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範飛的問話,冰非墨又輕輕地揉起了太陽穴,沒有吭聲,似乎她的身世真的很難啓齒。
“你說的道心到底是什麼回事?”範飛只得暫時轉移了話題。
“人有人心,道有道心,經過修煉之後,符合幽微天道的人心,就是道心。任何術法都有道心,催眠術也有,而催眠術最重要的就是信心。”冰非墨幽幽地說道,“我的催眠術受過三次打擊,第二次是你,第三次是凱迪,而凱迪這一次尤其嚴重。我師父跟我說過,如果我受過三次打擊,催眠能力就可能會逐漸失去……”
“那也沒什麼,做個普通人也挺好的。”範飛安慰道。
“不行,我會失去生命的!我絕不能做個普通人!”冰非墨搖了搖頭,堅決地說道。
“難道有仇家在追殺你?”範飛揚了揚眉。
“仇家倒沒有……但是兩年後……”冰非墨的眼裡忽然露出了深深的恐懼感。
“兩年後?”範飛想了想,忽然笑了,“你不是在說2012吧?那不過是個謊言,笑話……”
冰非墨沒有吭聲,但聽到“2012”這個詞後,她眼裡的恐懼感卻更深了。
看到冰非墨臉上的表情,範飛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試探着問道:“我倒看過一本小說,書上說2012年時,人類的潛意識會被集體激活,很多人身上會出現異能,甚至出現什麼大神通,到時世界會大亂,會重新洗牌。難道……你是想用催眠術度過那次劫難?”
冰非墨還是沒有吭聲,只是苦笑了一聲。
“你一直在嘗試着對每一個人催眠,包括老師,包括同學,包括街上的混混,難道就是想迅速強化自己的催眠能力,多掌握一些經驗,好度過那次劫難?”範飛繼續推理下去,而且越推理越緊張,於是有些焦急地問道,“2012年真的有那種劫難嗎?”
如果傳說中的2012真的存在,就關係到每個人的生死,自然也關係到範飛家人的安全,這讓範飛不得不緊張。
“這只是個傳說,我也是聽我師父說的。”冰非墨終於吭聲了。
“你師父是誰?他現在在哪?”範飛趕緊問道。
“她早已失蹤了,也不知現在還活着沒有。”冰非墨嘆了口氣,說道,“要不然,我的道心被破,我也不會求助於你,直接就會去找她了。”
“那……現在有什麼補救措施嗎?”範飛追問道。
“有,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破過我道心的人,才能幫我。”冰非墨的臉忽然一紅。
“我真的可以幫到你?”範飛立即興奮起來,問道,“怎麼幫?”
“首先,我們要彼此完全信任。”冰非墨靜靜地看着範飛,說道,“這樣我就可以提升你的自我催眠能力,你也可以幫我強化催眠能力,甚至可以幫我開發潛能。因爲我對於催眠術瞭解太深,有着本能的排斥感,所以別人都無法催眠我,連我自己也不行。所以我不能像你那樣自我催眠。但如果我們之間能達到極爲默契、彼此完全信任的程度,你或許就可以幫我自我催眠,幫我恢復催眠別人的信心,恢復道心。”
“怎麼樣達到這種完全信任的程度?”範飛的心中一跳,忽然覺得有些不妙,像是掉進了一個圈套。
“你其實知道答案的,不是嗎?”冰非墨咬了咬嘴脣,沉默了好一會後,毅然說道,“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出來,就是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達到我們可以相互託付性命、託付一生的地步。”
“那不可能!”範飛脫口而出,“你知道的,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介意的。”冰非墨淡淡地說道,“你可能會覺得我這麼說是不知羞恥。不過在生命面前,其他的都是虛的。活着,纔是最重要的,我從來不在乎什麼感情不感情。你們是爲愛情而愛情,我是爲生命、爲我的道心而付出感情,戀愛只是我的修煉方式,就這麼簡單。”
我不介意的……冰非墨的話竟然和賀青梅那天的那句玩笑話如出一轍。只是範飛知道,冰非墨並不是在說玩笑話,而是認真的。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我不能同時喜歡兩個女孩,那樣的話,我的道心也會毀掉的。”範飛嘆了口氣,說道。
