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黨走說:“什麼柺杖,這是打狗棍,從小吃飯用的傢伙,現在不都講究懷舊嗎?我最懷舊的就是打狗棍,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手裡就沒離開過打狗棍。
吳修治說:“您老爺子也真是,每個月那麼多錢,捨不得打的就問幹休所要車嘛,怎麼,他們服務不到位嗎?等了多久了?”
跟黨走呵呵笑着說:“今天晚上沒等多久,其實我本來想打車來着,出門的時候看到你的車,我還打什麼車?浪費錢。幹休所的車不能要,一要別人都知道我深更半夜出來相親,丟人得很。”
吳修治哈哈大笑:“您相親?跑到銀龍賓館相親?女方是誰啊?”
跟黨走:
“上當了,上當了,哪裡是相親,是介紹搞破鞋的。我兒子、媳婦說在網上看見一家介紹婚配的,非要給我預約一個,定在銀龍賓館咖啡廳見面,我眼巴巴等了半晚上,對方帶來一個女人,說來說去是搞什麼一夜,他媽的,我都這麼老了還搞什麼一夜?讓我罵跑了。”
吳修治哈哈大笑,對跟黨走說:“跟老啊,您要找老伴也沒這個找法啊,這樣吧,您的事我列入議事日程,我負責給您介紹一個老伴兒怎麼樣?”
跟黨走馬上答應:“書記落伍了,這個找法現在最流行。好啊,書記親自介紹的質量肯定差不了,記住我的條件,年齡一定要比我小二十歲,小得太多了也不行,長得也要漂亮,不漂亮的我不要。”
吳修治聽了他的條件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暗道這個老頭兒一輩子就招人喜歡,老了照樣招人喜歡。
跟黨走是銀州市唯一一個還健在的紅軍級的老幹部,今年已經七十
多歲了。年僅十歲的跟黨走在陝北沿街討飯的時候,碰到了紅軍,紅軍
看他可憐,就給他了一袋子炒小米,他看這些當兵的和善,又有吃的,
就賴上了,人家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弄來弄去不知不覺就成了紅軍
隊伍中的一員。正式參加紅軍的時候,人家問他叫什麼,他說自己叫小
叫花子,因爲從記事起就流浪討飯,別人都這麼稱呼他,他也不知道自
己叫什麼。連長說,既然你沒名字,今後就叫跟黨走,永遠跟黨走,吃
穿都不愁。他當時一字不識,連長也是個半文盲,根本不知道中國還有
一本百家姓,更不知道百家姓里根本就沒有“跟”這個姓,他就稀里糊
塗地姓起了“跟”。
剛剛當了一個多月紅軍,紅軍就改成了八路軍,早了這一個月,他
就屬於紅軍時期的老幹部,離休待遇也就更高一些。五十年代他到銀州
市當了副市長,分管市場供應和工業生產。文化程度低,再加上性格倔
犟,一直到退休還是副市長。
吳修治曾經給他當過一段時間秘書,寫了稿子讓他念,他常常要念
錯,吳修治就躲在他旁邊提示他。好在這老頭心胸開闊,提示了就當衆改,有一次他把狠狠打擊念成了狼狼打擊,吳修治急得跺腳,提示他狠字上面沒有那一點,跟黨走回過頭來對吳修治說:“這個狠字上面怎麼有那一點啊?”惹得會場鬨堂大笑,等大家笑夠了,老爺子才正式解釋:“我再沒文化,還能不知道應該念狠狠打擊嗎?你們大家看看,這狠字上頭多出一點是什麼意思?”現場把稿子反過來讓到會的人看,果然是吳修治在狠字上多寫了一個點,鬧得吳修治非常狼狽。還有一次他把挑釁念成挑畔,吳修治提示他:“是釁不是畔。”老爺子自自語地說:“我
看着長得一樣嘛。”結果又是鬨堂大笑。
跟黨走老爺子經常在這方面鬧笑話,市府秘書們就編了順口溜來取笑跟黨走:挑畔不挑釁,尷尬是監介,上下不忐忑,坐車(駒)不坐車。跟黨走知道了之後,罵道:“屁事不懂的娃娃,覺得自己認幾個字就了不起了,老子該識字的時候正在爲你們扛槍打仗呢,不就是多識了幾個字嗎?覺得很了不起是不是?老子比你們認得更多。”
從那以後,跟黨走隨身攜帶的物件裡頭就多了一本新華字典,見縫插針地背字典,僅僅用了一年,居然把新華字典背了個滾瓜爛熟,不但講話不再念錯字,動不動還拿出一些生僻字考秘書們,人家回答不出來,他就彈人家腦門子,還要罵一聲:“笨蛋,連我都不如。”秘書們徹底服了,見了他就躲着走,怕他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