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爺遭綁架
回頭再說奉旨來到隸州的新知州,用帶來的人馬,抓了碼頭大雕,抓了現任和前任兩任知州,都被關進了大牢,六鎮熱議八鄉傳說秋後問斬,這在隸州地面上是亙古沒有過的。這事雖然乾隆他們沒往外說,也沒讓秀香馬芹對外人說,可是她們不說有人說,秀香又到州衙告狀了,告的是倆住店的。倆住店的跟四爺是一起的,有人看見秀香帶着衙役抓走了徐虎王元,可是當天又都回來了,秀香還跟她們一塊兒回來的。可是幾天後,京城就來了人,不光來了新知州,還帶來了人馬,抓了碼頭大雕,封了碼頭,還把前後兩任知州都抓起來了,都關進了大牢,這不明擺着是設了個局,爲馬家翻案嗎!
馬家官司反過來了,興隆店出了大名,幾個住店的還不走,更是成了焦點,傳聞就越來越多,每日還都在翻新。怎麼翻的呢,聽聽:前天說,住馬家店的那個叫四爺的大財主,看上了馬家閨女,爲娶馬家閨女當小老婆兒,花了一萬兩銀子,買通了京城的大官,爲馬家報了仇伸了冤;昨天說,是花了三萬兩銀子;今天又說,是花了五萬兩銀子;還有的說,你們說得不對,人家的大哥是大將軍,根本用不着花錢。總之,不管那個說法,還都言之鑿鑿,語之切切,都說是聽知根知底的人說的,千真萬確。
姑嫂倆聽得忍不住了,站出來闢謠,可越闢越大,她們有時還被人家問的說不出話來。比如說,四爺是不是京城的大財主?四爺爲她家花沒花銀子?是不是京城來人抓了前後倆知州和碼頭大雕?秀香是不是去衙門告狀了?是不是告的四爺的倆家僕?其實你們是演戲對不對?這些她們都否認不了,只是銀子沒有那麼多,她們知道的只有4百兩,但是在京城裡花了多少,她們不知道。她們也問過,可四爺跟她們說沒花銀子,能不花嗎,這年頭打官司有理沒錢別進來,她們家經歷過了。只是還沒有人說四爺是皇上,因爲超出人們的想象之外了。
在鄉下老百姓的心裡,皇上出門都要黃羅蓋傘,龍輦大轎,金瓜鉞斧,擎旗招展,鳴鑼開道,穿的是龍袍,戴的是皇冠。河裡走也是龍船,要清河清道,老百姓都被趕得遠遠地,面都看不到。還有,想娶誰家閨女,用得着花銀子嗎,用得着自己上門嗎,哪戶人家不樂得四腳朝天,那是去當娘娘啊!不同意的,一道聖旨,地方衙門就得屁顛屁顛地抓起來給送進宮裡。所以都說四爺是京城開銀號的大財主,來絕地是做金錢買賣,絕地是碼頭,買賣好做。哎,正巧碰上馬家丫頭,看上了,住下不走了,馬芹長的模樣俊,想娶家去做小兒,娶小老婆都找俊的。
當然還有另外的版本,說是馬家的倆女人,爲了報仇,先鑽進了人家的被窩子,人家這才答應出錢幫她家報了仇。只是這些話還沒傳進姑嫂倆、還有四爺他們幾個的耳朵裡。
對聽到的傳言,乾隆劉先生徐虎王元幾人呢,根本都當笑談,願說就說去吧,百姓的嘴是堵不住的,越堵會傳得越邪乎越走樣兒,反正也不是噁心事。他們不說,也不讓馬芹秀香去解釋了。如果老攔着,就可能有人去求真,說不準還真能把他這個“四爺”的皇上身份給求出來。爲此乾隆還來了這樣幾句歪詩:茶間本就愛扯淡,茶水一洇就一串,真真假假莫要辯,越辯越懸越唬串。
劉先生也跟了幾句:飲茶本是延時間,扯扯閒篇是自然,若是隻啜不開言,茶水豈不變平淡。還說,酒樓茶肆就是個拉叨扯閒的地方。
