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沉下,大片的烏雲遮住了明月和星辰,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風嗚嗚地哀嚎着,似乎有什麼不能說的冤情,刮過一戶大院,守衛的家丁抱了抱胳膊,哆嗦了一下,嘮嘮叨叨地嘀咕着:“這鬼天氣,要是出了事怎麼辦?下次我死也不接這活兒……”
卻不知,暗夜裡勾起一抹驚心動魄的微笑:“是啊,的確會出事,但是你等不到下次了……”寒光一閃,一道黑影撲下,一劍刺去,頓時鮮血染紅了黑夜,黑影舔了舔嘴角,似乎在享受這份血腥。
接着,另一道黑影跳下,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緊緊握着匕首。
這黑影,自然是前來行刺的白羽二人。
又一陣風颳來,吹得大樹沙沙作響,“果然是樹大招風……”白羽望着那巨大的樹影,感嘆道,也不知是在感嘆樹,還是王元。
卻在她感嘆的時候,勿離已衝上前去,開始大開殺戒,竟是在無聲無息中收割性命。此時的勿離,面色冷漠,有着令人不敢接近的冷冽氣息。手中連連閃過寒光,一汪鮮血便撒向空中。
白羽慢慢走向屋內,心卻越來越往下沉,該怎麼辦?自己真的要殺死他?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窒息,雖說是做了千年的蓮,但蓮是純潔之物,不曾碰過鮮血,除了那次……卻發現自己有點失神,連忙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
飛身上前,向勿離點點頭,匍匐在窗口,打量着屋內。
屋內燈火通明,一個肥胖的中年人面色不安,似乎在看書,但手中已經出了汗,看來心思並不在書上。
白羽眯起眼,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等待着,心情彷彿也靜止了,流動的雲靜止着,只有風還在嗚嗚作響。
踢開窗戶,飛速衝過去,王元眼中露出深深的驚恐,驚慌逃竄,卻被白羽輕點蓮步,手中匕首彷彿輕描淡寫地一揮,王元便倒了下去,最後一眼看到的,只是白羽那冷淡的表情,身上開始流血,染紅了地面。
白羽俯身,將令牌放到血泊中,令牌吸收了血液,發出淡淡的紅光,漸漸變成了紅色。
勿離望着背影衝着他的白羽,頓時,百種複雜的心思纏在一起,緩緩舉起匕首,最後卻神色一淡,放下。
二人卻不知道,遠處,一個身影負手而立,遠遠望着二人,尤其是那倒清秀的身影,玉臉白皙精緻,卻沒有掛上多餘的表情,雙脣緊閉,眸子中卻是閃過猶豫和不忍。
“總是覺得…我很久以前就見過她…真是奇怪…”喃喃低語,不解地望着前方,眼前之人卻早已不見,只剩下滿院的屍體。
一個跳躍,半空中只剩下幾個殘影,突然,眼前閃過無數黑影,閃着寒光向他刺來,連忙躲閃,拔出劍揮去,幾支刃碰在一起,散發着無窮的殺氣,風起,他手中的銀光揮舞出無數劍花,輕捷的身軀在空中躲閃,他的劍法,沒有磅礴大氣,卻是浮光似影。
無數黑衣人被擊中,慘叫着跌下房檐,只有一人在臨倒下時拼力刺去,刺中了他。
他頓時感到一陣疼痛,連忙向遠處飛去。
自己雖然是皇子,但心中卻是風輕雲淡,君臨天下又如何?因爲自己的身份,四周的人都下意識地恭敬,沒有知心好友,所以,他的眼睛中,總是帶着一種無奈的落寂。
回到燈火通明的皇宮,避開一驚一乍的侍衛和宮女,走進府中,卻看見一人負手站在那
裡,臉色一沉,道:“二弟。”
那人轉過頭,竟是和他一樣的面容,一分一毫都不差,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眸中的神色卻不同,他帶着一種冷漠和落寞,那人卻是殺氣和抱負。
“呵呵,大哥回來了,最近可好?”那人拱了拱手,聲音裡卻是比他多了一份稚嫩。
他眸子裡猝然多出一絲冰冷:“今天的刺客,是怎麼回事?希望二弟能給我解釋清楚。”隱隱帶了一分命令。
那人卻透着一股從容不迫,故作驚訝地道:“我自然是不知道,大哥,今天有人刺殺你?此時一定要向父皇稟告!”說完,慌忙地拱了拱手,似乎就要去稟報。
“不必了。”他冷哼一聲,揮揮手,盤膝坐下,不再理那人。
那人頗有意味地笑了一下,眼中卻有着深深的失望。
同時,白羽換下染血的黑衣,手持令牌,走進酒館。
心卻是砰砰地跳着,一想起那熟悉的血腥場面,背後閃過一絲寒氣,呼吸悶悶地在胸口,都說殺手無情,但自己,卻是那樣的軟弱,她發現,自己是從未有過的無力。
突然,一隻細長白皙的手搭在她的香肩上,似乎要給她一個依靠,轉過頭,勿離沒有了刺殺時的冷酷,正壞壞地笑着。
拿出血色令牌,拋在掌櫃桌上,掌櫃瞄了一眼,迅速收起,道:“客官是想找天下第二毒師凌燕吧?”
