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寶被從前院書房裡給帶過來的。
走在通往內院的甬路上,他的眼睛四下打量,一股貪婪之色禁不住流露。
進了將軍府後,他的小心思就轉開了。
原先他只想拿了這趟跑腿的錢之後就趕緊的閃人,此時在見到將軍府上的建築繁複,下人穿的衣服比自己的以前幹活的老闆穿的還體面,頓時就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那人不是說了嗎,如果要是自己有本事能將假的說成真的,說不定這將軍府上的三小姐就會許給自己。那他一定要拼着自己的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好好的說上一頓,一定要將這三小姐娶到手。
到時候了,那三小姐反正也是一個醜八怪,就任自己拿捏了。再說了,只要是搭上了將軍府上的線,那這一輩子自己也就不用愁着吃穿了。這將軍府上從指縫裡流出一點也就夠自己用了。
就是將軍府上不給自己好處,想想現在那醜八怪三小姐的親生姨娘可是掌管着將軍府上的大權。到時候三小姐的陪嫁品也夠自己一時的花銷了。
這一路上,劉大寶淨想美事了,一張驢臉上的表情一直在變換。
再說偏廳裡,見楊老太君派人去提劉大寶了,顏明真掃了一眼宇文姨娘,說道:“祖母,今日這樣狂妄的歹人竟然以這種羞辱將軍府上的名頭過來鬧事,還請祖母儘快報官。也好等一會他露餡之後,就直接讓官府將人拿走。”
聽了顏明真的話,楊老太君點了點頭。雖然這個孫女不招自己喜歡,但要是有人藉機害她,尤其是用這樣讓將軍府上名聲受損的手段,她當然是容不下去了。
宇文姨娘當時想着運用這種手段的時候,只是覺得這將軍府上反正顏明華也定了婚事,卻忘記了考慮大學士府上還一個女兒沒有出嫁。所以,她只是想着儘快出了自己心中的惡氣了,倒是忘記了楊老太君的顧慮。
此時見顏明真這麼說,宇文姨娘的心中頓時有些着急了。
“老太君,”宇文姨娘按住突突跳的心臟,臉上帶着幾分疑慮說道:“奴婢倒是覺得今兒這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太過張揚的好。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讓人知道的越多,豈不是越壞名聲?”
這個,楊老太君一聽,感覺也是。
見楊老太君面色有些猶豫,顏明真禁不住在心中冷笑。說道:“現在知道的人還少嗎?姨娘,你可別忘了那歹人一大早就在大門前鬧騰,這四鄰八舍的說不定都已經聽說了。現在如果要是咱們捂住自己處理了這事,才更人猜疑。說不定也就更趁了其背後指使的人的心。”她講最後一句說的很重,登時讓宇文姨娘的臉色變了一變。
“真兒,”很快的調整過自己的心緒,宇文姨娘擡眼一瞪顏明真,說道:“你還說呢,姨娘也就不明白了,爲何你身邊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是非纏繞着?這一大早的也不讓老太君安省。”說不過顏明真,她只好從別的方面挑起楊老太君對顏明真的不滿。
“都是真兒不好,才勞動的祖母不安生,”顏明真聽了這話,也不着急反駁宇文姨娘,而是先對着楊老太君致歉。然後才轉向宇文姨娘說道:“姨娘,真兒被冤枉,心中也是難過不已。祖母都親自過來爲真兒主持公道來了,你卻用這個態度說女兒。這不知道的,還真會以爲我不是你親生的,你對我有其他想法的呢。”