在聽百姓“扯閒”這點上,那時的乾隆跟其他皇帝不大一樣,跟他的晚年更不一樣,不封殺,不堵口。因爲他能從中聽到一些真實情況,戳穿了奏摺裡的不少謊言,減少了謊言誤政,還揪出了一些騙取功名利祿的貪官污吏。
聽四爺和劉先生這麼說,馬芹秀香也不再辯解了,茶客們再說什麼就當沒聽見,問,“哦”上一聲就算回答了,不做任何解釋。其實乾隆心裡還有個茬扣兒,願意讓茶客們把事說大點兒,說的越大馬芹就會覺得他越大度越慷慨越有男人氣,就跟他貼得越近,他就是想早點把馬芹寵了。
由於這些訛傳,店裡的生意也越來越火,每日茶客食客應接不遐,都是來聽最新傳說的。馬家姑嫂倆大打出手後,倆人形同仇人,再加上馬芹立馬要嫁人,傳說便升級爲另樣的版本,修改了前邊姑嫂倆都鑽了四爺被窩子的嗅聞,拐到了姑嫂倆爭風吃醋上。說出錢幫馬家打官司的大財主四爺,想先要了馬芹,可是馬芹還沒答應,因爲馬芹是丫頭,撂不下面子,那個四爺耐不住性子,便先要了寡婦,還是大白天,一個被窩子正樂呵時,給馬芹撞上了,氣得跟趙秀香打了起來,也不理四爺了,還把四爺給咬了,還立馬跟張家定親要嫁出去,也不挑不揀了。馬芹嫁張家,人們都覺得婚事不般配,有的還說,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也因爲這些傳說,店裡來的人更多了,都是來聽異聞的。不過這些話也是竊竊小語,更不能讓馬家姑嫂和幾個住店的聽到。都知道幾個住客是有大來頭的,四爺不光是大財主,大哥還是朝廷“大將軍”抓知州抓英二跟抓小雞兒一樣容易。幾個人還有好功夫,不光把英隼兒一幫人打慘了,還把齊小樓打趴了,可見功夫了得!還有馬家姑嫂也有些功夫,脾氣還烈,又有四爺撐腰、護着,誰得罪的起呀,別吃眼前虧!
前面說了,乾隆因爲生氣,要亮出皇上的威風,把馬芹帶回宮去,可冷靜後又想到,他布衣出宮找的是天倫之悅,情投意合,如果把馬芹帶回宮裡,那不又成“種地打糧”了嗎?他的心思不白費了嗎?
乾隆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甚至罵了句“都是秀香這個肥婆鬧的!”可又覺得怪不得秀香,是他酒後按捺不住。也怪不得那個老太婆他們,女大當嫁,男大當婚,這是人之長情,也是傳世之需。他也只是想寵寵馬芹,不能不讓人家嫁娶。
他又想到馬芹,忽然覺得馬芹這麼鬧,正像劉先生說的那樣,是她的女兒心太乾淨了,氣也跟着消了,還越發地喜歡馬芹了。乾隆放棄了要帶馬芹回宮的想法,並決定再努力一把,寵了最好,寵不到就算了,就當這次出宮放空了。
因爲店裡越來越忙,也沖淡了馬芹對秀香的嫉妒情緒。還有,馬芹用定親這招,好好地給了四爺和嫂子一個報復,覺得出了口大氣,氣兒也小了。所以,只要四爺不招惹她,她也沒工夫甩臉子了。走對面的時候,有時四爺還憋不住問馬芹句,什麼時候出嫁?頭一次馬芹覺得扎耳朵,第二回就來了句:管得着嗎!以後再問,就不理不答了,就當沒聽見或扭頭走開,不僅不氣,心裡還偷裡樂。有一次四爺還對着她後腦勺子說:哎,不說我怎麼給你送嫁裝啊?四爺這是甩幽默,反話正說。馬芹也知道他爲什麼說這些,嘴裡不說,可心裡說:氣死你!