白羽點頭。
緩緩拿出一本書,嘩嘩翻看着,過了一會,擡頭道:“凌燕,爲採集毒草而四處雲遊,居無定所,最近在北城附近停留,建議二位快去,要是晚了沒碰到,可就不怪我了,嘿嘿嘿……”說罷,嘿嘿怪笑起來。
勿離面無表情,跟着白羽走出酒館。
夜涼如水,明月已撥開雲霧,將月光灑向人間,銀色的月光映着幾絲羽毛般的輕雲,帶着一絲寒意,人間被月光浸的迷迷濛濛,把白羽的心,映成了一根波動着的弦。
千年前,她還是一朵白蓮,無憂無慮,在略寒的池中感受着如紗般的月光,池塘泛出銀白的光,她襲一身白蓮碧水裙,獨舞其中,但轉眼,流年已經輕輕擦去痕跡,他來了,又去了,她的心也碎了,想做一縷孤魂,奈何世間無情,她再次遇見了他,而且扛上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勿離似是感受到了她心中的落寞,靜靜地望着她,這時的她,體態輕盈如飛鴻,一身白紗衣隨風飛舞着,像薄雲輕輕掩住了明月,形象飄蕩不定,如隨風飄舞的雪花,眸子裡帶着無窮的勞累,卻又像一朵紅梅,傲然而立,出塵若仙。
“明明已經很累了,她爲什麼還能堅持下去……”勿離感到,她,令人欽佩,又讓人忍不住去保護。
於是,輕輕走過去,將她抱住,使出輕功,向前飛奔。
白羽突然從回憶中驚醒,卻發現,她已躺在勿離的懷中,擡頭,正好看見那張俊美中帶着一絲不羈的臉。
“你……”剛來的及說出一個字,卻被他搶了白:“你太慢了,我怕耽誤時間。”這聲音卻微微帶着憐惜。
白羽轉過頭,望着前方,抿了抿嘴脣,心中騰起一股暖流,暗道:“勿離,你這個白癡……”
輕輕一蹬城牆,跳到樹上,沒有一絲猶豫,再次高高飛起,翩若驚鴻地點在另一顆樹上,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剩下幾個殘影,白羽感到,身邊的風更猛烈
了,一旁的事物飛速倒退着,暗暗吃驚,他的速度,竟幾乎可以趕上自己的了。
勿離低頭,望着懷中的伊人,薄薄的櫻花*脣瓣動了一下,卻終是沒有說出口。
北城郊外,勿離放下白羽,眯起眼,趁白羽不注意時,亮了一下身上的匕首。
突然,一道紫色清影飛來,拔出長劍,刺向二人。
勿離連忙招架住,卻只是防守,沒有進攻。
白羽也拔出劍,輕紗水袖甩開,衣袖舞動,劍光連連閃過,似片片花瓣飛舞,朦朧飄渺,讓人感覺遙不可及。紫衣人連連躲閃,劍法竟也如舞動一般,身姿舞動的越來越快,似是一朵紫色的妖媚毒花。劍光交織在一起,發出一片慘白的光。
最後,紫衣人急急後退幾步,收了攻勢,隨之,一把扯下紫色斗篷,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看着勿離,道:“好久不見啊。”勿離卻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女子又是一聲輕笑,這聲音妖媚誘人,談笑間,露出一種絕代風華,身穿淡紅的衣裙,頎長的秀腿半遮半掩,粉面紅脣,一舉一動都在無聲地妖嬈着,笑吟吟地聲音裡卻透着一種陰寒,這個從骨子裡透出一種妖媚的女子,絕對不一般。
“這小妹妹的劍法也是高超啊,姐姐佩服。”隨即又望向白羽,上下打量着,是白羽渾身有些不自在。同時也有淡淡的無語,生活了幾千年,叫自己小妹妹的,還沒有幾個人。
“你就是凌燕?”白羽也望着女子,問道。
凌燕輕輕一笑,又是一種勾人心絃的嫵媚:“當然,不知妹妹有什麼事?”
“你可賣過一種可以讓人像得了絕症一樣死去的毒藥?”同時,白羽撰緊了手,千萬不要出錯……千萬不要……
凌燕略略回想了一下:“妹妹說的是窯毒,我的確賣過。”
“賣給誰了?”
“我凌燕可是從不泄露客人身份。”
白羽皺了皺眉,道:“我是認真的,一定要得到這個人的身份。”
凌燕轉了轉眼珠,似是不經意地望向勿離,輕笑着道:“我也可以給你,不過,我要得到天下第一毒師無名配製的雀毒樣本。”
“這……”白羽無言,天下第一毒師無名,行蹤無定,誰也找不到他,自己又能去哪找?
這時,勿離眼中久久的猶豫消失,拋給凌燕一個錦囊,道:“你要的毒,在這裡。”
凌燕眼睛一亮,飛速接過:“果然爽快,那姐姐也不隱瞞了,跟我交易的人,是蕭家的總執事,蕭雲。”
說完,飛身跑向遠方,空中只留下一串笑聲。
“你怎麼會有?”白羽望着勿離,有着感激,也有懷疑。
眼前之人卻是望向遠方,輕描淡寫還帶着一點疑惑道:“我什麼都忘了……”
白羽再次無語,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竟隱隱帶了一點警戒,此人的身份,絕不簡單,如果沒有失憶的話,那就是另有所圖,但他爲什麼要幫自己呢……心思如飛沙走石般轉着,頭卻微微痛了起來,她感到,自己就如大海中的一片小舟,漂浮着,無助。
一道神似墨言黑影緩緩站起,微微一眯眼,泛起柔柔的漣漪,精緻絕美的五官,清秀中帶着一抹俊俏,輕笑道:“雖然你夠聰明,但仍是逃不過我的視線,呵呵……”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完,飛向遠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