一聽這話,楊老太君不覺就皺眉看向了宇文姨娘。原本她還沒有什麼感覺,自從顏明真過來後,到此時她倒是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作爲顏明真的生身母親,宇文姨娘這一早上的表現確實有些奇怪。自己一來,她上來就哭訴,直接就將與人私通的帽子扣到了顏明真身上。到現在又阻攔着不讓請官,這的確不是一個當母親應該的態度。
“真兒,你怎麼能這麼說姨娘呢?”宇文姨娘一見楊老太君看向自己帶着懷疑的目光,連忙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帶着幾分哭腔說道:“女兒都是孃的心頭肉,姨娘剛纔只不過是被氣到了,太過慌亂了,所以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正說着的功夫,就見門口有婆子進來稟告,說是劉大寶帶到。
見此,楊老太君也就揮揮手,制止住宇文姨娘還想着繼續說下去的勢頭,說道:“行了,等處理完了這件事再說。”
見自己的話引起了楊老太君的注意,顏明真也就不在說什麼,這才走到屏風後面坐下。
劉大寶被帶進院子裡之後,看到偏廳門口站着一羣婆子和丫頭。當自己一行人進來後,這些人的目光便看了過來。
一想到如果要是能巴上顏三小姐,自己也能算上是這府上的小半個主子,他頓時覺得豪氣中來。也就一擡頭挺胸,做出一副男子漢的氣概。只不過由於剛纔在門口的時候,他在地上打滾撒潑,又被顏明輝和姚管家幾個人打了一頓。衣服上蹭了塵土,又皺巴巴的,怎麼也看不出有半點的風度。
而那些丫頭婆子眼見一個渾身狼狽的男子被帶了過來,卻偏偏還要衝那種風度翩翩的模樣,都禁不住掩嘴偷笑。
這一偷笑,卻讓劉大寶自以爲自己風流倜儻,迷住這些人,也就禁不住呲這大黃板牙一笑。
跟在他旁邊的姚管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給兩個人擰着他的人一使眼色,兩個家丁用力一擰他的胳膊,劉大寶才老實了些。可他心中卻在想,肯定自己太過風流倜儻了,讓將軍府上這些下人嫉妒纔會故意整自己。
這麼一想,劉大寶自信就更滿滿的了。
等他們一行進到房中後,當看到劉大寶的模樣,楊老太君的眉頭立刻就深深的皺了起來。到此時,她深信顏明真肯定是不會爲了這樣的人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而劉大寶進到房中後,一眼就看到了旁邊的一扇屏風後人影憧憧,心中明白今日被自己攀扯的女子肯定就在後面。
“娘子,大寶來接你了。”一想到如果要是今日裡自己的表現出色,可能就會一下子鯉魚躍龍門,成爲了將軍府上的座上客,劉大寶立刻就興奮了。他張口喊道:“你莫怕,今日說什麼我也會將你帶出這沒有溫暖的府宅。”
一聽這話,姚管家的臉色頓時就黑了。剛纔進門的時候,他讓兩個押着劉大寶的家丁留在了外面,現在他後悔了。
這件事宇文姨娘並沒有跟他通風,所以站在將軍府的角度,他也是絕對不相信顏明真會跟這個男子有什麼牽扯。
當擡頭看到楊老太君一臉陰沉的模樣,而宇文姨娘站在旁邊,低着頭,用帕子掩着嘴,姚管家一咬牙直接一腳就踹到了劉大寶的腿彎,罵道:“胡沁什麼,還不跪下。”
“你這個刁奴才,那隻眼看到我是胡沁呢?”劉大寶被姚管家一腳踹的直接跪到了地上也惱了,他從自己衣袖裡拿出一方白綢手帕一晃說道:“你看到了,你可是顏三小姐送給我的定情物,還有,她的生辰八字也可不是作假的。”這兩樣東西是他現在的命根子,所以剛纔即使是捱打,他也不肯拿出來,生怕被姚管家等人給拿去毀掉。
“你到底是什麼人?”突然屏風後面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爲何誣賴與我,我何曾與你有過任何關係?”
