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直接駛入洞中。洞中是一個很大的院落。衆馬停下,衆人紛紛跳下來,嘻笑着結伴離去。楚思擡起頭,打量着這公主府。揚風公主的府第,與她所見的都要顯得金碧輝煌,那些鬱鬱蔥蔥的大樹上,到處都掛着金箔做成的燈籠和一個個棕子形狀的巨大的金色皮囊。遠處湖中央的亭臺頂,也是金箔貼就。
風一吹過,一種濃郁的香風便迎面吹來。楚思四下看了看,暗暗稱奇:院中也沒有種桂花樹啊,怎麼空氣中都帶着香?
再一細瞧,她突然發現,那掛在樹梢上的金色棕囊,赫然就是香囊袋。
她在這裡欣賞個不休時,揚風公主已伸手招來了一箇中年宮裝貴婦。她朝楚思指了指,說道:“義姬,這位小娘就交給你了。”
楚思聽到揚風公主提到了自己,不由轉眸看去。那義姬看到她的面容,不由歡喜的眯彎了眼:“甚好,殿下,這個女娘選得甚好,只是時間匆促了一些,只有一天時間了。”
揚風公主說道:“你看着辦吧,我希望她能出現在後天的婚宴上。”
“是,殿下。”
揚風公主離開後,中年貴婦朝楚思揮了揮手,示意她靠近。盯着長身玉立的楚思打量了一會,中年貴婦忽然拉起了她的小手。
翻過她的掌心,打量着那薄薄的繭子,中年貴婦笑道:“你練過劍舞?”
楚思答道:“是的。”
“太好了。”中年貴婦笑道:“這下就完美了。小娘,跟姐姐來吧。”
今天是世家第一美人瘐悅兒和瑯琊王司馬嶽的婚宴。在瘐悅兒的堅持下,今天擺完婚宴後,明天才是正式的婚禮,後天又是婚宴,整個婚期定爲三天。
在婚宴舉行的這一天,整個建康城都沸騰了。在揚風公主的安排下,數千個青年男子,身着黑衣黑甲,圍着瑯琊王府整整圍了一圈。
這一圈,可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一圈。要知道瑯琊王府旁邊盡是一些達官貴人的府第,一座挨着一座。因此這個繞行一圈,實際上是數千個黑甲男子,五步一個,從瑯玡王府的正門開始,一直順着街道繞行到側門,再到正門終結。
緊接着,在黑甲男子的對面,是每隔五十米,便掛上一隻燒得金黃的全羊。全羊下是一鍋熱熱的米粥,一個青衣僕人守在粥旁,一手拿刀,一手拿碗,忙着分肉授粥。整個街道上,都洋溢着一股肉香。
而且,她還責令,所有的青樓都必須在外面掛上上百個貼滿金箔的燈籠。而青樓女子們,必須走到各自的院門外,身穿盛宴時才穿的錦繡,或彈琴或鼓樂。幾乎是一夜之間,建康成便成了樂聲的海洋。
這一天,揚風公主的隊伍足足繞城走了二圈,一直到臨近傍晚纔回歸。
這樣的盛況還真是空前末有。
還沒有到晚上,瑯琊王府的所有樓臺,都亮起了燈火。那燈火照出紅色的樓閣,宛如瓊樓玉宇一般。
婚宴開始了!如果說白天的熱鬧是給平民和普通士族看的,那麼現在的熱鬧,纔是給世家貴族們欣賞的。
瑯琊王府中,瘐悅兒一身新嫁衣,端坐在右側首位,而左側首位的,則是同樣一身新嫁衣的司馬嶽。
宴席擺在花園中,足有近二千個名門子弟,士子貴族參加。這些人中,還有一小半是女子。?完全可以說,這一場婚宴,幾乎便把晉國的上層社會中的青年子女一掃而空。
花園中,掛着上千個貼着金箔的燈籠,金光閃閃中,到處都是脂粉香。一個又一個只着薄薄春衫,裡面的束胸和褻褲清楚可見的宮女穿行其中,給每一個塌幾前隨時添上酒水。
當然,在這個時候,有哪位公子順手在她們的身上摸一把,摟着親一親,或者要求她們用檀口把美酒度進自己的嘴裡,也都是尋常事情。總之,今天晚上,歡笑和奢華纔是主題,適當的風流和取樂也是正常的。
花園前湖中亭臺上,是表演的舞臺。在揚風公主的安排下,一個個節目流水般的上演。
謝安懶洋洋的靠着塌上,靜靜的欣賞着這流光溢彩的一幕,他的臉上沒有笑容,在一衆歡笑聲中,顯出了幾分落寞。王思之低頭就上美人的玉手,含過她送上來的櫻桃,轉過頭朝謝安看了看,揚着手中的酒杯,說道:“安石,怎地一個人獨坐向隅?”
謝安笑了笑,懶洋洋的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王思之摟着美人,向他移近少許,感嘆的打量着四周,說道:“當真是奢華啊,瘐悅兒這女娘,如我還娶不起呢。”
謝安嘴角微揚,一雙漆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中盪漾出一抹淡笑:“她是想把自己這場婚事載入史冊。”
“啪”地一聲,王思之拊掌讚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謝安輕聲說道:“國庫怕是耗費一空了。”
王思之低頭含過美人檀口送上來的美酒,便沒有聽清他的這句低語。
謝安朝他看了一眼,低低的嘆息一聲。轉而,俊臉上又掛上了那抹淺笑。
正在這時,亭臺中的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鼓聲。“咚咚——咚”的激昂的鼓聲,一下子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鼓聲漸漸的變得舒緩,漸漸的,一縷琴聲滲入了鼓聲中,那琴聲空靈而飄渺。衆人先是被鼓聲一驚,都是聚精會神的聽來。待琴聲傳來時,已有不少人又恢復了常態,竊竊私語聲再起。
就在這時,一縷輕遠優美而古怪的歌聲慢慢的滲出,衆人慢慢的轉過頭,向那歌聲傳來處看去。
這歌聲,不同於衆人聽到的任何樂曲,它不是簡單的詠唱,那聲音百轉千回,漸漸的轉爲鏗鏘之音,女性柔美中略帶沙啞的嗓音,卻唱出一分血氣。
那血氣極微,衆人只是覺得,怎麼今日之歌聲,較之以前聽到的那些靡靡之音,或清遠玄音大爲不同?
這種不同,給了衆人一種新鮮感,因此大家的注意力,現在還集中在亭臺上。
驀地,遮在對面的走廊上的布幔拉開了少許,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