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情之一字

千面才撇開言清走過去, 就看見一臉沮喪的莫琪殤從薛程的院子裡走了出來,竟然有些想笑,最近的事情總是以一種奇怪的趨勢發展着, 他們兩個珪園的老人, 竟然都被言清這小丫頭給使了一道絆子。

莫琪殤沮喪之餘, 眼眶有些發紅, 千面終於還是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一句也沒問。她不問,莫琪殤反倒有些過不去,無所謂地笑一笑, “千面,我看我們可以捲鋪蓋走人了!”

“哼!”也要走得了纔好。

“這些年過去, 他可以不像以前那樣待我, 喜新厭舊, 大抵是人之常情!別說我是個男人,就算是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日子久了被厭倦,也無話可說。但他不能不信我!”說起來有些傷感,便舉袖子遮一遮日光,以掩飾自己眼中的淚意,過去那麼艱難的時候都過來了, 現在爲這樣的事情傷懷, 千面看見肯定要笑話了, “現在的事情不相信我也就罷了, 他是受了屈辱, 難免極端一些。只是以前的事,翻舊賬來問我……哎, 我大概是時運不順,回去要拜一拜大羅神仙!”

千面有些怔忪,只是不知如何勸慰。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候,當莫琪殤屈身薛程之下,認了那牀伴的關係時,珪園裡一大幫的人看他不順眼,他的武功謀略,忠肝義膽,都因爲那一層爲人所不齒的關係而被磨滅,別人看莫琪殤,不過是個爲了權勢不擇手段,甘做斷袖的小人罷了。

那時候千離院送上來的人沒有一個信服莫琪殤,並以作爲莫琪殤的下屬爲恥,甚至有人在莫琪殤不陪薛程的晚上,企圖行刺,以求取而代之。就是那樣的日子,眼前這個總是一身白衣的人也沒有惆悵過,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用和敵人性命相搏求來的勝利證明自己。可是如今呢?

莫琪殤看千面臉色不好,反過來安慰她,“走吧,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不過你最近看好慕懷,別讓她到處亂撞,雖然落在主上手裡,他也不至於拿慕懷怎樣,但是……據說上次你爲慕懷和主上起過爭執,最近還是小心些。”

“我明白。”兩人說着往前走去,好在和親這檔子事將近,忙完這件事大概能稍微歇息。

日子過得飛快,慕懷總是賴在千面院裡不走,言清倒也似乎是有事情要忙,並沒有時間來管什麼石玖與千面互有書信來往的事。秋末時候,在迎親的人來的前一天,王府擺宴送別郡主,雖然遠嫁這樣骨肉分離的事是苦差事,但因爲是聖上的旨意,而況嫁去別國,也是進入皇室,算的是升遷,倒像是真的蒙了皇恩一般,來慶賀的人不少。

對外,嫁過去和親的依然是長寧王府的寧慧郡主,沒人知道有薛九九替嫁這回事。寧慧雖然不常外出,別人沒見過,王公貴族的夫人小姐們卻都知道寧慧樣貌,因而檯面上還是放寧慧出來應酬,她眼疾還未好,對於家裡舉行宴會的地方,早已經熟悉過千萬遍纔不出紕漏。

千面莫琪殤等人自然賠着薛程在王府忙碌,薛程很是沉得住氣,越是在關鍵時候與王府表現地越是親密,外人看不出一點破綻。倒是誰也不曾想,站在寧慧身邊伺候的,是珪園的流景。

且看那樣子,寧慧對流景頗爲信任。千面不由舒一口氣,只要流景站穩腳跟,能得來王府內部的重要信息,那麼他們要扳倒王府的計劃就更多一份勝算,只是不管千面怎麼看,還是覺得寧慧,對流景所假扮的侍衛,都有些太信任。眼睛不便的人向來更沒有安全感,但是寧慧卻習慣地將自己整個人,甚至可以說是整個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押在了流景身上,相信流景不會在這個時刻讓自己難堪出醜敗露似的。

但只要大方向不出問題就行,細節末葉中不關正事的部分,千面都可以視而不見。於是轉身去找莫琪殤,有些事情要問他,回頭四顧都不見人影,終於在自己登上較高的臺階時看見莫琪殤孤身一人在人羣裡站着,即便是在這樣喜慶的日子,他還是照舊地一身白衣,俊俏出塵的人,站在嘈雜的人羣中,都讓人覺得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然而這仙人的清規戒律顯然修得不好念得不熟,因爲莫琪殤那一雙眼睛總是跟着薛程轉的,薛程向哪一個人敬酒,薛程與哪個人說話,他直就差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按在薛程身上了。有些人有些事,簡直是不可救。

她只得默然苦笑,去忙別的事也好,又想起慕懷和九義在後面幫忙,先去看看那個人也好。

穿過嘈雜的人羣往外走,忽而被人被人伸手攔住了去路。千面蹙眉,看見眼前擋住路不讓人過的石玖,臉色有幾分不悅,“石大人!”

“你跟我來,我有話同你說。”

你們話都很多,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聽,但是石玖是個倔脾氣,他要是攔着不讓你走,你除非是將他敲暈了,否則他能一直攔着你。但這大庭廣衆之下,不好直接把人敲暈吧,怎麼說人家也是朝廷正二品的官員。只得跟着他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要是這人和言清一樣說話不着正題,她就把這人直接從牆根丟出去。以石玖的執拗性子,朝廷正二品的官員被人從牆頭丟下摔個四腳朝天,就算有人問起,他也絕不會招供的。肯吃啞巴虧的人還是比較好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