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裡。
評比詩文正在熱鬧進行。
長興公主的詩文首先被推了出來,大部分女孩子都說她應當位居第一。
是身份位居第一吧。顏明真掃了一眼心中早沒了興致。這些大都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年紀尚小就都這麼勢利了。
接下來是評選第二,第三的名次。
再看看仍舊一副風輕雲淡的王美玉,顏明真不覺心中暗自佩服。
剛纔王美玉的詩文她也觀賞了,堪稱妙筆生花,字字珠玉。只不過這滿腹的錦綸也比不上人家一個公主的頭銜。
轉眼看到趙青青一副不耐的模樣,顏明真心知她也不滿這些人的虛僞奉承。
輕輕拍了趙青青一下,當她轉過頭來,顏明真輕笑了一下,說道:“怎麼,趙小姐難道見自己的詩文拔不了前籌,心中不高興了不成?”
趙青青雖然個性鮮明,但卻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她明白顏明真是怕自己鎮着臉子讓長興公主誤解,也就一笑放低了聲音說道:“我實在是不能附庸風雅,這滿屋子的人吵得腦仁子都疼了。”
看着趙青青擡眼帶着幾分渴望的看向外面,顏明真只當沒有看到。
沒有辦法,現在她們最好不要出去。紅葉被她派去尾隨着範婆子她們去查看情況去了。說不定就快回來。
再說,雖然花圃和這邊有着一段距離,並且還隔着一道牆。但萬一那邊動靜大了,自己不好說話。
親手倒了一杯茶,捧過去,顏明真一笑說道:“那姐姐就先喝杯茶,也不過再有一會子的時間就會結束了,若是離開那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冷哼了一聲,趙青青不客氣的接過茶盞,輕啜了一口之後放下,然後才一笑說道:“我還以爲妹妹是在等着自己進入頭籌呢。”
“我麼,就算了吧。”顏明真一笑,說道:“我有自知之明。”
在剛開始她動筆寫字之時,所有的人之所以驚訝,那是因爲她的頑劣之名太盛,誰也不知道她不僅會吟詩,並且寫的一手還算是上乘的字。
但要真正跟京城這些整天與筆墨詩詞相伴的大家閨秀相比,顏明真當真是稍劣一籌。
見顏明真說這些的事情,神情自然,彷彿只是談笑,趙青青也樂了。她對顏明真好感更勝,也就傾了身子對着顏明真說道:“既然你也不甚愛這勞什子,那回頭等我下了帖子邀請你到趙府去玩,是真正的品茶賞梅,纔不附庸風雅的吟詩弄什麼的。”
在趙家,趙青青是唯一的女兒,還是最小的。所以父母兄長都將她當做珍珠寶貝般的捧在手心。不肯違拗她的意願。
所以也就養成了她這麼坦率、清純的性子。
現在趙青青馬上及笄了,卻還沒有定下婚事。原本趙貴妃想着讓她做二皇子的正妃,但被趙青青拒絕了。她不想讓自己活在皇子府那麼混亂的地方。
皇子都被趙青青拒絕了,下面的大臣世家哪裡還敢上門取求娶。
趙青青是清淨了,她的父母可是爲這個寶貝女兒擔心極了。所以經常讓她的那些嫂子們規勸。
嫂子們對自己要麼是畢恭畢敬的捧着,要麼就談到了婚嫁上,弄得趙青青煩不勝煩。巴不得有個跟自己志趣相同的人相交往,也省的整天聽她們的嘮叨。
所以,趙青青是誠心邀請顏明真的。
“好啊,”顏明真一笑說道:“整天關在院子裡無聊的很,有人聊聊天倒是極妙的。”
兩個人談笑之間,顏明真也沒有忘記留心門口的情況。所以當看到門口紅葉的身影,她便跟趙青青說了一聲要去淨手,就走了出去。
見到顏明真出來,紅葉連忙迎了上來。
“小姐,那範婆子確實將環小姐引到了苗圃旁邊的房子裡,並且將她直接推了進去。”紅葉的語氣裡帶着幾分凝重。剛纔如果要不是顏明真拒絕了,那現在被一羣人發現的就是自己的主子了。
一想到剛纔那麼多人走到裡面去看情況,她不覺就抽了一口冷氣。要是那樣,小姐可怎麼辦啊?
