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白天很快溜走,黑夜姍姍來臨,人們在焦急不安中等待着,在等待中越來越焦急不安。誰都知道,黑夜是兩種人的朋友:一種是侶,一種是罪犯,罪犯很可能會趁夜潛逃。彭遠大和大李子、老牛組成的三人行動小組被局長留在了指揮部,誰也說不明白局長爲什麼把他們三個人留在了身邊。也許當時老局長沒有任何特殊的理由和原因,僅僅是隨意作出了那麼一個決定。當時沒人敢問,過後老局長也沒作任何解釋,所以當時老局長把他們留在身邊的理由和原因在老局長去世以後就成了永遠的秘密。不管怎麼判斷老局長當時的決策,事實是別人都在忙忙碌碌、東奔西跑地追逐圍捕罪犯,彭遠大他們卻閒着沒事。
彭遠大是個閒不住的人,沒事總得找點事來做,大李子跟老牛一夜未眠,此時就像流浪狗一樣各自找了個角落睡得鼾聲大起,彭遠大卻對掛在牆壁上的地下工事示意圖着了迷,認真仔細地看着圖上那曲曲彎彎蜿蜒交錯的地下工事。戰備的時候,他也曾經被單位抽去挖過三個月地道,那個時候每個單位都有修築地下工事的任務,每個職工都會輪流脫產去挖三個月地道。彭遠大對地道是有非常深刻的感性認識的,用鋼筋水泥修建的地道里設施非常完備,有照明、防原子化學的洗消室和厚重的水泥灌鉛大門,除了一人高、兩人可以錯身通過的普通通道,還有一些可以住人、藏兵、貯存食物的大房間、會議室等。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看過地下城的全貌,也從來沒有想到在自己的腳底下還有另外一座城市。根據他對地下人防工事的感性認識和現在展現在他面前的宏偉藍圖,他難以想象,如果楊德彪真的永遠隱藏在地道里,用什麼辦法才能抓捕到他。他開始用手指沿着地道走向想象着各種各樣可以抓捕到楊德彪的辦法。驀然他想到了電影《地道戰》裡日本鬼子朝地道里灌煙,企圖用摻了辣椒末的煙把八路軍、民兵和老百姓從地道里薰出來的場景。他自己都開始佩服自己聰明瞭,馬上去找局長彙報這個剛剛想象出來的高明招數。設計人防工事的專家給他潑了一瓢冷水:很多人早就已經想到這個辦法了,根本行不通,這座城市的地下人防工事豈是碾莊那個小小村落的土地道能夠比擬的,面積廣闊,四通八達,而且有良好的通風設施,要想從銀州市的人防工事裡用摻了幹辣椒的煙把罪犯薰出來,就是把全省的幹辣椒都燒光也不行。
彭遠大對人防工事專家微帶譏諷的否定並不在意,回過頭來繼續研究那張整整遮住一面牆的大圖紙。圖紙上面畫着縱橫交錯的地下長城,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地道出口,還用虛線表示了地表建築和街道的走向、名稱等詳細資料。彭遠大想象着自己就是楊德彪,如果此時此刻被圍困在地道里將會做些什麼。根據指揮部的命令,白天切斷了地道里的所有電源水源,不讓楊德彪有隨意轉悠的條件,夜間又打開了地道里所有的照明,即便楊德彪突然要從哪個地道口逃跑也無法馬上適應外面的黑暗。彭遠大想,在黑黢黢的地道里一個人待上一天,如果沒有堅強的神經系統肯定會瘋。晚上地道里又燈火通明,想從地道里觀察外面的況也非常困難。在這種況下,考慮到楊德彪在部隊特務連當偵察兵的經歷,他即便沒有瘋,也會急不可待地從地道里突圍出來。他會從哪裡突圍呢?彭遠大想,如果是自己,就一定會選擇距離新華印刷廠比較近的地道口出來。因爲楊德彪對新華印刷廠附近的地形、地貌、建築物特徵非常熟悉,作爲訓練有素的軍人,他肯定會盡量利用這些自己熟悉的地形地貌來想辦法突圍。但是,所有地道口都有武裝民兵和公安部隊荷槍實彈的把守,武裝民兵和公安部隊接到的命令是,如果對方不束手就擒,可以就地擊斃。彭遠大見到圖上有很多地道口畫着半圓形的紅色標記,就請教專家:“這種標記是什麼意思?”
專家告訴他,這種記號表示這裡的地道口已經封閉了,旁邊的公安局副局長補充了一句:“封閉了的地道口就沒有派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