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落腳的地方叫Hu唱hada,當地人發這個音很像中國.人說“紅疙瘩,,。翻翻隨身帶的世界地圖冊,找不到,只是由於昨天晚上在沙模裡行車,突然看到眼前一片大海,就停了下來。今天早晨一推窗,涌進滿屋子清涼。是紅海。
果然是紅海。沙漠與海水直接碰撞,中間沒有任何泥灘,於是這裡出現了真止的純淨,以水洗沙,以沙濾水,多少萬年下來,不再留下一絲污痕,只剩下淨黃和淨藍。由於實在太純淨了,我們眼前出現了像地圖一樣的情景,即海面藍色的深淺正恰反映了海底的深淺。淺海處,一眼可見密密層層色彩斑斕的珊瑚礁,還有比珊瑚更豔麗的魚羣遊弋其間。海底也有峽谷.只見珊瑚礁猛地滑落於海底懸崖之下,當然也滑出了我們的視線。
那兒有多深?不知道,只見深淵上方飄動着灰色沙霧,就像險峰頂端的雲霧。
再往前又出現了高坡,海底生物的雜陳比人間最奢華的百花園還要密集和光鮮,陽光透過水波搖曳着它們,真說得上姿色萬千。這一切居然與沙漠咫尺之間,實在讓人難於想象。
最悠肆的汪洋直逼着百世乾涸,最繁密的熱鬧緊鄰着千里單調,最放縱的遊弋熨帖着萬古冷漠,竟然早已全部安排妥當,不需要人類指點,甚至根本沒有留出人的地位。
我們一行在海邊漫步,一腳踩着黃沙,一腳踩着海水。黃沙無邊無際向西鋪展,海水無邊無際向東伸延,兩邊都是挪樣浩大,壓得這一引網司、的人影微若草芥。這怎能甘心?我們驅動五輛吉普,海灘上立即沙卷塵揚,頗有氣勢,但轉眼間塵沙落地,沒天的夕陽正在把沙摸和大海一起蒸騰出一個寧靜的日夜交替盛典,我們的車輛全被萬千光色溶化,冉冉紫氣間只剩下幾個淡淡的亮點在蠕動。
此刻,連沙漠的風、大海的潮都已歸於平靜,哪裡還輪得到車聲人聲?
以沙漠和大海的眼光,幾千年來.人類能有多少發展?儘管我們自以爲熱火朝天。
正想着,早已被夜幕籠罩着的海域間影影綽綽走出幾個水淋淋的人來,腳步踉蹌、相扶相持、由小而大。剛要驚歎什麼人如此勇敢又如此好水性,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年輕的母親和她的四個孩子,連最大的一個也沒有超過十歲。他們是去游泳了?捕魚了?採貝了?不知道,反正是劃破夜色踩海而來。
在我看來,這幾乎是人類挑戰自然的極致,但他們一家很快進了自己的小木屋,不久,連燈光也熄滅了:海邊不再有其他光亮。
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七日,埃及東部古爾代蓋.夜宿PiekALbanos旅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