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左右後的屍體如潮水般洶涌而來,已經到了可以目視的距離,這個時候再談什麼機變什麼策略都是扯淡,行不行都只能闖上一闖了。

容玖丟了擔架把熱依木綁在背上,容十三抱緊坎吉,能丟的都丟了,儘量輕裝,藍醉持槍打頭,咬着牙就往陶片堆上衝去。

這堆遲鈍的糉子在一行人靠近後終於有了正常的糉子反應,平緩的喀喀聲轉爲急促,十指指甲暴漲,面容扭曲,歪斜着身子全部朝着藍醉他們所在的位置聚攏。

一時間陶片堆上碎裂聲不斷,這些陶器本就做工粗劣,被衆多屍體這麼一踩,紛紛斷裂歪斜。不時有糉子隨着斷裂的陶片滑倒在陶片堆中,但是更多的卻順着人類的味道直奔而來。

即便是藍醉和容十三看見這陣仗腿腳也開始發軟,這陣仗要一隻只對付根本不可能,藍醉再也顧不得其他,拉開保險,對準衝在最前面的一隻糉子腦門就是一槍。

從祖訓而言,倒鬥遇到糉子是有規矩的,不能見明刃,不可動槍火。這規定一方面是因爲鬥裡的糉子多是墓主所化,本來就是去偷人家東西叨擾人家安寧了,再連具全屍都不留未必太過。但更重要的這規矩是爲了保護下地倒斗的人,只因屍體屍變,體內屍毒積鬱,一旦用刀刃槍火給糉子開了葷,容易將屍毒濺得四處都是,傷人傷己。即便沒濺到屍毒,但這東西揮發在空氣中多聞幾口也不是好玩的。倒鬥這行多短命,就因爲在地下接觸的這些東西太多,當然是能不碰就不碰。

但是這會眼看就要被糉子大軍包了餃子,藍醉哪裡還顧得上屍毒不屍毒,不過這一關他們就連中屍毒的機會都沒了!容十三這次帶的是18號霰彈槍,近距離威力極大,一槍過去,正對着的那隻糉子頭蓋骨立刻被轟成一堆渣滓,露出裡面發黑的腦組織,濃稠的汁液更是四處噴濺。那隻糉子被子彈的衝擊力擊退了兩步,原地晃了晃,壓着後面兩隻糉子直接就倒在陶罐堆上。

“子彈不多,太浪費了,往成堆的地方轟!”容十三看藍醉這麼浪費,頓時急了,大聲吼道。

其他的糉子完全不懂得死亡威脅爲何物,對前鋒的下場視而不見,踩過倒在陶罐上的三隻糉子,張牙舞爪繼續往藍醉他們撲。

“媽的!”藍醉錯估了18口徑霰彈槍的後座力,肩胛骨被撞得一聲響。她忍着痛把槍重新擺正,就看到前面一擁而上成堆的糉子,瞪着死魚眼呲着獠牙。藍醉眼睛都紅了,不再去瞄準頭,對準一個大方向又是一槍。

高速噴涌而出的鋼珠旋轉着衝向那一堆糉子的頭骨方向,即便是粗厚如犀皮的糉子皮也頂不住,這一槍覆蓋了一大片,正中的那隻自不用說,兩側兩隻的頭也被削去一半,都這個樣子了,兩側的兩隻居然還不倒,旋了半圈站穩,頂着半張汁水淋漓的臉繼續往前撲。

糉子單是青苗獠牙的模樣已經夠駭人了,何況還是掛着腐肉模糊的半邊臉行走。被容十三抱在懷裡的坎吉再也按捺不住,尖聲驚呼。

容十三腦子本還有點昏沉,被這魔音灌耳反而激得一激靈,清醒了許多。他抱緊坎吉單腿旋身,腳底猛地踢在半臉糉子臉側,咔嚓一聲脆響,那隻糉子的半顆頭以奇怪的角度偏向肩膀,怦然落地。

藍醉不消說,幾乎一模一樣招呼了一腿,另外一隻跟着倒下。不過等他們再站穩,就發現撂倒四隻糉子的功夫,後面的部分的幾乎已經全部集結在了一起,壘成一重屍牆。

後方追趕的屍體都能看到前排的臉了,藍醉又驚又怒,狠勁更是上了頭,也不管子彈數量了,擡起槍對屍牆就是一陣連續射擊。

屍牆在槍支強悍霸道的威力下像片岩一樣一層層崩解滑落,空氣中的濃香被惡臭掩蓋,這種近距離不管不顧的做法,所有人的臉上手上難免都濺了好些屍液腦漿。小命危在旦夕,人到這時候連噁心都忘了,也不去擦,踩着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體,一邊射擊一邊前進。

屍堆裡有好些糉子都是被衝擊力衝倒的,並沒有太大傷損。在人經過頭頂的時候就會伸出兩隻奇長的手爪去抓撓來人。藍醉用完最後兩顆鹿彈,把燙得要命的槍往容玖那一丟,亮出腕鐲長刃,瞬間就劈飛幾根青黑的手指頭。

容十三也有把自己常用的摺疊砍刀,只可憐了容玖提着一把又重又燙的空槍。這種時候小命爲上,容玖腦子裡空白一片,提着槍托見到有手就撞,有頭就砸,三個人這一刻幾乎如戰神附體,過處肢殘指折,竟讓他們硬生生在屍牆中突出一個缺。

