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蓮、今生
第六十五章
今天的皇城,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以往略顯秋意的青石長街早已被無數馬蹄聲充斥,一時間,竟是無人說話。只是聽見盔甲和兵器碰撞的清脆聲音,無數旗幟在空中飛舞,各自寫着不同的名號。
今日,是出征的日子,按照墨冷的安排,全朝百官,都動員去邊疆,無一例外。
但衆將顯然早已被墨冷的一番話深深打動,甘願踏入邊疆的戰場中,生死由天命。
或許是朝廷混亂的原因,竟顯得特別陰沉,光是看這略有烏雲的蒼穹,就讓人感到喘不過氣來。
遠處的茶攤上,卻突然傳來一聲和天氣極其不相符的輕笑,只見身穿白衣的一女子正悠悠然地端着茶杯,望向那連綿起伏的人羣。嘴角微微揚起——那是一抹讚許的笑。
旁邊的男子自顧自地斟酌着酒,略顯散懶地手託着尖尖的下巴,帶着略顯輕佻的笑。只是眸子裡偶爾閃過一絲光彩,這才能讓人感受到此人的不平凡。
“墨冷,還真是有幾分手段,竟然能讓朝廷的那幫老傢伙賣力。”白羽看着身邊一望無際的長龍,那飄飛的旗幟,直指青天。
“只不過,越是厲害的棋子,就越有可能反叛。勿離,那件事辦好了?”白羽緩緩喝下一口茶,微眯的眼露出了幾分危險的神情。
勿離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輕輕一攤手,只見一隻不大不小的蠍子掉在了桌子上,通身泛紫,擺動着尾巴,骨子裡帶着一種陰森和危險,只見它威脅似地向白羽揮動着尾巴,彷彿在下戰書。
旁邊卻是聽得一聲尖叫,只見是旁邊幾個嬉笑的姑娘見了這陰森森的蠍子,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一臉驚恐地望着勿離。此時,他那貌似無害的笑在旁人眼中,也變成了毒蠍一般的陰冷。
白羽卻頗有興趣地湊近打量了一番,那蠍子發着烏黑的雙瞳看到了她,頓時翹尾而伏,欲近還止,眼中發着冷冷的光芒。
面對如此狂傲的小蠍子,白羽有幾分無奈地笑了笑,對着蠍子輕聲道:“其實,我真的不希望會有用到你的那一天……”這話有幾分感嘆,有幾分無奈。
只見周圍的衆百姓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目光僵硬地望着白羽,似乎在看着一個妖物。也難怪,如此可怖的蠍子,一般人避之不及,可她竟然湊上去細細打量起來……
“我給墨冷下了此蠍毒,現在此毒正封印在墨冷的體內,此蠍一死,毒素就會自動散開,到時候……”勿離仍是微微一笑,似乎在說着什麼輕鬆的事。
白羽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墨冷,已經成爲自己的一枚棋子。
勿離伸出手,那蠍子便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緩緩爬到了他手上,鑽到衣袖中,似乎是與他異常親密。
“是時候出發了。”他一掃四周,似乎看到了什麼讓人不舒服的東西,輕輕皺了皺眉。
白羽低垂着眼,卻無意間瞥見了一處角落,頓
時一愣,隨即,目光又帶上了一些留戀。
那滿是塵土的角落裡,曾是那襲白衣的坐落之處,轉眼秋已過,歲月似乎已經遺棄了這個無人的破舊一角。
“恩,走吧。”許久,望着眼前依舊風流的男子,淡淡一笑,起身向前走去。
“等一下。”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勿離的臉色立即陰沉下去,那雙眸中似乎隱隱有了幾分殺氣,但隨後很好地掩飾了下去。
此人並非表面那樣,不能讓她就這樣接近他……想到這裡,勿離立刻換上了友善的笑,緩緩開口似是要說些什麼。
說話之人正是墨言,只見他彬彬有禮地一笑,卻恰到好處地截住了勿離的話,“二位,路途遙遠,我們正好順路,不如讓我帶你們一程?”那誠懇的語氣,清澈的眸子,讓人無法拒絕。這時,一個士兵牽來了兩匹白馬。
“是麼?那就多謝大皇子了。”白羽點了點頭,翻身上馬。目光望向勿離,顯然是讓他也坐上另一匹馬。
勿離用陰沉的目光望了一眼墨言,剋制住腰間躍躍欲試的碧水劍,也緊走兩步翻身上馬。一拉繮繩,向前走去。
墨言帶着皇室特有的優雅的笑,卻又帶着一種風輕雲淡,如溫玉一般,讓人頓生好感。
二人就這麼並肩而行,在衆百姓的目送下,踏過那北門護城河的吊橋,向前走去。後面擂鼓大作,無數旗幟在空中飄飛,城內,無數鮮豔的樓閣飛檐連綿起伏,人流如織,軍隊就這麼緩緩向前走着,偶爾還傳來一聲馬嘶,就如同一副壯觀的畫卷。
或許,只有出了城門,才能體會到皇城的繁華吧。白羽騎着馬,面對着無比高大的城門,體味着這盛世的繁華,才感覺,自己原來是無比渺小。
這世間,又有誰能真正的縱橫天下?將這繁華牢牢撰在手中?
