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總顯得漫長而不可及, 往常的一刻鐘像是被無限拉伸了,人在時間狹長的過道中行走,總也走不到盡頭一樣, 這樣的煎熬使得莫琪殤和慕懷很快的憔悴下來。
終於在莫琪殤說的七天之期將滿的時候, 莫琪殤的屬下趕來稟報, 總算是有了千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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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在邊境傳來消息說自己無恙, 還在尋找慕懷, 卻在消息傳來的途中被薛程截住,薛程派她去截殺往邊境遷移的長寧王府一家,暫時不能返回。
莫琪殤倒吸一口涼氣, “刺殺長寧王一家,那是躲不過的死罪啊!”朝廷降罪於王寧王府是一回事, 貶黜途中被殺那是另一回事, 就算長寧王府不得朝廷的歡心, 朝廷也不許江湖人士隨意截殺皇親貴族。
那屬下看莫琪殤臉色凝重,自己也有些忐忑, 但終於還是從懷中摸出令牌來,“這是主上許諾給千面大人的,請莫大人交給慕懷姑娘。”
莫琪殤接過那小小一面金黃的令牌,握在手裡,反覆摩擦。有這令牌在手, 至少保證慕懷能在珪園的範圍不受追殺, 出了珪園的範圍, 那她就可以逍遙自在了。
“莫大人?”那屬下看莫琪殤一副呆愣愣的樣子, 忍不住叫了一聲。
“噢!”他回過神來, 盯着手裡的牌子,“千面那時可好?”
“似乎身上有傷。”
“唔……”莫琪殤握着手裡的小令牌, 緩步走向關着慕懷的小屋子。心裡沉甸甸的,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慕懷原本靠着牆呆呆站着,聽見門外的腳步聲,迅速地從牆上彈起來,及至看見推門進來的莫琪殤,一個箭步就撲過去,“是千面大人有消息了?”
“有了……有……了!”到這時候莫琪殤原本想好的所有冷嘲熱諷都不見了蹤影,只有胸口一點訥訥地悶疼,連說話都牽扯着,疼痛一跳一跳地傳回腦海,“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遞上手裡那小小的令牌。
“這是……”
“這個就是珪園的牌子,有了它你就能輕易地溜出珪園的勢力範圍,從此和珪園再無瓜葛,也就是說,從此,你自由了!”
“……”
慕懷握住莫琪殤塞進她手裡的令牌,有一尚的失神,呆愣了好久才問,“那她人呢?”
“她被派去刺殺長寧王一家。”所有事情已成了事實,也就談不上悲喜,莫琪殤心裡安定下來,連語氣都是平淡而冷靜的,“那是死罪。”
慕懷伸手抓住莫琪殤手臂,“你會放我走麼?”
“會,你有了這牌子,珪園的人,都不會爲難你。”話未說完,慕懷已經風一般從門裡溜了出去。
慕懷騎着快馬往前奔去。風霜撲在臉上,冷地厲害,她卻也顧不得了,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要在千面動手殺了王府的人之前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這樣不眠不休奔波的時候便想起她被薛程派人追殺的時候千面趕來救她的情景,那時她一定像現在的自己一樣着急,一樣騎在馬背上,寧願不眠不休,只想着能奪得更多的時間,多趕上一段路。
或許那日在薛程的門外,在千面目不斜視地走過自己身邊時自己就該伸手拉住她問個清楚,不管以前的仇恨如何,她都是那個在自己屢次陷入困境時急忙趕來解救自己的人,是那個看着自己奄奄一息,掉下了眼淚的人。
可是她亦恨千面,爲什麼心裡有事不能告訴自己,她完全可以解釋,可以澄清,可是她爲什麼要一言不發地走過自己身邊,連自己的想法都不問一下……
她是不習慣解釋,可是自己不是別人啊,爲什麼連她都不能解釋一下呢!
不知是因爲委屈還是因爲擔心,眼淚很快順着臉頰流下來,被寒風一吹,結成了冰,冷冷地貼在臉頰上,慕懷不管不顧,只是揚起鞭子,驅策這馬匹儘快先行。
一路風塵僕僕,沒追到千面,倒先遇上被解往邊境的長寧王府的人,慕懷顧不得許多,悄悄跟在押解的官差身後,一路喬裝改扮,緊緊尾隨,只等着千面趕來。
跟了兩日,還沒等到千面的人影,她心裡一面擔心千面是有了什麼麻煩一時趕不過來,不知她遇到的麻煩她自己能不能解決,一面又擔心千面突然出現,自己還沒來及阻止,她已經衝進人羣廝殺,就此鑄下大錯。
這樣的擔憂簡直叫她夜不成寐。
在第三日的晚上,在官差歇息的驛站,半夜時分聽見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慕懷急切地爬起身跑到窗前張望,夜黑如墨,什麼也看不見,她不得不燃起掛在驛站門口的燈籠,爲怕千面不識得自己,不得不卸下僞裝,寒風如刀,她便迎着寒風站在驛站門口,但願千面在動手之前能先看見她,緩上一緩。
慕懷站在驛站門口翹首企盼,終於,遠遠的,一抹黑色的影子在蒼色的夜幕中顯出一個輪廓,待得那騎馬的人走得近一些,身影也就更清晰一些,雖然依舊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龐,那人的身影也消瘦單薄的厲害,但慕懷還是認出了那就是她已有許多日子未見的千面。慕懷忽然就覺得鼻子發酸。
而對面的人,看見她,亦是愣了一愣,收緊馬繮停了片刻,才雙腿一夾馬腹,催馬前行。馬兒在慕懷身前停下,慕懷看着千面翻身下馬,平靜地走到自己面前,用她所長的面無表情來面對自己,除了慘白的臉色和輕柔的目光,簡直與往昔沒有區別。
慕懷不知自己爲什麼就落了眼淚,而面前的這個人卻可以這樣平靜地面對這次的重逢,於是很不甘地賭氣似的伸手用袖子狠狠擦自己臉上的淚珠,卻發現天氣實在冷地厲害,眼淚流過的地方一道道都是生疼。
“你是來報仇的?”千面蹙眉問,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彷彿慕懷來找她就是爲了報仇這事早在她的預料之中一般。
慕懷一口氣憋在心裡差點憋死,終於還是忍住,“你跟我來!”這裡人多眼雜,保不準誰半夜起來就看見她們兩個在外面幹些什麼不宜示人的事情。
千面沒有說話,只是隔着幾步的距離,跟在慕懷身後,往驛站前面荒僻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