顏明華一直在這房中看戲。此時坐在屏風後正在想着如果顏明真要是因爲此時趕出府後下場該如何悽慘。突然聽到站在顏明真旁邊的青枝說話,頓時眉頭就皺到了一起。
原本她還真以爲是顏明真私下跟什麼男子有私,可現在看到劉大寶後,她也不確定了。
只不過,眼見青枝代替顏明真說話,顏明華明白顏明真是在找解脫的辦法。她可不希望顏明真今日就這麼着擺脫出去。
“妹妹,你怎麼能讓..”顏明華的話還沒有說完,坐在她旁邊的顏明真立刻掉過頭來,低聲慶賀了一句“閉嘴!”
不知道爲何,顏明華只覺得顏明真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突然渾身上下的蕭殺之氣讓她身上一冷,禁不住就後面的話堵在了嗓子裡。
可等了一下後,顏明華突然反應過來。今日是她顏明真攤上事了,自己一個嫡女怎麼能怕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呢?
可等她想着再說什麼的時候,顏明真已經轉身過去了,這讓顏明華有氣撒不出來。只能狠狠的瞪顏明真的後背。
而外面,楊老太君在聽到青枝的嗓音後,嘴角不覺向上挑了一挑。雖然現在對顏明真看不上眼,但這個丫頭讓白瓷裝扮成她,而用青枝的嗓音來迷惑劉大寶的手段,卻是讓她心中滿意。這個丫頭倒是個伶俐的,只不過太過有個性了。
而當聽到顏明華想着出言揭穿,楊老太君不覺對這個不識大體的孫女就更加心中不滿了。這個孫女,怎麼一點也不長腦子,顏明真的名聲毀了之後,對她又什麼好處啊?
“讓劉公子說下去。”楊老太君冷冷的說了一聲,讓顏明華不覺身子就是一抖,她明白自己剛纔的話語讓楊老太君生氣了。
而楊老太君的話,同樣也鎮住了原本想着開口的宇文姨娘。
劉大寶這裡,雖然低着頭,但一雙耳朵卻是支棱着聽着房中的動靜。
對顏明華的打岔,他倒是沒有聯想太多。青枝清脆的聲音已經讓他酥了半邊身子。想起以前人們說的,顏三小姐雖然臉上有疤痕,但卻由於善於在臉上妝畫,更是增添了幾分嬌俏。
想着找自己的人拿着的那張畫着顏明真蒙着面紗的畫像,劉大寶暗自想着,那個女人在身下不是那樣的姿態,就是能聽着這動人的聲音,自己也要想着法子將顏三小姐哄到手。
此時,聽到楊老太君的話,劉大寶連忙低頭磕了一下,然後期期艾艾的用自己認爲最爲斯文的話語說道:“小生見過前輩。”
此話一出,讓一屋子人頓時就是一愣。楊老太君看向劉大寶的目光中也更增添了幾分厭惡。她皺了皺眉,掃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權婆子。
明白自家的主子是讓自己代爲問話。權婆子也就向前一步對着劉大寶問道:“你是誰?是受誰的指派到將軍府上來鬧事的?你最好是從實招來,如果要是還是這麼滿口胡說八道,小心咱們直接去請了府衙裡的人來,治你誹謗之罪。”
“小生冤枉。”劉大寶一聽權婆子這麼說話,馬上說道:“剛纔我那妻也開口說話了,你們幹嘛不讓我們兩個人肩上一面,當衆將事情說清楚呢?”
一聽劉大寶這麼說話,楊老太君臉色一沉,開口說道:“你確定剛纔開口說話的人是你要找的人?”
“正是,那怎麼能認錯了呢?”劉大寶一聽,馬上一擡頭。等看到楊老太君滿臉的威嚴,頓時又低下頭說道:“我們兩個人已經來往有兩三個月了,經常在一起談天說話,我怎麼會連她的聲音都聽錯了呢?”