“你再認真考慮一下吧。不破不立,道心毀掉也沒什麼,我就是希望能破了你的道心,也破了我的道心,然後把兩顆道心打碎,再揉在一起,就可以重新組成一顆能彼此感應的道心,在你我之間共享。這樣我或許就能恢復能力,甚至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而你不是也一直受困於自我催眠的時機和維持時間嗎?如果有了新的道心,你的自我催眠術或許也能有一個質的飛躍……”冰非墨冷靜地說道。
她那種冷靜的方式很特殊,就像在解析一道數學難題的方程式一樣,不帶感情波動。
“呃,你這話聽起來很有誘惑力,不過,我恐怕真辦不到。”範飛聽到冰非墨的後半段話,情不自禁地嚥了口唾沫,卻仍然拒絕了。
如果和冰非墨結成道侶,以後真能隨時催眠自己,不再受催眠時機和維持時間的限制,範飛將變得十分強大。可是這個代價,是範飛現在不敢接受的。
他始終忘不了,丁詩晨是如何一點一點地幫他,一步一步地把他背上碼頭的臺階……
“隨你吧。”冰非墨淡淡一笑,失望地答道。
“你的身世可以告訴我嗎?或許我真能幫你分析一下,重塑道心。”範飛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趕緊轉移了話題。
“你真想知道嗎?”冰非墨低垂着頭,臉上飄過一片紅雲,有些羞澀地輕聲說道,“範飛,握着我的手吧,安慰我,鼓勵我,這樣我纔有勇氣說出來……”
範飛心中一動,接着又是一凜,平放在茶几上的雙手微微地動了動,卻始終沒敢伸出去。十多秒鐘後,他的雙手反而縮到了茶几下。
他是一個比較傳統和保守的人,現在骨子裡仍然是小農意識佔上風,既然有了丁詩晨,便不肯負了她,哪怕僅僅是把自己的雙手借給一個女孩,去安慰她,鼓勵她。所以面對冰非墨的這個小要求,他猶豫了一會之後,最終還是退縮了。
冰非墨連頭也沒有擡,就這樣靜靜地等着,一直等到範飛的手縮到了茶几下。
兩滴清亮的眼淚忽然無聲地墜落下來,在茶几上鋪着的白布上,洇出了兩小塊灰色的水印。
範飛的心中一悸,心裡忽然很有些難受。
他的心腸硬起來時很硬,但就是有點見不得女人哭,特別是漂亮的女人。或許這是因爲在他小時候時,軟妹子花小霜在他身旁哭得太多,讓他每天都習慣性地去哄她,最終形成了他的特殊條件反射……
範飛猶豫了一會,忽然伸出左手,緊緊地握住了冰非墨的左手,溫言說道:“從今天起,你在這世上就有一個親人了,他是你的哥哥,叫範飛……他會用盡全部的能力,全心全意地幫你,不管是2012還是2013,他都會用生命去維護她,不讓他的妹子吃半點虧、受半點委屈!相信他吧,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兄妹之間,一樣可以完全信任,一樣可以託付生死,這是另一種形式的雙修,也是最古老的雙修方式!”
當範飛握住冰非墨的左手時,她的身子微微一顫,聽到範飛的那句話時,她的身子再次微微一顫,然後擡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着範飛。
她實在沒有想到,範飛會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所以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卻也帶着一些恍然而悟的驚喜,甚至還有一絲帶着欣賞的笑意。
漸漸地,那笑意越來越濃,就像一朵雨後的水仙花正悄悄地綻放它的絕世容顏。
當一個美麗女孩破涕爲笑時,那真如梨花帶雨,說不盡的美麗。
這個笑容表明,她似乎真的想通了……
“哥!”
冰非墨終於輕輕地叫了一聲,話語裡有一些喜悅,也有一絲淡淡的幽怨。
她的左手也用力地握緊了範飛的手指,還輕輕地撫着他的手背,讓他的手背癢癢的。
“妹子。”範飛用力地點了點頭,同時把右手也握了上去,不讓冰非墨的手指亂動。
他覺得冰非墨那纖細的五指就像一根耙子,在耙着自己的心窩,比豬八戒的九齒釘耙還厲害。
我們現在是兄妹了啊,別亂動了,求你了……範飛在心中哀嘆道。
“噗哧……”似乎是看出了範飛的窘迫,冰非墨忽然笑出聲來,並破天荒地做了個俏皮的鬼臉。
或許是很少做鬼臉的原因,冰非墨的這個鬼臉很有些古怪,很逗人。
“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老歌,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哥,你認了幾個妹妹了?”冰非墨巧笑嫣然地問道。
範飛從未見過這個冰山女王如此燦爛的笑臉,原來她的笑臉也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