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酒王聽罷,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不可。”
……衆人心中頓時如寒冰徹骨。
只聽那酒王說:“門中這段時間頗爲鬆懈,有酒衆趁我宗蟄伏之時,做出許多做下犯上、藐視門規之事。我出關之後,自當從嚴治之、樹立規矩……若再行寬厚之舉,只怕更是縱容了這些心存悖逆之人。”
趙金心中嘆息,卻也無話可說。
自“三碗酒”敗落,酒王入關之後。門中酒衆多有違規叛逆之舉。
有的虛報戰功,有的互相毆鬥,有的任務失敗不來領籤,直接叛而去……甚至連暗圖門主之位……加害入關中的樑門主的事件也不下三四次。
趙金雖然武功高強,卻也獨立難支,許多時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不知不覺,竟把“縱容”當成了“寬厚”,自己卻渾然不覺。
聽這酒王說話,心中雖然有牴觸,卻也深知有理。想想這些幫中規矩鬆弛之罪,自己難辭其咎,頓時暗中慚愧。
這酒王背對着諸酒衆,朗聲向趙金問道:“今日之事,按律當如何處罰?”
趙金身體一抖:“二……二殺一”
這話一出,堂下跪着的所有酒衆頓時一抖。
只有那酒王仍然不爲所動,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喚道:“拿生死籤。”
一旁,便有一酒衆手中舉着一個籤盒走到酒王面前,然後雙膝跪下,將籤盒舉過頭頂。
樑夢鬼回頭,掃視了一眼籤盒中的生死籤,十個籤中有五個上面點了一點紅色的硃砂……那正是要喝酒的意思。
酒王看着,點了點頭。
然後緩步走到堂下衆人面前,衆酒衆跪伏於地,大氣兒都不敢出。
這時,整個大廳之中,除了酒王樑夢鬼之外,所有人都有跪伏於地,全身顫抖。
恐懼,在冰冷的大堂中慢慢彌散。
酒王走了幾步,回過頭對趙金說道:“不過,此事亦不該如此處理。”
趙金聽到說話,將身體伏低,不敢說話。
酒王繼續說:“襲殺灰衣人的一干人等,並未遇到對手。這是情報不明,並非我酒衆辦事不力,故應該加以體諒。”
說到這裡,夢鬼將伸出手掌,掌心指向那籤盒。
那籤盒之中,頓時有三隻竹籤慢慢的升起,竹籤的下面,都點着一個紅點……像是有根看不見的線寬牽着似的。慢慢的向酒王飄去。
飄着飄着,那三個籤子突然燃燒起來,等快到酒王身邊時,那三根籤已經燃燒飴盡。只在地上飄落出一道灰燼的軌跡。
按說這隔空取物,乃是氣功的基本技能。
既然是天資尋常的武者,勤加訓練,幾十
年後掌中也可以產生這等吸力。但酒王這一手駭人之處,卻是那飛起的竹籤是慢慢飄起的。
這一“慢”,可就比單純的“吸”功夫深了去了。
衆酒王見紅籤減少,自然是欣喜不已。對酒王這一手也是佩服。
那盒中只剩兩根紅籤,喝酒的比率自然是大幅減少。
不想那酒王又說:“此番擊殺灰衣人,確實有人沒有盡心盡力,導致功敗垂成。但無論如何,與諸位無關。”
說到這裡,那酒王又一次伸出手,一根竹籤從那籤盒中飛出。
但這一次,那竹籤沒有燃燒,而是直接飛到樑夢鬼手上。酒王拿着這根籤,輕輕的放在桌上。
那些人見酒王如此舉動,有些詫異,不明白這籤的意見。但無論如何,樑夢鬼一番說理,還是將喝酒的籤數從五根減到了一根。
令諸位犯事兒酒衆生機大增。
這酒王雖然也是減籤,但情理卻與趙金完全不同。
趙金意欲減籤,是要酒王法外施恩,破例赦免大家。
但這酒王減籤,卻是合理全法,一切盡在規矩內行事。這樣即保證了規矩的莊嚴,也可令酒衆找不到逃避的機會。
……這其中高明之處,絕不是一點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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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衆酒衆賭簽完畢,最終三人中籤。
這三人中,包括了那襲擊灰衣人帶隊之人,那將二寶等一衆人等劫持的三杯酒殺手,還有一個入門不太久的少年。
這三人見抽得紅籤,長嘆一聲。便齊齊走到前面,跪在放酒的案前。
但經過這酒王一番減籤,說話。他們剛纔那臉上的恐懼、不甘心已消失不見……反多幾份認命、豪邁之意。
忽然,酒王眼前一亮:“魏先生!”。說完搶步上前,扶起面前一個老者。
被扶起的這人,年紀約五十開外,精瘦長身……正是那襲擊灰衣人中帶隊的那個人。那姓魏的面色尷尬,低頭不語。
樑夢鬼凝視着他,眼中充滿惋惜:
“怎麼會有你?”
