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飛從教室的後門悄悄溜到座位上時,丁詩晨有些疑惑地扭頭看了範飛一眼,卻沒有吭聲。
“我已經送他上車了。”範飛讀懂了丁詩晨的眼神,低聲解釋道。
丁詩晨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聽課。這時地理老師莊紅剛好在黑板上寫完一段文字,她剛轉過身來,便看到了正在和丁詩晨說小話的範飛。
“範飛,你來回答一個問題。”莊紅扶了扶那副黑框眼鏡,有些不悅地問道,“這幾十年來洞庭湖的面積有什麼變化,原因是什麼,有什麼負面影響,要注意些什麼?”
莊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不苛言笑,而且極爲重視課堂紀律,因此她對一向我行我素的範飛頗有些不滿。剛纔聽丁詩晨替他請假的理由時,她就更加不滿了,認爲去見個老爸還要專門請一節課的假,這也太過份了。而現在範飛磨蹭到快下課時纔來教室,還敢和同桌講小話,就讓莊紅心裡更不舒服了。
莊紅原本準備了一道有些難度的高考題目,準備作爲家庭作業佈置的,現在就提前把問題砸給了範飛,指望着能在範飛的回答中找出些漏洞,讓他吃點癟,藉此殺殺他的傲氣。
範飛給別的老師的印象都是低調和謙虛的,但莊紅卻一直覺得他傲氣,因爲範飛幾乎從沒在她的課堂上舉手發過言,都是被她點名後,纔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回答。
她卻不知道,在她開學後剛講了一星期的課時,範飛便早已把整本書都記下來了,這得益於他強大的記憶能力。範飛不舉手發言,只是不想搶別的同學的風頭,更何況他上課時一般不怎麼聽課,而是儘量地做一些模擬試卷,查找自己知識點上的空白,熟悉那些千變萬化的活題目。
“1825年時,洞庭湖的湖水面積約6000平方公里,1890年爲5400平方公里,1932年爲4700平方公里,1960年已銳減爲3141平方公里,而現在以湖面高程34.5公尺計,湖水面積僅爲2820平方公里。這些年來,它的的面積一直在變小,不足1825年的一半!”
聽了莊紅的一連串提問,範飛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不假思索地答道,“至於減少原因,則是因爲圍湖造田和泥沙淤積。洞庭湖是我國重要的湖泊溼地,也是長江最重要的調蓄湖泊,它的面積變小將嚴重削弱其調蓄洪水、生物多樣性、調節氣候等生態價值,以及它的供水蓄水、水產業、航運等經濟價值。洞庭湖溼地生態環境保護需注意退田還湖,搞好水土保持,防治污染。”
比標準答案還標準!
在範飛回答的時候,莊紅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教案,這道題是今年地理高考題目中的最後一道大題,以填空形式出現,涉及的子項目比較多,佔了十分,一般的學生是很難拿滿分的,但範飛卻連一個知識點都沒漏,這讓莊紅頗有些失望,心裡卻也有些佩服範飛。
要知道,如果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讓她自己來答這道題,恐怕也會有所遺漏的。而且範飛前一段話中提到的那幾個不同的年代和數據,都是地理書中沒有的,更不可能在高考試題中出現,就連莊紅也沒什麼印象。所以聽到這番答案,莊紅心中既驚又佩,直接把範飛當成了一個變態……
莊老師顯然不知道,以往任何一年的高考題目,都已牢牢地刻在了範飛的腦海裡,這種題目對他來說就是小兒科。而且範飛還會去主動查閱相關的知識點,不管教科書上有的沒的,他都會牢牢地記在腦海裡,以防不時之需,這也是他的答案比標準答案還標準的原因。
“回答正確,你坐下吧。不過,如果考試時出這道題,你不需要寫前面那堆數據,簡單點回答‘面積變小’就可以了,否則會耽誤你做其他題目的時間。”莊紅有些無奈地答道,同時勉強挑了範飛的一根刺。
範飛低調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本來還忽然想到了一個有關於洞庭湖的問題,想順便提問一下的,但他估計莊紅也不清楚答案,於是就不準備刁難老師了,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然後開始自顧自地發呆,想着要怎麼去追回父親的這筆工錢。
他還想到,自己急需一個手機。海闞給自己的一千塊應該足夠了,只是自己接下來要乾的事情恐怕有些危險,所以得買一個能經摔抗震的手機,否則沒準一和別人動手,手機就成廢鐵了。
正想到這裡,下課鈴已響了。
莊紅宣佈下課後,同學們一窩蜂地涌了出去,丁詩晨則默不作聲地清理着書包,準備起身和許靜一起回家。
她今天和範飛之間鬧了點小矛盾,心裡很有些彆扭。雖然因爲帶範之然去找範飛的事而有所緩和,但面子上還是有些下不來。之後她在回教室的路上又遇到許靜,許靜拉着她嘀咕了好一會,添油加醋地數落了範飛一頓,說他油嘴滑舌,忘恩負義,整個一不知好歹的社會混混……
丁詩晨雖然不全信許靜的話,但也多少受了些影響,思前想後之下,就覺得範飛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於是她的心情就更壞了,也暫時不想再和範飛說什麼話。
“詩晨,幫我個忙,行不?”
就在丁詩晨準備站起來的時候,範飛卻主動地湊了過來,低聲搭了句話。
“嗯?”丁詩晨疑惑地看了看範飛。
“我想去買個手機,但我沒買過,不知道哪種好。你用過的手機多,能幫我去參考一下嗎?”範飛笑道。
聽了這句話,丁詩晨明顯地愣了一下,眼神既有些慌亂,又有些小興奮。
她猶豫了一會,才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扭頭對正拎着書包走過來的許靜說道:“靜靜,我一會還有點事,你先走吧。”
許靜疑惑地看了看丁詩晨,就發現她的嘴雖然抿得很緊,強作鎮定之狀,但嘴角卻有一抹怎麼也藏不住的笑意。
這是範飛第一次約她上街,至於買手機什麼的,在丁詩晨心中都是浮雲。
因爲經過那一晚的事件後,丁詩晨就以要防着羅秋他們來報復爲名,想送範飛一個手機,範飛卻果斷地拒絕了,說他根本用不着手機。
而現在,範飛卻忽然主動地要去買手機,這說明什麼?
藉口,一定是藉口,他是想約我上街……
想到這裡,丁詩晨臉色微紅,心如鹿撞。
丁詩晨卻沒想到,範飛是爲了辦追債的事,才需要一個手機,這並不是藉口。而範飛邀丁詩晨一起去買手機,也有三個原因:一是他確實不懂手機,想找個內行點的人幫着參考一下。二是他覺得自己拒絕了丁詩晨幫自己的好意,而且用話刺傷了她,想借此機會緩和一下彼此的關係/三是他想找機會問一問丁詩晨是怎麼認出自己的父親的,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三個原因,丁詩晨一個都沒猜對,所以得出了一個錯誤的結論。
這並不奇怪。在這種朦朦朧朧的交往狀態中,沒有戀愛經歷的少男少女們總是喜歡一廂情願地往好處想,往幸福之處想,卻不知有時幸福離他們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