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廚說後患

第八章 老廚說後患

幾個住店的人,雖然幫了秀香馬芹,可這件事讓老廚工心裡特別不安,所以收拾屋子時 才搖頭嘆氣。其實這位老廚工是馬芹近房的一位大伯,是親三分向,不願意看着她們這個家完了,纔過來幫她們姑嫂倆的。老廚工心裡不安,是他知道這件事沒有完。英家這小兔羔子,仗着他老子佔着碼頭,錢多,跟衙門裡頭勾連着,氣粗,纔在街上橫行霸道、胡作非爲,是街上最混賬的王八羔子,踹寡婦門,挖絕戶墳,欺男霸女。他們在街上無事生非,要是得了便宜,接下來倒安生些,要是沒得便宜,就不會罷休。這次他是輸在幾個客人手上,賬肯定記在秀香馬芹倆孩子身上。更嚴重的是小王八羔子給打得這麼慘,鼻子嘴裡都流血,給人架着走的,死活難說,要是死了肯定吃官司,這個家就徹底完了。

再說英二,雖然有倆兒子,大兒子在碼頭上幫他做事,但不像英二那樣黑心、惡毒,爲人行事還說得過去,起碼不會去害人命。可因爲這一點,英二有點不大待見這個兒子,黑心錢賺得少啊。英隼兒是他的小兒子,跟英二一個德性,再加上嬌生慣養,就更不是個東西了。幾歲的時候,就堵人家煙筒,往人家水缸裡撒尿,往人家晾曬的被褥上拽泥,盡幹些狗吃貓噙的事。可是英二還最疼他,因爲那些事 ,他小時候幾乎都幹過,在他的心裡,小孩子壞點兒,長大了纔有“出息”有“能耐”能做事、敢做事。他看到兒子給打成這個樣子,能不心疼嗎,能看着不管嗎,能嚥下這口氣嗎?他碼頭上除了幹活的,還有一幫護碼頭的,手腳上都有兩下子,英二隻要一招呼,就跟一窩子瘋狗一樣往上竄,這不是個吃誰向誰的世道嗎!老廚工雖然看出來了,幾個住店的都有很好的身手,可好虎難抵羣狼啊。退一步說,這工夫他們不來,可住店的就是住店的,住店的是要走的,等住店的走了,他們肯定過來報復,打人砸東西是輕的,毀屋子燒房子也幹得出來,倆孩子怎麼對付,怎麼辦啊!

到了晚上,吃飯的客人都走了,乾隆他們也回到客房裡,老廚工便敲開了他們的客房門,對乾隆他們說了這些,話是帶着埋怨的。乾隆能聽不出來嗎,聽得明明白白。但他並沒有覺得錯,那種情形下,如果他們不出手,馬芹秀香肯定要吃虧,別說自己是皇上了,就是個平常男人也不成啊,再說他能讓幾個壞小子欺負馬芹嗎?還有,一幫混賬東西還敢對他們撒野,這還了得,留了他們一條命,就是最大的恩惠了,但他沒把話說出來。老廚工也明白他們是好心幫忙,太多的埋怨也不合適,可臨出屋時還說了這樣一句:“幾位客官也得多堤防啊,他們明的不成,可能就來暗的陰的,放火、炸屋子、打悶棍都幹得出來,加點小心吧!”最後還說了句:“趕明兒,就快走吧!”說完,搖頭嘆氣地回頭要走……

聽老廚工說了這些,乾隆還想到了一個問題,便突然開口問:“哎,老人家,他們兩家有什麼過節呀?”

老廚工聽問一怔,又擰起眉頭說:“你們就別問這些了,還是早點走好!”

老廚工不願說,乾隆也不好再問,但更確定這兩家人有樑子。

老廚工走了後,沒等乾隆劉先生開口說話,徐虎則憋不住開口了:“我過去把他們除掉吧?”王元聽了跟着說對,乾隆也是這麼想的。但劉先生說:“不可不可”“爲何不可?”徐虎不明白,問道。劉先生又說,除掉了他就會有人查,這兒離州衙不過十幾裡,知州趙之謙認得四爺也認得我,也認得順公公,見了面我們就沒辦法在這兒住了。“我們就走唄”徐虎跟着說。他雖然明白皇上住在這裡要幹什麼,但覺得女人哪兒都有,沒必要一棵樹上吊死,再說了,不行帶走就完了。可劉先生明白,皇上住着不走,就是看準了,寵不到人是不會走的,也不會帶着宮外的人女人進宮。但沒等他說,順全先說道,說什麼呢,四爺想辦的事還沒辦完呢,能走嗎?順全也明白皇上想要什麼,也明白皇上的心思。乾隆已經回味了,跟着說,對,不能走。皇上說不能還走什麼,徐虎不再說話了。

劉先生在乾隆身邊多年,深音乾隆的心理,他喜歡的人,不允許任何人侵犯傷害,在宮外寵過的更是這樣。所以就說了一個保全辦法,讓徐虎王元去找那個領頭的壞小子英隼兒,以看看傷情爲名,給他個下馬威,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但不要再動拳腳,等離開的時候再做了結。乾隆也點頭贊同。在乾隆的心裡,這種禍害民間的混賬東西,就是禍害大清的混賬東西,留着無益!