帶着紅葉走向旁邊的淨房。等進去後,顏明真才輕聲問道:“大伯母過去了嗎?”
如果顏明玉那邊還沒有事發,那金氏應該首先過來到這邊來。
“還沒有,但估計已經有小廝前去報信了。”紅葉說了這些之後,看看顏明真,突然臉上掛上了幸災樂禍的笑容,說道:“剛纔奴婢看到沐少爺了,看來去了沐少爺院子裡的那位今兒的希望落空了。”
沐天華竟然沒有在他的院子中。這個消息也讓顏明真鎮住了。看來老天都不幫助顏明玉,她今天的籌劃是功敗一籌了。
“小姐,那奴婢還不用繼續去前面看看去?”紅葉躍躍欲試。
“不用了。”顏明真一笑,將淨房的門打開,一指下面的一層說道:“你去下面休息一會吧。喝喝茶,吃點點心什麼的。”反正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自己的人再來回跑,讓人看到了不好看。
“好吧。”紅葉確實想着去看看熱鬧,然後回來轉告給自己的主子,可來回的跑動,她也累了,休息一會也罷。
走回水榭,詩文的第二三名都產生了。
第二名毫無疑問的是王美玉,第三名是一位世家的小姐。
評出這前三名之後,衆女子將各自的詩文命丫頭收起來。這梅賞了,詩文也做了,準備離開這裡,到前面去跟家裡人匯合後離開。
可外面腳步聲響,國公府上的一個打扮利索的管事婆子帶着幾個丫頭拎着幾個食盒走了進來。
“衆位小姐,”那婆子指揮着幾個丫頭將食盒裡的一些點心擺到桌子上,說道:“這是國公府裡廚房新做出來的口味,請衆位品嚐。”
這國公府上反應倒是快。
顏明真心知這有可能是想着拖住這些小姐們的腳步,不讓她們知道發生在花圃那邊的事情,也就一笑,開口道:“聞着這點心的味道帶着幾分清香,裡面莫不是添加了杏仁粉和花蜜?”
“小姐可真是頗具慧眼。”管事婆子對着顏明真一笑,又指揮丫頭在水壺中添了滾水,然後才告辭而去。
這裡面的小姐雖然只有十幾歲,但在大家庭中呆的時間長了,那個不是通透之心呢。見此明白這府上肯定是有了什麼事情,也就不着急離開。
或品點心,或者是喝茶,三三兩兩說這話,單等着一會通知離開。
“顏小姐,倒是好見識。”長興公主捏了一小塊點心,對着顏明真笑道:“還沒有吃點心,就知道里面添了什麼東西。”
還沒有等顏明真說話,一旁的顏明華一笑說道:“那是自然,妹妹她平素裡對吃喝最爲講究了。”
這是在委婉的說顏明真只知道吃喝了。
一旁的趙青青聽了撲哧笑出了聲,說道:“顏二小姐,方纔你看到明真的詩文就是這麼陰奉陽違的,現在又跳出來。這不管你說的多麼委婉,可也都是嫉妒所致啊!”
這麼直白的話語,跟打顏明華耳光一樣,一下子將顏明華說的臉脖子通紅起來。
她轉眼看向顏明真,卻見她一聳肩,一副這可是你自找的表情,更是被氣的差點吐血。
“趙姐姐越來越會開玩笑了。”長興公主一笑,爲顏明華解圍。畢竟這話題是自己引起來的。兩方鬧的不好看都不好。
讓你嘴欠!簡直是自討沒趣。
見顏明華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去了,顏明真也懶得理睬她,她現在心中在想着金氏有沒有趕到花圃呢。
此時,金氏剛剛得到了消息,和顏如玉以及蕭御史的妻子一起到了花圃那邊的房中。
沐天華其實也來的晚了一步。但他到了之後,一撥人已經撞見了蕭元厚和顏明環兩個人在房中的狼狽模樣。
只不過,等他一到,他便連忙將裡面的男賓都請到了前院說話,並迅速做出了相應的對策。
將那些小姐留在水榭,讓小廝在這邊看着,不讓其他人靠近。然後只請了母親和當事人的家眷過來處理。
這樣的事情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等金氏一進到房中,看到顏明環發散衣亂的模樣,心中的怒火頓時就燒了起來。
這個賤人,她的母親就一直攪擾的自己多半輩子難受,現在她又跟自己嫡親的女兒馬上就要嫁給的夫君攪到了一起。
金氏第一感覺就是顏明環跟她的母親肖如意一樣勾引蕭元厚。
這女兒還沒有大婚,這個小賤人就這樣了,尤其還在大庭廣衆下被人發現,這不是要和她那賤人孃親一樣去做自己女兒身邊的妾室嗎?