馬芹不怒不斥了,四爺也越來越明白了,馬芹的心真變了,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這是宮外,他不會做一廂情願的事,不會越線,免得留下嗅聞,只得罷了,也覺得該離開了,也想好了,去趟隸州衙門,把念之謙撾玉來和英二的事處理掉,就回宮。
乾隆放棄了心思,但是很遺憾。
乾隆在離開馬家店最後一個夜晚,心情自然不大好,又喝了些酒,躺下後很快就睡着了。徐虎也因爲喝了幾杯,躺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王元睡醒了,雖然醒了,而頭還有些昏,身子也有些軟,因爲頭天晚上飲了酒,還想偎一會兒。可是忽然想起回宮的事,只得睜開了眼睛,一看天大亮了,吃了一驚,起得太晚了!趕緊掙扎着爬了起來。見劉先生還在睡,就喊了聲,劉先生沒有回答,又喊了聲,劉先生才“嗯”了一聲。劉先生聽到了,王元便沒有再喊,得去皇上屋裡一趟,怕皇上責備,趕緊穿上衣服。出屋後便看見皇上和徐虎的房門虛掩着,啊,皇上已經起來了,敲了敲門,沒有動靜,就小心地進屋了,可是屋裡沒人,皇上和徐虎都不在,牀上也未整理,牀下的鞋子也沒穿走,起了疑惑?忽然又看見四爺的牀上放着一張紙,上面還有字,以爲是四爺留給他們的,不知寫得什麼?王元不識字,趕緊拿過來讓劉先生看。劉先生還躺着,因爲歲數大了,昏昏沉沉地還沒完全醒來。王元也顧不得了,走到他身邊,一邊推一邊喊,劉先生這才醒了。王元便說:“四爺他們出去了,還留了諭旨?”劉先生聽了一驚,這才睜開眼,一看窗戶,就“哎呀”了一聲,知道睡過了時間。他坐起來接過紙條一看,便大驚失色!因爲上面寫着“人在我們手上,沒別的,手頭緊,借點錢用,不多,五萬兩,交銀放人,不要報官,否則,人就永遠消失!”哪裡是什麼“諭旨”是綁單,劉先生能不大吃一驚嗎!四爺是什麼人,是皇上啊!是天子呀!劉先生也顧不得暈了,衣沒穿鞋沒穿,就下牀跑進了四爺的屋子,人不在,也看到四爺和徐虎的鞋還在,該穿的衣服也沒全穿……!
“四爺和徐虎讓人綁票了!” 劉先生一說。王元聽了跟着大吃一驚!忽然還聞到一股薰香的味道,再看窗紙上還有個洞,這才知道爲什麼昏昏沉沉、四肢軟綿乏力了,原來是被人薰了,不是酒力還沒過去,皇上和徐虎肯定也是被薰昏後綁走的!跟着說:“我們讓人薰了!”劉先生連連捶着自己的腦袋!
王元又問劉先生怎麼辦,報不報宮裡?劉先生停下手,閉上了眼睛,冷靜了冷靜,才搖頭說,不可!王元又說,要不叫州衙帶人來,他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救不了皇上和徐虎,但劉先生又說不可!“那怎麼辦啊?”王元更着急更緊張地問劉先生!
劉先生又想了想,叫他把秀香姑嫂喊過來,先問問她們。劉先生叫馬芹姑嫂,是懷疑可能與她們有關。尤其是馬芹,這幾天正跟四爺較勁,而且有點怒不可遏的味道,他也知道了馬芹跟四爺鬧的原因,是四爺先親近了秀香,引起馬芹妒忌,報復四爺,一個十幾歲的丫頭是不知道深淺的。四爺幾天不睡女人就難受的這點“出息”他還是明白的,再說又正在壯年。想想看,一個十幾歲清淨無暇的小姑娘能接受嗎,還弄出了個馬上訂婚嫁人的幺蛾子,又見這兩天四爺不收手想親近她,便不知深淺地又弄出這麼一個幺蛾子,只是這幺蛾子要比慫恿齊小樓攆人的幺蛾子大得多、太大了!他叫馬芹秀香就是探探這個底?
王元把人叫了過來,第一個進來的是馬芹,劉先生一看,馬芹頭髮都還沒梳,軟塌塌地跟沒睡醒似的,心裡咯噔一聲!爲什麼?跟自己想得吻合,沒睡好,夜裡搞事了!
這時秀香也進來了,也是蓬頭倦面,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腦子裡又多了個問號?