聽到這裡,顏明真不覺在心中冷笑。這下可好,自己準備的讓白瓷當替身上場都用不着了。
而宇文姨娘則是暗自握緊了拳頭。自己怎麼就會找了這麼一個笨蛋呢,只是一個小手段就讓他露了馬腳。此時她後悔當初自己想着將事情鬧大將楊老太君叫過來了,如果要是遲一會再叫她,自己先下手爲強,將這件事情處理再說該多好。只可惜,沒有賣後悔藥的,她也只能在一旁暗自着急。
“放肆!”楊老太君一拍桌子,指着劉大寶說道:“你還敢信口開河,你可知道剛纔自稱是三小姐的人並不是她本人。你說你們相處了兩三個月,卻連一個相熟的人的聲音到底如何你都說錯了,不是個騙子是什麼?”
一聽楊老太君這話,劉大寶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只不過他眼睛一轉,將手上拿着的東西對着楊老太君一晃說道:“前輩,今兒畢竟是小生第一次進到這將軍府上,難免有些因爲激動而聽錯了聲音。可這些東西可不是作僞的。一個是顏三小姐親手繡下的香帕子,一個是她爲了讓我尋算命之人和親事看日子,她親筆寫下的生辰八字,這些總能說明了我們兩個人有關係吧?”
這個,楊老太君沉吟了一下,目光不覺就掃向了宇文姨娘。
她畢竟在內宅浸淫了這幾十年,雖然心中想着宇文姨娘是顏明真的生身母親,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因爲今天宇文姨娘太過反常了,她不得不多想。
楊老太君也不是沒有想過顏明華有這個陷害顏明真的可能,可畢竟顏明華只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她相信顏明華就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本事。
而被楊老太君的目光一掃,宇文姨娘的心理禁不住就是一陣急跳。此時她顧不上去想其他的,也就一甩手上拿着的手帕,怒瞪這劉大寶喝道:“你這個歹人,你怎麼就敢這麼胡說八道呢?難道你說那帕子和生辰八字是真兒的就是她的嗎?保不齊你從什麼地方拿到的東西,然後就跑到這將軍府裡也誣陷人!我可告訴你,這將軍府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地方,你要是不說個清楚,咱們一定去請了衙門裡的差人來,定要將你這個鬧事的潑皮給抓走,好好的吃一頓官司。”
“好,你們也別這麼欺人太甚。”劉大寶一聽,知道自己如果要是不能無賴住顏明真,說不定會招來一頓好打。
當時找他的那個人說了,如果要是攤上官司了肯定會保他沒事。可如果要是進到衙門裡,就是等以後被保了出來,那一頓打也是揭不下來的。
一想到衙門裡的殺威棒,劉大寶只想着去摸屁股。這十來年,他沒有少跟衙門打交道,每次捱打可都不是玩的。
想着,他的腰一挺,對着屏風就喊道:“三小姐,你倒是說句話啊,難道你真的忍心讓他們就這麼威脅我?你也不用怕,我知道你也有顧慮。但你放心,今日裡從這將軍府裡出去了咱們就再也不回來了。你就跟着我回塞外的老家。憑着咱們劉家在塞外的勢力,我去求求族長,以後好好的幹活,也能讓你過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說了這些話後,見屏風後面依舊沒有聲音,劉大寶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了轉,繼續說道:“三小姐,昨天晚上你在聖上跟前說的話我都知道了。你心中要是沒有我,爲什麼直接拒絕了慶王和蔣世子的求婚。就是爲了感謝你對小生的這般款款深情,我以後也要好好的對待你,絕對不會再讓你過將軍府上這種不快樂的日子。”
劉大寶話中顏明真爲了他而拒絕了慶王和蔣世子的求婚,一下子又戳中了楊老太君的心思。
雖然她知道顏明真肯定不是爲了劉大寶才那麼做的,但一想到蔣王府那樣的人家都被她給拒絕了,楊老太君心中的火就突突的。這個小妮子,就是今天的事情跟她無關,也要給她一個顏色看,省得她做什麼事情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擅自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