三人腳步不停,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靈敏動作在陶罐和屍堆上跳躍踏步,搶在兩邊屍體撲圍上來之前,穿越缺口揚長而去。

死中求活,居然真的闖出一條活路,藍醉都快感動得熱淚盈眶了,但後面數臂之遙的位置還有許多糉子在追趕,幾個人全身又麻又痛,速度卻一點不敢緩,心中全在祈禱這條路的盡頭千萬別再有任何波折。

地面開始下行,陶器碎片變少,開始露出汪着一層黑水的石板路。幾大步跨過去,地面終於徹底平坦了,藍醉他們一下就把速度提了上來,把後面追趕的殭屍甩出老大一截。

三個人玩命般的狂奔了四五分鐘,覺得胸口裡壓了一柄大錘子,呼吸每一口都像有鋸子在鋸,搖晃的狼眼光柱遠方除了虛無開始出現了一些斑駁的影子。又跑了一分來鐘的樣子,面前的空間陡然一闊,他們已經出了最後那段甬道。

入眼的景象很難形容,其實藍醉他們跑到通道的後半段,因爲沒了厚重沉積的血污和黑水,地面鋪設的石板路縫隙裡熒光材料就重新開始起了作用,洞穴裡四面泛藍,霧濛濛的一片。出了甬道後石板路仍然往前延伸,但是到了五六十米開外,路的正中央就立着一大塊陰影,陰影背後藍光開始變得支離破碎,並且向着半空蔓延。藍醉心裡涌起不好的預感,用力喘了兩口大氣,穩穩神擡高手電去看,就發現前面那一大塊陰影其實是站着的一個人。

正確的說應該是三個人,他們三全纏在了一起,難分彼此。最外頭最大的那個陰影就是西日阿洪,西日阿洪的手掐着一具腦袋已經被捶得面目全非的屍體的脖子上,那具屍體的兩隻手一隻卡在西日阿洪的肩膀上,另外一隻手的動作卻被擋住了,藍醉只能看到西日阿洪的背上穿透出好幾根又黑又尖,像刀一樣的東西。兩者之間還緊緊夾着一個長滿鬍鬚的腦袋,藍醉不用細看也猜到那肯定是薩比爾。

三者站在路中央一動不動,身上纏滿了泛着藍光的枝條,也是因爲這些枝條支撐,他們三都這樣了才能屹立不倒。在三人背後,那些枝條交錯,長得茂密無比,簡直像是原始森林裡的百年大樹一樣,藤蔓枝幹交錯。藍醉咬着嘴脣大罵了一句,甩着電筒從左到右很快的掃了一遍,發現前面等着他們的就是一片原始叢林,有所不同的這些叢林相較原始叢林更危險、更嗜血。

但是這些原始叢林卻並不是徹頭徹尾的原始,燈光掩映下,在樹枝的下半部鋪有一道半腰高的石臺,像花臺一樣攔在這道叢林前。所有的樹枝活動的範圍都在那道花臺之後,邊界清晰。至於往前凸伸纏住兩人一屍的部分,是所有叢林裡枝幹最稀疏的一部分。藍醉粗略打量了一遍,就發現石道兩側原本應該也有花臺阻攔的,只是被人爲的砸碎了,導致兩側樹枝向中間生長最後纏在一起,纔會把道路封死。

很明顯,這是北燕人最後一道防線——柯木陀。

柯木陀的恐怖在白素荷和蒙箏被捲走的時候所有人就都見識過了。前面的樹枝成千上萬,他們就算是千手觀音,靠過去也對付不了。

透過最稀疏的柯木陀間的縫隙,藍醉他們能看到前面遠處似乎已經能見到屋宇的輪廓,這意味着他們能有個暫時落腳和喘息的機會。現在他們每個人的耳邊都是嗡嗡作響,頭痛欲裂,可能再來一個激烈的動作,身體就會因爲負擔過重直接罷工,直接暈了過去。

三個人都苦笑,這麼一停頓,後面才拉遠一點的紛沓腳步聲就接近了。藍醉前後各看一眼,長長出了口氣,道:“看來我們真要栽在這裡了。”

容十三也有點懵,他先前設想過,即便前面還有糉子攔路,以他和藍醉的能力,或許還能有一衝之力。但他萬萬沒想到盡頭處居然是北燕人用柯木陀設置的一道花壇,這道花壇卻不像糉子闖出一個缺就行,他們三個人甚至連靠近都不敢。

“藍姐,你不是帶得有固體燃料嗎?一把火燒了它!”

“就算燒了它,我們能穿過這麼厚的火牆過去?”藍醉閉眼,這次真是無計可施。

前面那些屋子裡一定就有他們要的東西!就在觸目所及的地方,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最後死在這裡。

這種前方一步就是希望,卻無法企及的絕望感,讓藍醉極度怨憤。後背的腳步聲已經很近了,石板裡的藍光從下方映在那些殭屍的臉上,藍醉猛然倒轉腕鐲,將刃口對準自己的頸動脈。

如果要死,她寧可死得乾脆,也不想被這些殭屍活活分屍分食。

她只是覺得對不住容家兄弟和熱依木他們,如果不是她的堅持,其他人不會到這裡來,得到這個結果。她甚至不知道以君漪凰的狀態,她死了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白素荷呢?蒙箏呢?她們現在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