就在劉先生話還不知怎麼問的時候,秀香看到了劉先生沒穿鞋子,身上還是睡衣,有點意外,指了指說:“你怎麼連鞋都沒穿?”劉先生低頭一看,才知道沒穿鞋子,但他管不了這個,開口了,問她們知道不知道四爺去了哪裡?馬芹一聽就來氣了,說:“他去哪兒你問他去,問我幹嘛!” 秀香打了個呵欠說不知。聽馬芹秀香這樣說,劉先生忽然覺得是自己的話有些唐突了。
王元聽馬芹秀香這麼說話,也看到她們疲憊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刻出了屋子,查看了秀香馬芹的窗紙上,都有窟窿,進屋後也嗅到了一股薰香味兒,回來後對着劉先生一耳語,劉先生點了下頭。劉先生明白了,她們倆也給人薰了,才一副倦疲的樣子。再一想,紙條上寫得明白,綁票的人是爲了錢,她們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此事與她們無關。四爺是給另外的人綁走了,她們不知情,是他因情急糊塗把事情想簡單了!劉先生完全明白了。
既然這樣,也沒有必要瞞着她們倆了。爲了從她們口裡瞭解些線索,劉先生就說了實情。秀香馬芹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人也醒盹了,因爲她們更知道這綁票的兇險性!倆人沒說話,幾乎同時回身,衝出了劉先生住的屋子,進了四爺和徐虎住的屋子,睜大眼睛看了一遍。劉先生和王元也跟過來了。
忽然,秀香轉向了馬芹,瞪着她說:“是、是齊小樓!是不是你又攛掇他了?”馬芹一聽,扭頭看着秀香說:“我沒有!”“除了他還有別人嗎?”秀香又說。馬芹沒說出話來。劉先生王元也想起來,十幾天前,齊小樓跟四爺交手輸了,便使陰招報復!秀香怒視着馬芹又說:“都是你!”“我……”“我什麼我?!”秀香沒讓馬芹說完又說。“我、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馬芹這才說完。秀香又要說,劉先生制止了她,叫馬芹說。馬芹便先說了她沒攛掇齊小樓,又說了齊小樓的爲人。劉先生聽得點了頭,也覺得不會是齊小樓,齊小樓爭得是人而不是錢,那天他還看出來,齊小樓是個願打服輸的人,不會做這樣的事。秀香也回彎了,覺得馬芹說得對,齊小樓不是那樣的人。可又說:“會不會是張家人乾的?”馬芹愣了愣又說:“不可能,他們還沒老鼠膽兒大呢,那個張玉林是個窩囊廢,讓別人欺負都不敢說話,還敢做這樣的事呀?”“不跟你有關係嗎,咱家的事誰不知道?”秀香又急着說。“跟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他家的人?”馬芹反駁道。“我問你!我跟你說那話,你跟他說了沒?”“你說什麼了?”“就我告訴你四爺那句話?”“我、我幹嗎跟他說,說得着嗎?”“你們不定親了嗎?”“我、我根本就沒想去他家,根本沒見他家人,就、就是想氣你們,誰叫你們……”“你閉嘴!我、我們嘛、嘛都沒有。”秀香不敢讓馬芹說出來,又因爲心虛,話有點結巴。馬芹沒再說,白了她一眼。劉先生聽出了她們話裡的事,想岔開這個,但還沒等他說,秀香又搶着問馬芹:“會不會是韓家乾的?”她搶問是怕馬芹再說她。“韓家?”馬芹聽了,帶點吃驚地反問道,她也說不清楚。秀香又說:“是,那天韓家不又來提親了,大姑那話說的多難聽,差點都讓人家出不了門兒!”馬芹也想起來了,那天韓家來提親的人走的時候,模樣是特難看,這才睜大眼睛問秀香:“大姑說嘛了?”
