們又在鬼吼鬼叫,她一時纔沒認出來!
只要不是勾魂的女鬼,其他都好!藍醉電筒朝着地上狂掃,去找被白素荷丟出來的東西,一照之下就罵了聲娘。
白素荷離他們的距離頗遠,臂力有限,丟過來的東西幾乎就落在柯木託花壇腳。人要一捱過去,非被柯木託捲起來拖進小樹林不可。
“白姐你就不能靠譜點!”看着救星而不得,藍醉忍不住就是一聲吼,“再丟點過來!丟遠點!”
“沒了。”白素荷的聲音啞歸啞,回答倒是一如既往的乾脆利落。
“……”
藍醉都要瘋了,他們剛纔跑路的時候嫌抓勾勾頭是鐵的太沉,爲了減重直接丟了。難道這會還得衝回糉子堆裡扒拉回來?
就在這時候藍醉就看到旁邊一條繩子飛出去,穩穩落在白素荷丟過來的東西上,跟着那根繩子像蛇一樣在半空中抖了兩抖,又往回飛,黑乎乎的玩意就被帶了回來。
繩子的這頭在容十三手裡,容十三拉回繩子快速把東西扯下來,露出一個繩套,又是一拋,繼續拋向下一個目標。
藍醉見過這是套馬的繩套,卻沒想到居然還能這麼用,對容十三一時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會也沒那閒心去開表彰大會,藍醉拉了一下那東西,發現是布料,樣子像是一截撕下來的袖子,兩頭都紮了結,裡面裝的東西很沉,一按就軟了下去,像是一包泥巴。
匕首一劃,果不其然還真是一包深墨綠顏色詭異的泥,還有股難以形容的味道。爲了活命誰還管味道好聞難聞,藍醉一壺水直接潑上去把泥巴攪成稀泥,掏起一團就往衣服上抹。
白素荷丟過來的一共有四個包,兩隻衣袖兩條褲腿。三個人以前所未有的利索動作把泥巴糊滿身上,又給坎吉和熱依木敷了一層。這時候追趕的糉子離他們就七八步遠,甚至能看到不知多少年沒刷過的長獠牙。藍醉冒起一身雞皮疙瘩,義無反顧轉臉就朝着花壇方向逃之夭夭。
幾大步已經到了花壇邊緣,最靠前的幾根樹枝一下筆直地在半空挺起來,對準藍醉他們三。藍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瞅着發着熒光的樹枝凌空輕微晃着,與進攻的毒蛇姿態特別像。藍醉又靠近一步,那樹枝還保持着那個樣子,卻微微向後一縮,與藍醉繼續保持距離。
果然有戲!
藍醉心徹底松下,再不去看那些奇怪的樹枝,徑直往樹枝叢裡鑽。
途經西日阿洪和薩比爾的時候,三個人的腳步頓了兩秒,藍醉就發現西日阿洪的眼睛還在眨,人居然沒死透。不過從近處纔看得分明,纏在他身上的樹梢都穿進了他皮肉裡,大概也是因爲這樣他才能一直屹立不倒,血腥味濃郁得連背後那些殭屍的屍臭都蓋不住。
容十三和藍醉還打量着看能不能削斷樹枝把人放下來,隨着他們接近,綁着兩人一僵的樹枝卻快速收縮,連人帶枝藏進了樹叢深處,再也看不見了。
三人無奈搖頭,只得放棄。
抹了這一身泥以後,在柯木託叢中通行變得十分順暢。他們抹得急,有些細節沒抹到,有幾根蠢蠢欲動,不過還沒纏上來就被一刀把尖砍了去,但見三人過處地上就落了好些細長的樹梢在石板路上蹦躂,像是被生生丟進油鍋裡的肥大泥鰍。
白素荷就緊候在花壇那一頭,狼狽的模樣與藍醉他們有一拼,腰上和胸前都是裹的碎布,臉上頭上也是泥。白素荷見到人來,也不多說,轉身就在前面引路。
花壇這一頭,不過一罈之隔,地上卻整齊乾淨得多。藍醉能看陸續看到幾棟房子,這些房子與長生城裡修的宛如堡壘的房屋截然不同,是真正富有生活氣息的房子,門前還圈着得有小院。不過這樣房子只有一排,越過之後,藍醉才發現後方居然又是一壁懸崖。
說是懸崖也不盡然,應該是一道乾涸的古河道,河道中央有一根筆直挺拔的石柱從河道底部拔然而起,如果在充滿水的時候就是一座河心島。在岸邊與那石柱之間有一道吊橋連接,時間過去許久,鋪在吊橋上的木板居然還能行走踩踏,雖然陳舊卻沒腐朽,一則大概是因爲河道枯竭,這裡地處沙漠環境乾燥的緣故,另一方面也可看出用來鋪陳橋面的木板都是極爲上等的好木料,非常奢侈。
河心島距離岸邊不算遠,而且這裡所有的建築表層也全部都塗抹着那種瑩亮的材質,現在基本可以判斷北燕人長期生活在地下,這種材質就是他們照明的主要來源。
過了橋,觸目所及都是粉牆黛瓦。這座位於重重保護中的地下小島顯然是這座城市最核心最重要的地方,建築物修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吊橋的盡頭左右各有一個白玉砌成的方圓十米的池子,井中央各有一巨蟒的雕像盤柱仰首而立,雙蟒無目,蟒首對準吊橋,蛇口大張。
蒙箏就站在左邊的池子邊,身上套了條古代的長裙子,頭髮凌亂灰頭土臉,不倫不類,樣子又搞笑又古怪。見到白素荷,蒙箏先迎了上去把手裡的布料朝着白素荷半裸的身上一裹,這才轉頭對其他人道:“有水嗎?”
“先進去再說。”白素荷拍了下蒙箏,繼續領路,朝着最前方的一棟大宅走去。
藍醉在經過白玉水池的時候探頭瞄了一眼,發現這池子非常之深,估計平時作爲裝飾建築,也兼有蓄水池的功能。如今池底早已乾涸,不見點滴水痕。
白素荷引路的大宅角門已經被推開,等人進齊了,白素荷反身把門閂下了,才急急道:“有水嗎?”
容玖剛把水壺遞過去,白素荷已經迫不及待接住往嘴裡猛灌一通。她想是渴得厲害,喝得太急嗆得咳嗽連連,即使是這樣她都還在喝,蒙箏只能放下手裡的另一個水壺,幫她拍背止咳。
有了高牆保護,所有人的心裡負擔一下就消減很多,藍醉更是順着牆滑坐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喝了幾口水,才遏制住極度劇烈的心跳和暈眩的感覺。
這時候白素荷已經喝過水咬了兩口壓縮餅乾,整個人也像是虛脫般坐在地上,一臉饜足。
“你們怎麼到了這?這地方沒水嗎?”藍醉打量着白素荷和蒙箏,兩個人的嘴脣都幹得裂出很多小血口,臉色憔悴,恐怕是從被柯木託捲走後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沾過水米。
“沒水,井都幹了,一滴水都沒。”白素荷苦笑,“我們也是纔到沒多久,渴得不行,想找水源喝水恢復點體力再去找你們,沒想到你們居然也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