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沐若清覺得自己似乎在一片波光瀲灩的水邊流連,水面迷霧氤氳,朦朦朧朧,卻隱隱約約有個憂悒清遠的白色人影於水上怡然而坐,陣陣輕雅靈動的琴音自他指尖傾瀉而出,琴音如流水、似輕風,悠悠逶迤過來,柔柔將人包裹其中,令人聞之如入真空妙境,心境無比自由舒暢。
她情不自禁向那熟悉的身影走去,那個總在夢中出現的男子啊,她多麼想看清他的面容。不知不覺中,她竟已行至他面前,而他,似覺身前有人,手指微微一劃琴絃,於餘音嫋嫋中,緩緩擡起頭來……
天啊,沐若清驚得目瞪口呆!從前生到後世,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男子,竟然是他――二皇子蕭逸塵!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而他卻靜靜凝視着她,目光如微雲淡月,輕柔將她籠罩。
“映雪!映雪!快起來!”一聲急促的呼喚,沐若清猛地驚醒過來,愣怔間,竟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快起來,一會兒德妃娘娘叫不着人要發脾氣的!”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
沐若清調整焦距看向面前正對她說話的人,想起來了,正是昨晚跟她打招呼的那個宮女。
沐若清立刻反應過來,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是宮女柳映雪,將要巡着一個宮女的生活軌跡開始她的新的人生。
她趕緊翻身起來,漱口、梳洗,緊趕慢趕跟着那個宮女一起向楓露宮匆匆走去。
“映雪,大晚上的你跑哪裡去了?那麼晚纔回來。”宮女邊走邊問她。
“呃,德妃娘娘吩咐我去辦點事。”看來她跟柳映雪的關係不錯,語氣挺關切的。
“哦,那就沒什麼了,不過晚上還是少出去,被人看見要盤問半天。”
“嗯,我知道。”
剛走進楓露宮,一個宮女便大聲說道:“秋雯,映雪,怎麼纔來!快來服侍樂遙公主梳洗,一會兒二皇子要來帶公主去看淑妃娘娘。”
二皇子要來?沐若清心中莫名地一跳。
“你們死哪裡去了,趕緊服侍樂遙公主梳洗打扮,別讓人以爲我楓露宮的人虐待了人家公主,哼!”一個嬌美的聲音冷冷地說道。
沐若清擡眼一看,正是昨日被夏淑妃稱爲“笑面虎”的德妃娘娘,不過此時她滿臉冰霜,眸光陰冷,不似“笑面虎”,倒象“冷麪狼”。
沐若清心中暗歎,樂遙跟在這樣一個表裡不一的人身邊,恐怕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看來自己選擇留下來是留對了。
她和秋雯低頭應聲領命,感覺到德妃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探究片刻,但德妃終究沒說什麼,轉身昂首而去。
走進樂遙的寢殿,擡眼望去,一個小小的身影正乖乖坐在牀上等候人來幫她穿衣,沐若清的心在看見她的一剎那尤如被一股熱流淌過,暖暖的、柔柔的,盈滿喜悅和歡欣。
“樂遙!”沐若清搶進幾步,走到樂遙面前,笑容滿面地看着她。
“公主!奴婢去幫您打水淨面。”秋雯奇怪地看了沐若清一眼,轉身離去。
沐若清突然醒悟,此刻她是宮女,怎能直呼公主的名字,好在樂遙還小,也不太明白這些,只興奮地向她伸出手來,急急說道:“映雪,快幫我穿衣服,我二哥要來接我去看母妃。”
“是,公主!”沐若清微笑着開始幫她穿衣,腦海裡突然劃過小時候媽媽幫她穿衣時的情景。媽媽是個啞巴,不能說話,便總是靜靜地幫她穿着,嘴角總是含着溫柔笑意,眼裡閃爍着母性的光輝。每次穿完,媽媽都會重重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吻,然後再笑眯眯地抱她下牀,這是沐若清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
憶到此處,沐若清的鼻子忽地一酸,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趕緊眨了眨眼睛,使勁將淚水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