由於老廚工擔心英隼兒報復,夜裡沒有回家,在茶堂裡鋪了個麥草墊子,人睡在了裡邊,其實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老廚工這麼做,是他把英隼兒看得透透的,得保護這個家和幾個住店的人。果然,到了半夜後,就聽到門外有聲音,便大聲問了句:“誰呀?”外邊的聲音沒有了。他開門一看,門口和窗戶下,堆着幾捆棒子秸,馬上明白了,這是要放火燒店。老廚工知道是誰幹的,便跺着腳罵了頓王八羔子們!

這時徐虎王元過來了,他們聽到了老廚工的罵聲了,過來一看,也明白是誰幹的,非常氣憤,便查看了一下週圍,沒有找到人,就問老廚工,那些東西住在哪兒?老廚工從徐虎的聲音裡聽出來了,帶着殺氣。殺人是小事嗎,是要償命的,覺得他是火上澆油,會捅出更大的簍子,惹下更大的麻煩,便有些生氣地說了句:“不知道!”回頭把棒子秸抱走了。大半夜的也找不到別人來問,徐虎王元一塊兒回來對劉先生說了,還說天亮後見了就把他們除掉,但劉先生還說不可。這次不僅徐虎,連王元也有些不解了?劉先生只得又做了解釋。儘管二人還不理解,但他們不能不聽劉先生的。劉先生還不讓他們對皇上說,因爲皇上和順全在另一間屋子,又睡得正香,沒有聽到外面的聲音。

燒店就是英隼兒讓人來乾的,因爲回去後,他頭疼欲裂,忍無可忍,歇斯底里,就叫人夜裡來燒馬家店,要燒死倆女人和幾個住店的。

第二天早餐後,從街人的口裡問到了英隼兒的住處,徐虎王元就找到了他。英隼兒還在炕上趴着,倆手抱着腦袋,頭還在疼,一看徐虎王元來了,嚇得不輕。沒等徐虎王元開口,他先說了,不是他叫人燒店的!

嘿,不打自招!徐虎王元差點沒笑了。徐虎王元沒接他的話茬兒,按劉先生說的,告訴英隼兒說:我們幫店裡,是因爲我們爺不能眼看着你們一幫男人欺負女人,我們不能不聽爺的,至於我們走了後你想怎麼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有一條,我們沒離開前,你千萬什麼都不要幹,再幹我們會要你的命,我們爺的大哥可是當朝的大將軍,殺你這樣的人,比殺只雞還簡單!這招果然把英隼兒鎮住了。但在離開前,還按劉先生說的放下了20 兩銀子,讓英隼兒他們治傷用。英隼兒原來還想,一次不成就兩次三次,一夜不成就兩夜三夜,總能把你們燒了。但聽完徐虎王元的話害怕了,又見給他們放了銀子,跟腳的也是膽怯了,只得暫時放棄了報復。事兒英隼兒也沒對他老子英二說。

三天後,英二才從別人口裡聽到兒子給人打了,就要立即派人報復。可過來看兒子時,聽英隼兒說,幾個住店的功夫很厲害,那個“四爺”的大哥是朝廷大將軍,英二一聽也怵了。英二不是傻子,他還往深下想了一層,事兒再一鬧,馬家要把老瓤子翻上來,就有大麻煩了。他依靠的只是個知州,一個小官兒,這樣的小官兒,在大將軍面前屁都不是。兒子捱打這事,只能忍下嚥下了。

再說馬家店,第二天的後半晌兒,就有人給店裡送來幾筐茶具,比原來的好,貴多了,秀香和馬芹都不解的看着。乾隆看出來了,還在懷疑他們和那幫惡痞是一夥的,又故意逗她們說:“我們不一夥兒的嗎,賠你們呀!”秀香馬芹原以爲他瞎說,是爲放英隼兒他們逃走,怎麼可能替他們出錢賠東西呢,買這些東西要花幾十兩銀子呢!