金氏越想就越生氣,一進門後直接氣洶洶的就衝了過去,對着嚶嚶而泣的顏明環就掄起了熊掌一樣的手。
在自己生辰之日遇到這樣的事情,顏如玉也很鬱悶。但看到金氏就要打向顏明環,她連忙出聲阻攔。
可讓人想不到的,跟着她一樣喊出“住手!”二字的還有蕭元厚。
只見隨着聲音發出之後,蕭元厚一步站在了顏明環的前面,伸手抓住了金氏要拍下去的手。
“孽子,還不放手!”一見如此,蕭夫人連忙高聲叫了一句,上前就去拍打兒子蕭元厚的胳膊。
剛進門來,蕭夫人心中充滿了疑慮。別人不知道,可她心中清楚啊,自己這個兒子並不是好色之徒。別說是在國公府夫人的生辰這個時候了,就是平時給他房中放上丫頭他都懶得看一眼。
所以,蕭夫人第一感覺就是這絕對是有人想着陷害兒子。
可當看到蕭元厚此時對顏明環的維護,她心中又動搖了。這是什麼狀況,難道自己的兒子真的有了其他不該有的肖想嗎?
但無論如何,現在他動手拉金氏就不對。別的不說,金氏那是在教育她的女兒,跟兒子有什麼關係啊?
再說了,那可是他未來的岳母,兒子怎麼能這麼不尊重人家呢?
當見蕭元厚不僅不聽自己的話,將金氏的手腕鬆開,還用上了幾分裡,蕭夫人心中是又急又氣,禁不住也就連聲斥罵。
而金氏這邊,被蕭元厚抓的緊緊的,別說是打人了,手腕也疼了起來,她頓時就更生氣了。
“混帳,”金氏尖叫一聲,罵道:“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玉兒?不過就是幾天你們就要大婚了,你現在卻是在這裡跟這個小賤人廝混,你,你,良心何在?”
此時,金氏雖然痛恨蕭元厚,可她並沒有想着讓他跟自己女兒的婚事泡湯。
這可是自己和顏長春費了不少心裡才挑選出來的良婿,再說,這馬上要大婚了,帖子都發出去了,如果要是婚變,還不讓這京城裡的人給笑死。
“我對的起她?”蕭元厚不屑的看了金氏一眼,說道:“可知她是不是對得起我?”
將金氏的手一摔而開,蕭元厚指着自己被顏明環的玉簪戳出洞來的胳膊說道:“你看看,若不是她的手段,”
剛說到這裡,顏明環大哭道:“姐夫,你不要再說下去了,算是環兒求你了。”
皺皺眉,蕭元厚心中明白顏明環這是在保護嫡姐的名聲,禁不住心中更是疼這個女子了。他看着金氏說道:“好好,那我就不說了,你儘管回去問問你那好女兒就是了。”
他這話說的顏如玉和蕭夫人都是一愣。
而此時,金氏則被氣的臉色漲紅。她想打顏明環,可中間又隔着一個金剛一樣的蕭元厚,也就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說道:“此時你還想攀扯我那玉兒。真真的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這話說的蕭夫人皺起了眉頭。今兒的事情自己的兒子是有過錯,可平素兒子一向乖巧聽話,自己從來都沒有跟他大聲說過話,偏偏被金氏指着鼻子罵。她攥着兒子的手也就慢慢鬆了下來。
而顏如玉見金氏一副撒潑的模樣,心中不覺嘆氣。轉眼看到房中地上跪着的幾個丫頭,也就咦了一聲說道:“怎麼這裡還有玉兒的兩個丫頭呢?”