她們的對話引起了劉先生警覺。
秀香就說,大姑說人家不要臉,老的少的也不長點記性!這話多難聽,這不是打人韓家臉嗎?人家回去一說,準是生氣了,這纔來綁人報復咱!馬芹聽愣了。
可劉先生順着秀香的話一想,韓家人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不用說綁的是皇上,綁平民百姓也是犯王法的事,再說韓家想報復也是對着老太太和張家,便搖頭說,不會是韓家乾的。
秀香不話說了。可馬芹反過來了,衝着秀香說:“老說我幹嗎,我看賴你,這些天,林十貓老來,不就是爲你嗎?”這林十貓就是村裡那個大光棍兒,他的心裡一直惦記着秀香,三天兩頭地就跑過來,名爲喝茶吃飯,實爲看秀香,秀香和馬芹心裡也都明白。可是秀香心裡壓根兒沒有他,不認這個賬,說:“別瞎說,跟我有什麼事,他是個嘛玩意兒!”這話一住,馬上又有些吃驚了,問馬芹:“啊!你跟他說、瞎說嘛了?”因爲她也看到了,這幾天林十貓老過來,馬芹還對他熱情了好多,就覺得馬芹把她跟四爺的事告訴了林十貓。其實馬芹這麼做,是爲氣秀香,噁心秀香,她什麼都沒說,她知道嫂子跟自己是一家人,對外人說嫂子的醜事,也是打自己的臉。心裡雖這麼想的,可嘴上沒這麼說,就衝着秀香說:“呸,我怕髒了嘴!”“你……!”秀香剛懟了一個字,馬芹又懟她:“就願你,你們倆要不那樣,能出這事嗎?”“我們倆、嘛都沒嘛,你別瞎說!”秀香也生氣地懟馬芹。“呸,我都聽見了!”馬芹又懟她。
劉先生不想聽她倆吵吵這些沒用的,就提高了聲音說:“行了,都別說沒用的了!”可倆人還要說,劉先生又提高了聲音說:“都住口!”馬芹秀香聽劉先生髮火了,這才住了嘴。
因爲劉先生都聽明白了,事兒跟齊小樓跟張家韓家都沒有關係,跟大光棍兒也沒關係。馬芹答應張家的親事不過三天,這麼大的舉動不是兩天三天就能做得到的,需要準備,最少也得五天六天,再說馬芹已經答應了張家親事,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韓家來提親也只是兩三天的事,也不可能。還有綁匪是爲了錢,而不是爲了人,大光棍兒心裡想的也是人。再說了,他們同時都給人薰了,這麼大的舉動,也不是一倆個人或一家人能幹得了的,所以不讓秀香馬芹吵了,並說跟他們都沒有關係。
秀香忽然又想起來,說街上這幾年出了好幾回這種事了,綁的都是外地客商,有的都找不着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衙門裡也來人查過,一個都沒找着,事也沒查出來。王元一聽嚇得跌坐在牀上!劉先生覺得這就沾邊了,但沒像王元那樣吃驚,因爲綁客商要的是錢,命不是第一的,撕票丟命的肯定是不交錢的。所以說:“綁匪的目的是爲了錢,一時半會兒的四爺他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錢也不是問題,問題是要知道四爺的下落。”王元驚魂未定地說:“不搜查我們怎麼才能知道四爺的下落?”劉先生想了想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還得從綁匪身上找。”
“從綁匪身上找?”王元秀香馬芹都不明白。綁匪是誰,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找?劉先生手裡還拿着綁匪留下的那張紙片,晃了下說:“上邊寫着呢,綁匪肯定還得跟我們聯繫,我們暫且以靜制動……”劉先生又解釋了幾句,王元秀香馬芹聽後都點了點頭。劉先生又囑咐說:“此事萬萬不可聲張,只有我們四個知道,不許對任何人說,不許漏出一點風聲!也不要對倆廚工說。哦,要問,你們就說不知道。”但劉先生還想從秀香馬芹身上了解些情況,又因爲這兒不是山區是平原,問她們周圍莊子裡或是蘆葦湖泊裡有沒有響馬?秀香馬芹都說不知道。
可是秀香忽然又說,我想起來了,準是英家人乾的!王元聽了又一驚,劉先生也皺起了眉頭,他還忽然想起來老廚工說的“英家會報復的!”那句話,和放火沒成的事。可是很快劉先生又搖頭說,不會。秀香堅持說,怎麼不會,你們幫我們打了英隼兒,又抓了該死的英二,衙門裡還收了他家的碼頭,還抄了他的家財,英家肯定恨死你們了!王元更吃驚了,可劉先生又搖頭說不會。劉先生這麼說,是因爲他已經想到,如果是關押在大牢的英二和捱了打的英隼兒乾的,綁匪就會先要挾放人,不會只說錢;包括牢裡的倆知州也是如此,再說他們和碼頭還在新到任知州的控制監視中,他們沒有這個機會。
聽劉先生說到新知州,秀香心裡一亮,在她心裡新知州是好官,就說,我們快點去報官吧?劉先生馬上說不可。秀香有些急起來說:“新來的知州是好官?”“不管什麼官都不能報!”劉先生不容置疑地說。秀香一聽劉先生的口氣,一看劉先生的眼神,覺得好可怕,不敢說了,可是不明白劉先生爲嘛不讓報官?