那姓魏的見酒王神態憂傷,心裡也有些不太好受。
口中呵呵的應付一笑:“樑門主不必爲在下過心,這生死籤本應二中殺一,現在六中殺一卻仍有在下,這是小的命該如此,在劫難逃。酒王無須難過。”
樑夢鬼嘆息着說:“我雖然閉關不出,也知道魏先生的大名。這段時間江湖對我宗處處圍剿,步步殺機。我門中兄弟做事困難,步履維艱。但魏先生卻從無怨言,做了許多維護門宗利益,吃力不討好的事……”
然後,酒王說出了一段往事。
【
滑州都尉陳定國長時
間以來一直是‘三碗酒’耳目。十多年前,有人舉報其暗結‘武宗’,意圖反覆。
消息傳來時,正值我宗門浩劫。在下亦受傷閉關。這姓陳的事先接到消息,並親自到門中來辯解,並留子爲質,以證清白。
此人如此作爲,加之門中多事之秋。竟讓他生生的瞞了過去。幫中之人,甚至在下都無懷疑。
可唯獨魏先生不信,你觀那孩子的氣色,認爲其命不久矣,且身中奇毒。於是苦勸不要放過這姓陳的。
可惜那奇毒症狀怪異,門中之人知之甚少,故門中高過五碗的刺客和內廳管事均不贊成拿下那姓陳的。
萬般無耐之下,魏先生竟然連夜趕往滑州,獨自一人殺盡陳定國滿門三十餘口。
……
消息傳來,舉門震驚。
但所有人都以爲是魏先生意圖不軌,竟無一人懷疑那姓陳的。
於是我親自下了追殺令,派“震九州”三個六碗酒緝拿魏先生。不想你竟不逃走,束手就擒,被押回門內領死。
……好在趙金心存疑慮,找了個藉口將你的死期押後了一個月。
數日後,那姓陳的密謀敗露,他作爲人質的兒子也毒發身亡……這才還魏先生一個清白。
】
說到這裡,酒王長一聲嘆息:“我門宗之人多爲奸惡之徒,大多利字當先。唯有魏先生做事,任謗任勞,赤膽忠心……本尊深爲感動。本想出關之後請你私下一聚……”
……說到這裡,酒王轉過身,看着身邊的酒碗。
那姓魏的見狀,便要過去拿酒。
樑夢鬼伸手製止,然後輕輕端起來。酒碗中,倒映着自己的形象……憔悴、憂傷。
酒王端着酒,手中卻有些顫抖。
酒面上剛纔還可見的人影已經模糊不堪,看不清楚了。
那姓魏的見酒王難過,也不免老淚縱橫。
喝一聲:“門主保重,恕魏某不能再替門宗盡力了。”說完,便去奪那酒碗。
……但就在這時,突然之間,那酒王就那麼一仰脖,將整碗毒酒直接飲下。
就在一片驚呼之中。
那酒碗自酒王嘴邊滑下,輕輕的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然後,他踉蹌幾步,這才站穩身形。
擡起頭,對那姓魏的微微一笑:
“這酒,我替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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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傻狼的分割線
(傻狼:
大家對氣功的瞭解,通常是是“出”,即放出氣去衝擊對方。但其實亦可以“吸”。
即使是現在,也有氣功師可以隔空取物……將物品吸過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