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艘巨大的飛船正懸停在客棧的正上方。
這飛船從形狀上看與張道臨停在山洞中的那一艘一般無二,只是個頭卻大了上百倍,表面滿是複雜奇特的紋理,絲絲白光自那紋理間透出,使這整個飛船就好像是件精心設計的藝術珍品一般眩目。
搞什麼名堂?
張道臨不是說他們爲了不影響人類,所以讓飛船都始終保持在人類的觀察範圍之外的嗎?怎麼又把這麼大一個傢伙明目張膽地開了過來?
我心中隱隱產生一種難言的不安。
從剛纔方過之的種種表現和這些機器人分出大部分力量來對付他的情形來看,可以肯定他們的主要追殺目標應該是方過之。可他們在下手的時候並沒有放過客棧裡的閒雜人等,或許是爲了出於保密的目的吧。
那麼那些方過之所經之處的滅門、滅派、滅鎮血案,想來也不過是這種追殺的副產品——保密措施罷了,所以他們纔敢開着飛船到處亂跑。把所有目擊者都殺光,自然就仍保持在活類可知範圍之外了。
我一直以爲初階演化體的力量就夠強大了。
但今天才知道自己這井底之蛙的見識多麼可笑。
隨隨便便一個達摩西星的機器人就可以跟我打個平手了,而這種流水線上下來的產物指不定有多少呢?
真是奇怪了,既然這些機器人的戰鬥力如此強悍,那麼爲什麼張道臨不找他們幫忙,反而要求助於我呢?
這裡面肯定有很重的事情是我所不瞭解的。
正琢磨的工夫,下方黑影閃動,那機器人已經跟着追了出來,兩隻胳膊向前平舉,雙拳縮回到手腕裡,露出兩個黑乎乎的大窟窿,直直對準了我。
轟的一聲,兩道粗大的白光噴射而出,竟將方圓數百米映得亮如白晝。
靠,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我忍氣躲閃你還追起來沒完了!
我一面快速飛躲,一面回手拍了拍一直安靜地伏在我背上的香竹,“香竹,沒事兒嗎?”
“沒事兒,請師父不用擔心我。”
我以爲香竹應該嚇得夠嗆纔對,就算是能回答,也得是結結巴巴語帶顫音,可沒想到她的語氣居然平靜得離譜,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
這丫頭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
我大爲不解卻也不顧不上考慮這種無關緊張的問題,只是叮囑道:“抱緊我,看師父怎麼收拾這傢伙。”
香竹低低“嗯”了一聲,原本只是攀住我肩頭的雙臂這回變成了緊摟着我的脖子,螓首斜斜靠在我肩頭上,呼出的溫熱氣體一下下衝在我的頸側,讓我不禁心裡一蕩。
我趕緊地穩穩神,將不應該在這種緊張場合出現的綺念拋出腦袋,精神抖擻地一振雙臂,重新彎弓搭箭,大喝一聲,在躲閃那緊隨襲來的白色光柱的同時,啪啪連續射出十幾支電箭。
電箭的目標並不是那機器人,而是在它身週上下左右停下來,連接飛舞,不停射出一道道電弧,將那些電箭連在一處,遠遠望去彷彿是突然間結成了一個金光閃爍的超大號籠子,把那黑乎乎的機器人整個關在了籠子裡。
雷霆箭陣一觸即發!
機器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危機,顧不得再追殺我,雙臂橫掃,光柱所到之處,立時把那些電箭清理得乾乾淨淨。
我要的就是這個機會!這箭陣原本就是個幌子而已。
趁此良機,我以最快速度衝到機器人身前,拔出腰間劍鞘,對着那機器人的腦袋狠狠插過去。
電流轉動間,即使是一柄劍鞘威力也毫不遜於普通的正規長劍。
機器的的反應也快,看我衝到面前,胸前的機槍口白光閃動就要射擊,同時雙臂迴轉,似乎想用那兩道白色光柱攻擊我。
只可惜它的動作再快,也比我要慢了半拍
這半拍便決定了雙方的勝負與命運。
嗤的一聲輕響,劍鞘從機器人那紅光閃爍的雙眼之間插入,從腦後透出,帶出一片細碎的電花與飛舞的金屬碎塊。再奮力向上一挑,古裡怪氣的零件順劍飛出一堆,整個機器腦袋成了兩半,蓄勢待發的各種武器立時都沒了動靜。也就是在那白色光柱消失的下一刻,機器人完成雙臂迴轉的動作,黑洞洞的兩個胳膊炮口一左一右指在了我的兩肋。
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此時冒險得勝之後,我這才覺得後怕,冷汗自額角不住流下。如果我的動作稍慢一點的話,那麼肯定就會在那兩道白色光柱之中與香竹一同變成飛灰的結果。
機器人身體裡發出細碎的噼啦聲,雙眼紅光忽明忽暗,四肢好像突然生了鏽,僵硬而胡亂地挪動着,偶爾有一兩團電花自那破碎的腦袋中冒出。
我擔心地擡頭看了一眼空中的飛船,見全無動靜,稍感放心,在立刻帶着香竹有多遠逃多遠和下去救援兩個念頭之間徘徊片刻之後,回想起方過之聽到我的名字之後從疲倦絕望變得充滿希望鬥志樣子,更何況我還要問問他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終究還是沒能就麼一走了之。
拿定了主意,便要立刻行動,要不然造屋裡那局面,再耽誤一會兒的話,只怕客棧裡就要重演滅門一幕了。
面前機器人仍不動地蠕動着身體,動靜卻已經越來越小,卻仍靜靜懸在空中。
我心裡一動,一手抵住它的前胸,按着它向客棧裡落回去。它的塊頭夠大,我這麼做是爲了打個掩護。
方回到屋內,就聽一聲淒厲慘叫突然響起。
我被嚇了一跳,聞聲望去,卻圓柱和尚一個光頭翻轉着飛上半空,那喊聲便是他發出的。那下方無頭的身體仍持杖奮力砸向對面的機器人。在身體後方,金香玉與圓仁滿身浴血,坐倒在地,看來已經沒有再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