王元也還沒有完全明白,還擔心地說:“我們還是告訴……”劉先生突然一擡手,打斷他的話說:“也不能告訴四爺家裡人,家裡人知道後,事兒就會鬧大了,就會更麻煩了,知道嗎?”劉先生的話一出口,王元才知自己差點走了嘴。劉先生叫秀香馬芹都回去,說四爺的事不用她們管,和平日一樣照應生意就行了,還告訴她們,如果有找他們的人,要推到他這兒來。秀香馬芹雖然不明白,但答應着去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們不知道怎麼辦好,覺得只能聽劉先生的。
秀香姑嫂走了後,劉先生這纔對王元說:“如此莽撞,知道後果嗎?一旦露了底,就可能鑄成千古大錯!”其實王元已經想到了,如果他的話說完了,秀香姑嫂知道了被綁的是皇上,非嚇暈了不可;如果綁匪知道是綁了皇上,是滅族之罪,爲自保,很有可能撕票殺人,那還不是千古大錯嗎!
這句話一說完,劉先生忽然又想起一個情節。前幾日,從卦攤前路過,算命先生忽然喊住了他們,說是那天他的話還沒說完呢,也是皇上爲解悶,就又坐下了,聽老頭子砍了半天,就在他們站起來走的時候,老頭子又說了句:“絕地這地方地薄人窮,可河水老深,不養富貴之人?”
當時皇上還回了他句玩笑話,他也沒把老頭子的話放在心上,現在忽然想到,不免打了個激靈,他覺得老頭子可能知道些什麼?於是,出了興隆店,急急忙忙地來找那算命的老頭子。
因爲時間還早,老頭子還沒有來,問了問旁邊店家,老頭子還不在本街住,還說得過個把時辰纔會來,又覺得也不能跑太遠去找,就先回了店裡。秀香把飯給他們端了過來,可劉先生王元都沒有胃口,在秀香的催說下,才草草吃了幾口,又來到街上,又等了半個多時辰老頭子才姍姍地來了。劉先生心裡很急,但儘量保持着鎮定,想問,可老頭子不急,讓他先坐下,只好聽老頭子的。老頭子遞給他一個小杌子,自己也坐下這才讓他說。劉先生趕緊開口了,問道:“老先生上次所說‘絕地不養富貴人’是何意?”
老頭子一聽先笑了笑,可很快收住了笑,小眼睛看了看四周圍,還把身子往劉先生這邊探了探,用只有劉先生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這街上隔三差就五地有客商失蹤,是給人綁了,不花錢甭想活。前頭幾年大旱,河裡沒水了,就看見兩個麻包,裡邊全是人骨頭,那都是沒花錢贖人給喝大碗茶的客商。”“哦,有這事,大碗茶是怎麼回事?”劉先生心裡一驚,緊着問道。“就是把人裝麻包裡,再裝進幾塊磚頭,扔河裡頭淹死呀!”老頭子說。“啊!是何人所爲?”劉先生又一邊吃驚一邊問。“不知道,官府裡都沒查到,也可能不是街上人乾的,這兒人多人雜,裡頭嘛人都有。”老頭子搖了搖頭說,身子也坐直了,可向四周看了看,又把身子探過來說:“街上也有人私下裡說,是英家人乾的,英二不是個東西,馬家、你們住那馬家,你們知道,那個寡婦的男人,叫馬強,就是他們給扔河的,手黑呀,英家跟衙門裡勾連着!”劉先生更是一驚!因爲他覺到,如果是英家乾的,就是報復,留那張條只是個假象,是麻痹他們,拖住他們!往這兒一想,能不吃驚嗎,他的冷汗都快出來了。可他還想從老頭子嘴裡瞭解些情況,就壓住心跳,儘量鎮定地說:“英二不是給官府抓了嗎,不會出這事了吧?”“哎,他是給抓了,不還有後人嗎,不還有拜把兄弟嗎,他有一幫人圍着。這年頭誰有錢,誰屁股後頭就有一幫人,叫當貓當貓,叫當狗當狗,有錢能賣鬼推磨。又說,你們可得小心點兒,英二被抓了後,我看見他手下那些人,老在街上晃悠,臉都拉的老長,倆眼戾戾疾疾地,心裡準不想好事。大夥還都說是你們幫忙,馬家纔打贏了官司。”老頭子又說。當然老頭子並不知道皇上和徐虎被人綁票了。劉先生想起了那個英隼兒,難道真是他?!劉先生又問了老頭子幾句,見老頭子說不出新情況了,給了老頭子一兩銀子回了客店。說真的,劉先生有點毛了,可眼下只有寄希望那張留下的紙條是真的實的,而不是虛的假的!
