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抱着和顏明華同樣不甘心、氣憤的大有人在。
冷眼看着上面祖孫兩個拉着手說話,房中的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掃了一眼房中面色各異的衆人,再看看站在楊老太君面前淺然淡笑的顏明真,宇文姨娘苦笑。這個丫頭剛剛從院子裡走出來,怎麼一點深淺也不知道啊!滿屋子的人,你這不是給自己樹敵嗎?藉着楊老太君跟顏明真說話停頓的時間,她連忙開口道:“老太君確實是有福氣的。大家看這家中四世同堂,那個兒孫不是託了她老人家的福氣!”
“就是,就是,”金氏一聽,也跟着說道:“這一大家子,幾個府上,哪家不是家宅平安,夫妻和順,子女孝順啊!趕明兒啊,我也要效仿了老太君,多在佛前唸經吃齋,也給晚輩們多積些福。”
“大嫂說的是。”下面顏閣老的兩個庶子的家眷也連忙點頭,表示以後要在家多吃齋唸佛。
“那孫媳婦也要好好的謝謝祖母纔是。”一向少言的王氏看了一眼顏明玉,當看到她臉上的陰鬱隨着衆人的言語慢慢散去的時候,也抿嘴一笑說道:“環姐前兩天生病,只不過是一兩天的時間不治而愈,現在想來,定然是祖母的恩澤。”平時她們姑嫂相處的不錯,她當然要竭力爲這個妹妹分憂。
果然,顏明玉擡眸看了過來,臉上多了兩分笑意。
一旁的小金氏一見王氏說話,哪裡肯落後,也說道:“那我更要感謝祖母了,若是沒有祖母在佛前的虔誠,我家璋兒今年春天能那麼順利出生嗎?”說完她掃了王氏一眼,當看到王氏果然如自己所料神色黯然的低下了頭,她心中更是得意了。
兩個人一年進的顏家門,小金氏有了一女一兒,而王氏膝下卻只育了金環一個女兒。這也是小金氏平時比王氏張揚的一個因素。
那個人不喜歡被人奉承啊,尤其是上了年歲的老人,更喜歡被晚輩追捧。楊老太君笑着說道:“行了,再說下去老身都快飄飄然了。”她雖然是這麼說着,可滿面笑容,顯然是心中非常受用的。
由於被其他人這麼一打岔,楊老太君也就放開了顏明真的手。那邊金氏早指揮丫頭婆子給顏明華和顏明真安排了座位,讓她們兩個坐在了顏明玉的下首。
當看到顏明華姐妹落座,顏明玉嘴角不覺向上翹了翹。再討好賣乖又如何,還不是要坐在我的後面。只不過想到不到一個月,她就要出嫁離府,顏明玉禁不住咬住了嘴脣。不甘啊,她實在不甘心自己愛戀了幾年的表哥最後成了這兩個妹妹的夫君。
想到自己這幾年來一直在老太君面前巴結奉承,而她卻根本不顧自己的想法,直接要自己嫁給御史家的二兒子。一想到一個月後自己就要跟心愛的天華表哥徹底隔絕,顏明玉心中的恨就壓也壓不住。
想到再過十日就是姑母顏如玉,也就是沐天華的母親的生日,突然她的心中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不管了,她要放手一搏。雖然要是那樣做了,自己的名聲會壞了,可她也就不用離開心愛的人了。帶着幾分決絕,顏明玉掃了一眼楊老太君,然後低下了頭。
屋裡衆人,隨着顏明真落座後,剛纔稍冷的氣氛慢慢也活躍了起來,一時間大家言笑晏晏,都是笑容滿面。
隨着大家的閒話,時間也就慢慢到了巳時中。顏家的祭奠一般在午時初開始。
往年這個日子,由於顏長風帶着長子顏明城經年在外駐守邊防不能回來參加祭祀,將軍府由顏明輝代替。而顏長春的學士府這邊,雖然他們父子三人都在,可顏長春作爲朝廷重臣,要隨着皇商祭祀天地,基本上也沒有參加過家中的祭祀。也就由兩個兩個兒子顏明郡和顏明涵代替了。
顏明郡和顏明涵兩個人已經有了官職,但都在三品以下,自然不能去參加朝廷三品以上官職的拜祭。也不必去參加學子們的隆師活動。但顏明輝和幾個庶子兄弟年齡尚小,還需等他們過來後一起祭奠。
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要等,幾個年輕的姑娘和媳婦們都有些不耐煩了。
楊老太君雖然上了年紀,但眼睛不花,她掃了一眼房中的人,也就對着金氏一努嘴說道:“派兩個婆子去看看,人到全了嗎?還有,那邊院子準備好了沒有。”人到全沒到全當然是要看家中的男子回來沒有。而那邊的院子則是隻要去祭祀的地方。
這是在催促了。金氏一聽,連忙指派了身邊兩個婆子去辦。
一見如此,大家才重新提起神來。
正好此時小金氏的兒子顏金璋被奶孃抱了進來。
顏金璋是楊老太君的嫡長孫,她自然是當成心肝肺的喜歡。當她抱過一會後,屋子裡的其他人大都趁機站了起來,藉着逗哄這個孩子的時候活動一下。