不知何時,墨言已經策馬走到她身邊,擡起頭,那微眯的眸子清澈如潭水,卻無法從中看出任何情緒。
一陣冷風帶起了二人的衣衫,也捲起了微亂的思緒。
“你是皇子,不是應該走在隊伍前面麼?”許久,白羽收回目光,輕聲問道。
墨言的眸子裡沒有半分波動,只是彷彿事無關己地一笑:“有墨傾就夠了。”
白羽無言,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一拉繮繩,轉身隨着軍隊向前走去。
距離二人的不遠處,勿離騎着馬,面色複雜地望着二人,目光放在墨言身上時,猝然多出一絲陰冷。
這倒也不是純粹的敵意,只是不知爲何,墨言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危險的氣息……
遠離皇城的一個斷崖。
轟隆——
灰濛濛的天,偶爾還有一道驚雷沉下,落在天幕上,割破了蒼穹。
隱隱從雲中傳來無數幽魂的悲嗚聲,帶着絲絲新鮮的血腥氣,飄蕩在空中,空氣讓人窒息。
狂風帶着一陣陰冷吹過,吹動了斷崖旁的一襲黑衣。
黑衣黑髮,就連那
雙眸,也是化不開的黑,正如那烏雲一般,帶着絲絲的陰冷。
轟隆——
突然落下一道驚雷,將蒼穹照的一片光明,雖然只有一瞬,卻還是顯出了那人的容顏。
年輕秀氣的面容,卻面無表情,任那一襲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顯得頗爲陰森,恍如暗夜中的鬼魅。
少年低頭,只見腳下是萬丈懸崖,一旁的枯樹被風打得沙沙搖擺着,在少年身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斑駁的樹影,急急地搖晃着。
“嘎嘎——”
枯樹上,老鴉在風中哀嚎着猛然飛起,飛落到了少年身後的祭壇上,企圖靠近祭壇上的琉璃珠。
少年面無表情地向後瞥了一眼,不帶任何情緒的語調在在風中響起。
“死。”
說罷,一隻暗紅的幽火以極快的速度向老鴉,淒厲的殺氣從鬼火裡蔓延出來。
“嘎——”只聽得悽慘的叫聲響起,少年身後的老鴉已經悄無聲息,只剩漫天的黑羽在風中飄散。
少年身後的琉璃珠發出了盈盈的光輝,柔和無比,透着一種溫暖。
可惜少年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走到發着光芒的琉璃珠面前,那修長的手輕輕撫摸着。過了一會,琉璃珠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漸漸歸爲無聲。
少年的目光移到祭壇之上,只見那襲純白的衣紗隨風狂舞着,那祭壇彷彿也爲之動容起來。
望着祭壇上一動不動之人的容顏,少年極爲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早已被封存的笑,似乎在此刻展現出來。
額頭上的碎髮遮住了隱隱透出血紅色的眸子,少年嘴角邊的笑瞬息而逝,轉眼就又恢復了冰冷。
“大人……”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從遠處響起,只見來者身穿黑衣,不見容顏。此時正站在遠處看着他。
少年眸子裡猝然閃過一道殺氣,舉起手似是想滅殺來者。頓時,一股陰森的暗紅符文在他手中閃現。
“大人,副宗主有請。”來者見勢不妙,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發着暗紅光芒的令牌,只見上面有三個血紅的字:黃泉宗。
少年見了令牌,眼中的殺氣緩緩消失不見,只是轉過身去,不再理來者。
“大人,您,去麼?”來者嘆息了一聲,有幾分懇求地對少年道。
“不。”仍是那般的惜字如金,少年背過手,微微眯着暗紅的眼,眺望着遠處。
來者見了他這般模樣,這隻能緩緩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去通知副宗主。”說罷,便消失在了少年身邊。
少年一個人站在昏暗的天地之間,他那陰冷的眸子,彷彿早已淡漠了一切。
或許,正是因爲他無悲無喜的冷漠,人們纔不願走進他吧。只是,估計那少年也不希望有人去不自量力地煩他,這世間能命令他的,只有一人而已。
在風中的祭壇,依然是帶着絲絲的血腥氣,一動不動地坐落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