劉先生心如油煎,度時如年,可等到天黑,沒有任何動靜,夜裡繼續等,劉先生一夜都沒怎麼睡,剛閉上眼就激靈一下子醒了,王元也不敢睡,衣裳都沒脫,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而除了街上的狗叫,和院子裡的貓叫,再沒別的聲響。
還好,第二天早飯一過,興隆店就進來了一個賣杏兒的小男孩兒,送來了一封信,他對秀香說:“是給住店的劉先生的”把信給了秀香就要跑。秀香忽然想起劉先生說的話了,一把抓住他說:“別跑!”小男孩兒回頭怯生生地問:“幹嘛呀?”“我忙,你自己送過去吧,進了後院,你就招呼劉先生就行了。”秀香說。可小男孩兒跟着說:“我不,我還賣杏兒呢,我也不認得他。”“嗬,你個小東西,還犟嘴。”說着手上一加力,小男孩兒“哎喲!”了一聲。秀香又問:“去不去?”“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我骨頭准折了,要折了你得拿錢給我接上。”小男孩兒嘟嚕道。“狗屁,快去!”秀香又把信放他手裡,朝後推了他一把。小男孩兒拿着信,不情願地去了後院,一進後院,小男孩兒就喊……
聽喊,劉先生出來了,見是一個小男孩兒,他馬上就想到這小孩兒是來幹啥的,就問:“你叫我?”小男孩兒看着他問:“你是劉先生嗎?”“對呀,我就是。”“給你”小男孩兒把信交給他又要走。劉先生趕緊招手說:“別走別走。”“你還有嘛事?”小男孩兒站下不情願地問。劉先生看了看他的籃子,說:“你的杏子是賣得嗎?”“是賣的”小男孩兒回答。“哦,我買”劉先生跟上說。小男孩兒聽說買杏就走回來,把筐子遞到他面前。劉先生又問他:“這杏怎麼賣?”“一個老錢10個,一個大子50個。”小男孩兒說。“哦,我全買了,你要多少錢?”“啊,這麼多,你吃得完嗎?”小男孩兒有些驚訝。“哦,這個你就甭管了,我人多,多少錢呀?”“5個大子”“我給你10個大子”“10個!真的嗎?”小男孩兒聽到,興奮地睜大了眼睛。“真的,你給我提屋來吧。”小男孩兒跟着劉先生進了屋。劉先生身上沒有零錢,問王元,王元也沒有大子,劉先生就叫他去櫃上,跟秀香要來了10個大子,回來後給了小男孩兒。小男孩兒樂壞了,裝好大子,把杏兒倒下又要走。劉先生又說:“別忙走別忙走”“先生,你還有嘛事?”小男孩兒又問。劉先生說:“這信是誰讓你送的?”小男孩兒聽問說:“我娘讓我送來的”“你娘,你娘寫的信?”劉先生一聽問。“不是,我娘不認字不會寫,是別人給我孃的。”“那別人是誰?”“不知道,我娘沒說。”劉先生明白了,小孩兒就知道這些。小孩兒轉身要走,忽然劉先生又說,哎,回去問問你娘,這信是給她的,回來告訴我好嗎?小孩兒點了點頭說行。劉先生又說,這事就你知道我知道,不要跟別人說,連你娘也別說是我讓問的?小孩兒又點了頭。這是劉先生10個大子買了他5個大子的杏兒的效果。
劉先生這才讓小男孩兒走了。
劉先生讓王元悄悄地跟蹤小男孩兒,王元馬上去了,劉先生這才急着看信,還不清楚信的內容跟他想要的是否有關。信一打開,就看到:限六天交貨,五萬兩銀子,一兩不能少,只要現貨,不要銀票,否則就永遠見不到人了,交貨地點會告訴你們的。看完綁匪的“信”劉先生心裡倒踏實了許多,這也等於替皇上送來了一個安全告示。可是“五萬兩”這個數字開始扎眼了,“五萬兩”啊!獅子大開口,真是一幫狂徒啊!。之前在綁匪留下的紙條上,他也看到了“五萬兩”這個數字,當時也沒覺得扎眼,因爲當時的焦點都在“綁”上了。這個“五萬兩”他不能討價,只能認。
看完了信,劉先生讓自己靜了會兒,就把秀香叫了過來,問那小男孩兒娘!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