順全見秀香馬芹不說話,還滿眼的狐疑,憋不住說,我們爺跟他們不是什麼一夥兒的,別瞎想了!秀香這才憋不住問:“那你們幹嗎替他們賠東西?”“我們爺是、是天下最有善心的人,知道嗎?”順全又說。乾隆接過來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又花不了幾個錢兒,何必呢。聽乾隆這麼說,秀香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才又明白他們不是一夥兒的,也不是她們想的那樣,沒那麼壞,對乾隆他們的看法也開始變了。

乾隆把目光從秀香身上移到馬芹的臉上,馬芹臉上可沒笑模樣兒,倒也沒那麼大氣了。的確,馬芹對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變,可聽到乾隆,又說:瞧瞧,瞧瞧,不生氣就好看多了嗎。馬芹立刻又來了氣,瞪了乾隆一眼,扭頭走了。乾隆看着走去的馬芹,又來了這麼兩句:都說花兒多爭豔,豈知也有蕊逞鋼。什麼意思,馬芹聽不懂,秀香也聽不懂。

老廚工他們也出來了,看到這麼好的茶具,就笑了,並搬到後邊去洗涮。

四爺幫她們打慘了鷹隼兒一夥兒惡痞,幫姑嫂倆出了口惡氣,還花銀子給買來了新茶具,她們應該感激四爺這些人,秀香的態度有了較大轉變,也不覺得那麼討厭了,馬芹雖然也有了改變,但還覺得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對他們還是那副冷麪孔。這幾天她還有個感覺,只要她臉上一放平,那人就說膩糊話,弄得心裡麻麻梭梭的。這是馬芹。

秀香呢,一個人在屋裡坐着的時候,忽然就想到馬芹總是要嫁人的,馬芹走了,就剩她一個,勢單力薄,孤木難撐,這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了,姓英的一家不會放過她,非把她吃了嚼了不可。這次英隼兒來鬧,要不是四爺他們幫忙,說不定會怎麼樣呢,想想也很後怕。還想到等四爺他們走了呢,英隼兒這些壞種兒肯定還要來鬧,又該怎麼辦呢?秀香想來想去,覺得四爺他們纔是個依靠。可是這兩天她也想得明白,人家四爺心裡壓根兒就沒有她,她是個寡婦。秀香又覺得自己命苦,好苦,便又傷心起來,還忍不住流出了淚水。

這個時候馬芹過來了,一看嫂子在流眼淚,急着問:“嫂子,你怎麼啦?是不是他們又說難聽……”

還沒待馬芹說完,秀香就接過來說:“沒、沒有,我、是我,想、想起你哥了,過幾天到的忌日了……”秀香編了句謊話。因爲這謊話恰到好處,歪打正着,馬芹信以爲真。馬芹也想,要是哥還活着,她們能受這樣的氣嗎,所以,心裡也覺得挺難過。過了一會兒才又問:“他們到底哪會兒走啊?”口氣上還帶着焦急。

馬芹這麼一問,秀香隨口說:“嗨,咱是開店的,人家是住店的,幹嗎攆啊,不攆了,讓他們住去吧,人家還老給咱幫忙,吃的住的也不少咱的,還多給,還花錢給咱買了茶具,愛住住去吧。”她這是說出眼下的心裡話。

馬芹沒想到嫂子這麼說,特別不理解,皺着眉頭看着秀香,猜她心裡想什麼?猜了會兒,也沒猜出來,就不猜了。

秀香姑嫂倆在一起繼續說話,說到一個話頭上,馬芹有些起急了:“嫂子……!”她的話下面還有“他們沒安好心呀!”可還沒說出來,看見乾隆幾個人又過來了,話就打住不說了。

乾隆來到跟前,見馬芹沉着臉子,就故意皺起眉頭上下打量她。馬芹把臉扭到一邊,一聲不吭。乾隆就問道:“馬芹姑娘,怎麼還生氣呀?”馬芹的腦子就跟捱了針扎似的,激靈一下子,心想:這東西怎麼知道我名字了,誰跟他說的,真是可惡!馬芹更生氣了。還瞪了嫂子一眼,覺得是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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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芹姑娘,生氣會變老變醜的!”乾隆瞅着她又說了一句。馬芹覺得他是貧嘴、無聊、沒安好心,氣狠狠地剜了乾隆一眼,扭頭走了。乾隆也呵呵地笑着走了。

他們剛一出門,馬芹就又過來跟秀香說:“看看、看看,髒心爛肺,什麼人啊!”可秀香聽了則說,咱們能怎麼辦,手腳上不如人家,話還說不過人家。

嫂子的話也讓馬芹皺起眉頭,知道嫂子說得對,便不無擔心地說:“可是,要這樣……!”馬芹還沒把話說完,便忽然打住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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