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驚與洗(上)
先聲奪人。
一進攬月閣,蕭客就大吼大叫:“紫玉,你給我出來!”
“怎麼了?”藍羞月帶着紫玉走了出來,很是疑惑。
“你問她!這種事都做得出來,要不是我及時發現,小七都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惡毒!”
“你不是對那宅子很滿意麼,怎麼又找起後賬來了!我可跟你說那麼大宅子就那麼點錢,可僅此一家哦,若不是我認識那房主,怎麼可能這麼便宜賣你!”紫玉振振有詞。
“你別給我裝無辜!我說你怎麼那麼好心,感情變着法兒地報復我!”
“哦~你是說那件事,那種事你也信啊!”紫玉不屑道:“一個大男人,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莫不是做了虧心事?”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那玩意真的就有,小七住那兒天天做噩夢!”
“她是你妻子,又不是我妻子!別說只是做噩夢,就算真的見了鬼,又關我什麼事!”
“你——你欠揍是不是!”蕭客急了,就要動手,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
紫玉一擡手將他打了個趔趄,出言譏諷道:“自不量力!”
我曰啊,這他媽沒處說理去了!
“藍姑娘你來評評理!”
藍羞月將事情聽了個大概,似乎還不太相信,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種事未免太過荒誕——沈姑娘她做噩夢,不一定就是鬧鬼。”
“我也試了,的確有鬼,我跟她夢見同樣的髒東西!”
藍羞月看他篤定的樣子,信了幾分。紫玉卻是不幹了,馬上道:“小姐別聽他胡說,朗朗乾坤哪來的鬼,他這人一向膽小懦弱,肯定是心裡有鬼!”
“我膽小?有膽你去試試,不把你嚇到尿褲子,我跟你姓!”
紫玉一聽“尿褲子”這種無理的話,急了,道:“試試就試試,別說沒有鬼,就算有,姑奶奶也把它抓出來宰了!”
“前院主臥,去那兒睡一晚,不去是小狗!”蕭客本想說不去死全家,但忍住了。
紫玉負氣離去,藍羞月才與蕭客細談了此事。聽完之後,藍羞月似乎也信了些。
“你知不知道哪裡有方士異人,我想找人過去看看!”
“倒是知道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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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下午,藍羞月與蕭客兩個都在找傳說中的方士,只是,那些人要麼太假,要麼已經不在了。
悻悻回到攬月閣,已經是黃昏,發現紫玉不在閣裡。
“這丫頭,不是真的去了吧?”
“小玉性子直,可能真去了!”
“那,我去叫她回來,那地方真的挺邪乎,別出了事!”
“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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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西風驟起,像一個無情的巴掌抽在大地憔悴的臉上,樹的稍枝都屈服了,整齊地歪向一邊。晚歸的路人行路艱難,暗恨回家太遲。
到汾水巷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了,蕭客與藍羞月看到驚人且有無奈的一幕:紫玉竟是裝X地坐在房頂上。
“站那麼高幹什麼,快下來,風這麼大,也不怕凍着!”
紫玉雙腳輕輕一點,華麗麗地飄下來,還炫耀似的在空中旋了個圈,小嘴一撅,滿眼鄙夷。
“本姑娘輕功好得很,不會踩壞你家的房瓦,小男人!”紫玉哼道。
什麼,說我小,哥要大起來還怕你吃不消呢!呃,這種話當然只能想想,不好說出來!
“好好,算我不對!”蕭客道:“快跟我們回去!”
“誰要回去,本姑娘還要留下來抓鬼呢!”紫玉兩隻小手往身後一背,撅着頭像只驕傲的小公雞一樣走進了房間,一扭下巴道:“就是這間麼?”
牀上的鋪蓋沒有搬走,紫玉毫不客氣地往上面一躺,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我說大姐,你就別鬧了!我知道你武功高強,可是你在夢裡還能武功高強麼,再說,就算它出來,你確定能打得過它?別忘了,它可是死人!”
“死人,那就讓它再死一次!”紫玉道。
看她的樣子,明顯是在耍小性子,可是偏偏又不能把她怎麼樣,只好向藍羞月拋去求助的眼神。
不對勁,藍姑娘好像一直沒有開口勸人,莫不是,她也想留下?
猜得沒錯,藍羞月的確這麼想。禍是紫玉闖下的,責任當然應該由自己來負,雖然在此睡一晚並解決不了問題,但起碼能表明自己的態度。再說了,不就是做個噩夢麼,自己做的噩夢還少嗎?這十年來那個噩夢幾乎每晚都做,自己不也好好的?
“不是吧,你也跟她一起胡鬧?”
蕭客真是無語了,這是鬧着玩的時候麼?
“我也想見識見識!”藍羞月點點頭。
“這玩意有什麼好見識的,我就想不通了——”
一陣急驟密集的雨聲傳來,三人同時停止說話。紫玉得意地看了蕭客一眼,道:“這下走不了了吧!”