眼看着那個七八個月大白白嫩嫩討人喜歡的孩子,顏明真不覺就想起了前世自己尚未出世就被害死腹中的孩子。如果他要是能順利長大,或許到這個時候,也正可愛的時候。想着她不覺黯然傷神,還是自己當時太傻了,直到死前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羣狼心狗肺的傢伙。暗自握緊了拳頭,顏明真的目光禁不住盯着着顏金璋看。
小金氏滿懷得意的抱了孩子,轉着圈的讓大家看。當然了,這也不是白看的,顏家的嫡長孫啊,每走到一個人前面了,自然少不了黃金白銀的塞到手裡。
當小金氏抱着孩子走過顏明真身邊的時候,顏金璋竟然伸着小手對着顏明真咿咿呀呀的叫喚了起來。
“妹妹,這孩子看起來很喜歡你這個姑姑啊!”顏明華掩嘴一笑,似是非常喜歡的模樣。剛纔她送了顏金璋一塊上好的玉佩,正被他抓在手上啃。而顏明真連楊老太君的禮物都沒有準備,她倒要看看現在她怎麼應付。這孩子楊老太君看的比眼珠子還珍惜,如果這次顏明真要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說不定會被楊老太君看扁、厭棄的。
“我也喜歡這個孩子的緊呢!”顏明真見顏金璋一雙水汪汪的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明白他是看到滿屋子人只有自己帶了面紗奇怪才這樣的。她微微一笑,手在身後一背一伸之後,只見她手中多了一個物件:撥浪鼓。這個撥浪鼓紅木爲柄,上面串了三個鼓面。分別繪了五子登科,吉慶有餘和魚躍龍門的圖案。圖案上的顏色調的極爲好看,紅黃藍綠,煞是吸引眼球。但
“拿,拿,”顏金璋一見,頓時丟了手中的玉佩,伸手對着顏明真流着哈喇子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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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氏身邊的婆子眼疾手快纔沒有讓玉佩掉到地上。而顏明華一見孩子丟了自己送的玉佩去拿撥浪鼓,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見別人給的東西不是金銀就是珠玉等值錢的物品,再看顏明真送上來的東西,小金氏心中不悅,眉頭就是一皺。可當轉眼看到充當鼓綴的東西,她的眼睛一亮。小金氏也是官宦出身,當然識寶。那六顆鴿蛋大小晶瑩剔透,圓潤奶白的珠子正是用百金難求的東珠做成。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顏明真會對的兒子這麼出手大方。
“哎呀,妹妹,可真讓你破費了。”顏明華的玉佩貴重,也就值幾十輛銀子,這六顆東珠可是值幾百兩銀子啊!小金氏馬上就綻開了一臉笑容。她有心直接將撥浪鼓自己收走,可見顏金璋一雙小眼睛緊緊盯着,也就只好塞到他手中。然後擡頭對着顏明真真誠的笑着說道:“這璋兒也真是跟你親近,竟然會說‘拿’了。”
眼看着小金氏飛快的變臉,顏明真心中冷笑。如果要不是爲了討好楊老太君,她還真捨不得將顏明蘭送的這等值錢的東西送出去。心中對小金氏這個人不感興趣,但顏明真輕笑道:“我這當姑姑的,應該的。璋兒滿月時候我沒能過來,如果這次能補上些我心中才能好受些。再說,正好姐姐送了我這耍物,給了璋兒也算是借花獻佛了。”很簡單的話,既讓那些現在內心不舒服的人找些平衡,又說明了此物的出處,省的有心人亂猜疑。
原本見顏明真用撥浪鼓討好了小金氏而心中不忿的衆人,當看清楚那幾顆珠子,也就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平。
就是老太君也看到了顏金璋手中撥浪鼓上的東珠,再聽着她說的那些話顏明真,她不禁看看顏明真,臉上浮現了一抹笑意。這個丫頭看來並非傳言中的那樣嘛,心地聰慧,言語有度。
眼看着楊老太君看向顏明真的目光裡帶了幾分贊成,有些人的心裡又不平衡了。
就在此時,只聽到一聲呼喚,顏明輝走了進來。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顏明郡和顏明涵,以及幾個庶兄庶弟。
“祖母,”顏明輝進來後規規矩矩的給楊老太君施禮後,然後一一跟金氏等其他家眷見禮。