聽說道了顏明玉,金氏這纔打眼瞧了一下,當她也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丫頭,頓時臉色就是一變,也顧不得跟蕭元厚對峙了,奔過去就給了那兩個丫頭幾腳,罵道:“你們是怎麼照顧小姐呢?玉兒現在在哪裡,你們怎麼在這裡呢?”
說了不等兩個丫頭搭話,她的臉色頓時又變了一變,掉頭對着蕭元厚和顏明環勃然怒道:“是不是你們這對姦夫****,想着在一起湊,又怕讓玉兒捉了奸,就將她給謀害了。”
越想她就越感覺有這個可能,不覺就眼淚鼻涕的橫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來。
蕭夫人看的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有想到堂堂一個大學士夫人會有這樣的模樣。
而顏如玉則長長出了一口氣,她剛想要上前去拉起金氏,突然一個婆子急匆匆的奔了進來。直接走到她的身邊,附着她的耳朵說了幾句話。
顏如玉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什麼跟什麼嘛,一團亂糟的。
此時,她也不在理睬金氏,直接一指顏明華,對着前來的婆子說道:“你馬上帶着小姐到旁邊的柳姨娘院子中去梳洗一下,然後送她回去。”
然後又對着蕭夫人和蕭元厚說道:“兩位,今日事情就到此爲止吧。你們有什麼事情回家好好商量。如果有需要,本夫人定當相助。”
雖然是趕人的話語,但她說的誠意十足。
而蕭夫人有了蕭元厚這裡發生的事情,哪裡還能呆得住呢。尤其看着兒子對着顏明環含情脈脈的樣子,早想着將他給拉走了。
此時一聽顏如玉的話,也就道了一聲別,又跟金氏告了一聲罪,拉着蕭元厚就走。
那邊,顏明環被國公府上的婆子催着,跟在自己的丫頭跟前垂着頭向外走去。
走出門口一小段路的蕭元厚回身看向顏明環,恰巧見她也走出了房門正擡起頭來。一雙被淚水迷離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咬脣就要低頭。
給了顏明環一個放心的眼神,蕭元厚才放心的隨着蕭夫人離開。
而屋內,金氏見顏如玉這麼利索的就將人打發走了,心中又氣又怒,從地上爬起來,抹一把眼淚,三角眼一瞪說道:“妹子你這是作何,難道就讓他們就這麼走了?我那玉兒可是還沒有找到呢!”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顏如玉從衣袖中取出帕子遞給金氏,掃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兩個顏明玉的丫頭,放低了聲音說道:“你休提你那好女兒了,現在人就在在華兒的晟華軒呢。”
剛纔聽了過來報信的婆子的言語,雖然顏明玉是和二皇子被堵在了一個房裡,可顏如玉心中哪裡不明白她是衝着沐天華去的呢?
一想到這個自小看着還算是比較乖巧的侄女竟然一直覬覦自己的兒子,臨到大婚了竟然出了這樣的醜事,顏如玉此時哪裡有好氣給金氏呢。
在沐天華的院子裡?金氏突然想起最近幾天顏明玉的種種怪異,再想起今天早上她不聽自己的勸告,一定穿了一身華服過來,心中不覺一突。
知女莫過於母,可此時金氏還是帶着些許僥倖,希望自己是想錯了。
“如玉,是不是玉兒她突然不舒服,走錯了院子。”胡亂的擦拭了一下臉,金氏說道:“走,我去將她接出來。”
嘆了一聲,顏如玉同情的看了一眼金氏,說道:“明玉和二皇子不知道怎麼相處了一室,是該趕緊過去。”
這一會的時間,大嫂的兩個女兒都出了狀況。顏如玉當然隱隱猜出了幾分緣由,雖然她很氣惱在自己府上,還是自己的生辰出了這事。可想到這是大嫂府上的人丟的人,她還是有些同情金氏。
本來大哥就不怎麼待見大嫂,今天由她帶着人出來的,這她回去了可怎麼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