“我覺得還可以走,話說,我這兒有兩把傘……”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是這兩位大姐絲毫沒有意動,藍羞月也躺在牀上,耍賴似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算了我不管了!先說好了,夜裡嚇尿了褲子,我這兒可沒有尿布給你們換啊!”
“唏——”,二女齊聲,然後側過身,兩人對面嘀咕着。
不知何時,兩女已經脫了鞋襪,躺在了牀上,看着一旁立着的“電線杆”,覺得彆扭。
“我說,你杵在那兒算怎麼回事兒,你這樣看着讓我們怎麼睡啊!”紫玉道。
“你的意思——邀請我一起睡?也好!這牀夠大,睡三個人應該不至於壓摞!”蕭客淫淫一笑,點點頭道。
“去你的,再敢胡說小心我閹了你!”紫玉道。
不至於吧,那玩意還是新的,割了可惜。再說,小便不也得用麼!
雨聲越來越急,敲打在房瓦上叮咚作響。
蕭客坐在窗前的桌案上無聊地翻着一本《逸事錄》,津津有味又膽戰心驚地品讀着稀奇古怪的故事。
已經是子夜,兩女躺在牀上依然睡不着,紫玉性子好動,索性爬了起來——
“咦~好精緻的木劍,幹什麼的?”
紫玉取下牆上掛着的小木劍,琢磨着上面古怪的篆文。
木劍,好像是桃木的——不對!
“快掛回去!”蕭客懵然想起剛看的《逸事錄》上的故事,頓覺不妙。
遲了!
兩扇窗子咣地一聲打開——
一股陰風從窗子鑽了進來,在房間捲了一圈。隱約能聽到鶴唳一般的風的聲音。
兩盞油燈同時熄滅,屋子裡瞬間暗下來。
靜默。
毛骨悚然,脊背隱隱發涼,頭皮微麻。嘭嘭的心跳聲越來越重,蓋過了雨落聲。
“喂!”紫玉忽然叫了一聲,繼而笑道:“看你們嚇的,一陣風而已!”
風在雨前,這麼大的雨,哪來的風!而且,現在窗子開着,根本沒有風再吹進來!
這個問題似乎紫玉也意識到了,說了一句之後,便又沉默下來。
自己是個男人,怕歸怕,關鍵時候要有個男人的樣子!轉身關上窗戶,掏出火摺子,再次點燈。
燈捻剛燃起一個小苗——
“咣——”,窗子又開了,一股陰風再次將燈吹滅。
鬼吹燈?要不要這麼邪乎!早說不要留宿了,你們非要逞能!
大雨天陰氣重——還有你個紫玉,木劍掛在牆上好好地,偏偏取了下來,知道那是幹什麼的嗎!
越想越怕!一股颼颼的涼意沿着脊樑漫上後腦,腦子漸漸模糊起來——
腦子裡嗡嗡作響,只剩一絲不屈的清明奮力抵抗着——
“我是個男人,我要帶她們離開……”
“我要帶她們離開……”
“帶她們離開……”
“離開……”
這一絲信念起初像一輪明月,漸漸地越來越小,最後化成一個火星。
在信念的火星就要熄滅的時候,忽然又燃燒起來,以燎原之勢迅速蔓延開來。
燎原之火勢不可擋,只覺得腦海中一聲刺耳的鳴響,一下子清醒過來!
好險!剛剛怎麼回事,鬼附身?還好撐住了!
不行,得快點離開!
燈已經熄滅許久,眼睛慢慢習慣了黑暗,能看清周遭的事物。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牀上少了一個人!
“小玉呢?”
“她,她說看到一個黑影,就追出去了!”藍羞月聲音有些顫抖。
“走!”蕭客一把拉過她,也不管穿沒穿鞋,徑直往外走。
正此時,紫玉忽然從黑暗中冒了出來,衣衫盡溼,低垂着頭,頭髮披散下來遮住兩頰,頭上的雨水嗒~嗒~滴在地上。
蕭客與藍羞月還未走出門去,看到此景,身心巨震,不自覺地後退,直到撞上牀沿。
不會被鬼附身了吧!
“剛剛我差點被附身!她可能——”蕭客不由自主地抓住藍羞月冰涼的手,輕道。
藍羞月身體微微顫抖。對於鬼這種未知的事物,她的恐懼不亞於蕭客。
紫玉懵然擡頭,浸溼的頭髮搭在臉上,黑暗中,隱隱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順流而下的雨水。那樣子詭異、恐怖。
紫玉擡頭望着蕭客——不對,望着的是蕭客身邊的藍羞月。
蕭客用力抓着藍羞月的手,以示安慰。漸漸感覺到異樣——
她的手本是冰涼的,可現在好像有些僵硬!
身邊這個纔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