等這一圈下來後,楊老太君也從榻上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人全了,現在準備去祠堂吧。”
顏家也就是顏閣老這一輩纔來到京城的,其他宗族家人全在江南。而顏閣老在家中也不是長子,所以在大學士府也就留出了一座院子,用其中的主屋做了祭拜的地方。供桌上除了顏閣老和其父母的牌位外,以上的則是掛在牆上的族譜了。
平時這個地方只有一個婆子守候打掃,不祭拜的時候鎖了,禁止人出入。
此時,一羣人浩浩蕩蕩的走向那個院子。可還沒有走到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婆子從那個院子的方向匆匆奔了過來。
只見她臉色煞白,滿臉受驚嚇的模樣。這個婆子正是先前金氏派出來查看的人之一。
婆子跌跌撞撞的奔過來後,腿一軟直接跪倒在一衆人跟前。
“怎麼回事?”金氏一見婆子當衆失禮,頓時臉色就不好看起來。她走過去問道:“李婆子,你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怎麼會這麼莽撞,還不趕緊起來帶路去院子裡。”
“夫人,不好了!”李婆子聽了金氏的話,臉色一苦,卻是沒有按照她所說的做。而是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說道:“剛纔,剛纔奴婢聽到老太爺說話了。”
她這話一出口,所有的人就是一驚。死人說話,這可是沒來沒有過的事情啊!
若說不相信鬼神佛仙那是假的,要是不信誰還整天在案几上供着啊?
金氏先是渾身一抖,她不認爲這個婆子能說謊,畢竟是她身邊伺候了二三十年的老人了,平時也是個穩重可靠的,怎麼能在今兒祭祀這麼重要的日子信口雌黃呢?
可金氏畢竟也是當了十幾年家的人,她首先想到的有了事情不能引起家裡人的恐慌。
一想到這個婆子還是自己身邊的人,竟然不知道悄悄稟告給自己。金氏的三角眼頓時就是一立,回身就示意別的婆子去拉人。
“慢着!”楊老太君跟金氏的想法不一樣,反正現在大家都看到了,還不如直接在衆人面前說個清楚,省的讓其他人多了不必要的猜疑。她制止住了金氏的動作,看向李婆子,擰起一雙斑白的眉毛說道:“你不要害怕,慢慢說來。”
“是老太君,”婆子見楊老太君攔住了金氏,膽子稍微大了一些,她還是回身看了後面一眼,才驚魂未定的說道:“奴婢奉了夫人的命到祠堂裡去查看那些婆子有沒有準備好。等去了之後,見那些婆子正在門口收拾送過去的祭品。奴婢想着既然來了,就看一眼祠堂吧,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只聽到裡面啪的一聲,然後就是老太爺嘆息的聲音說道,”她說道這裡打了一個寒顫,停頓了下來。
祠堂昨天清掃好了之後會跟着落鎖,等到主子們來之前那些掌管鑰匙的看守纔會打開。想來李婆子是看着房門打開了,就想着往門裡張望一下吧。
“他說了什麼,你講!”楊老太君見關鍵時刻她不說了,忍不住催促道:“快講!”
“老太爺說,他說”婆子的嘴脣一哆嗦,原不想說,但見楊老太君目光凌厲,也就一咬牙說道:“‘孽障,今年供奉,晚輩裡增添了一個孽障!’”
婆子的聲音一變,竟然像是一箇中年男子的口氣。
聽了這話,楊老太君和金氏還有宇文姨娘的臉色齊齊一變。別人不清楚,她們跟顏老爺子共同生活過,怎麼能聽不出這口氣,這聲音分明正是他生前慣用的腔調呢!
其他人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字面裡也猜出了其中的意思。今年如果說增加的人就只有顏明真和顏金璋兩個了。
那豈不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是顏老爺子嘴裡的孽障。靠近兩個人的人都禁不住連忙離得他們遠些,目光卻來回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來回打量。
只不過是來參加一次祭奠,竟然會招惹這樣的無妄之災。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大不了依舊是個死。顏明真原本還有些慌張,只不過想到最壞的事情也不過是一死之後,她的心反倒慢慢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