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名慈國,國都大梁。
藍羞月諸人路過此地。因爲要照顧穆雲疏的身體,便再次歇息一晚。
投了一家不錯的客棧。由於蕭客的慘狀不方便見人,便安排住在後院。入夜,藍羞月留下照顧蕭客,讓小米和穆雲疏先去用餐。
大梁城是東國的都城,卻並不文明,甚至遠不如邊境小鎮。當夜,小米和穆雲疏便撞上了鬧事的人。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一對兄妹選了個位子吃飯,來了一個翩翩佳公子,想要搶位置。
姐姐有些不悅,卻忍下了,讓弟弟換個桌子。反正在哪兒吃不是一樣?
弟弟卻是個愣頭青,與佳公子理論起來——
“我們先來的,你憑搶我們的位子?”弟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心氣高傲,不畏強權。
佳公子哼笑一聲道:“你們的位子,寫你名字了嗎?這裡是酒樓,誰想做誰做,更何況,你們連菜都沒點,憑什麼就說是你們的?”
佳公子強詞奪理,分明就是在有意找茬。姐姐知道這人找茬的原因,不願與他糾纏,只是拉着弟弟離開。
弟弟卻甩開姐姐的胳膊,向佳公子道:“你這人怎麼不講理,看你穿的倒挺斯文,卻是個斯文敗類!”
“我斯文是對人的!”佳公子道:“對我們慈國人,當然會仁慈,但對那些異國人,就不一定了!”轉而又道:“自己國家不保,就跑來大梁,如今可好,秦人都跑來這裡要人了!哼,還腆着臉賴在這裡,非要等着被趕走嗎?”
“你——”少年氣結,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須臾道:“我們是受你們皇帝陛下的邀請纔來的,關你們升斗小民什麼事?”
“喲喲,還真以爲自己還是什麼皇子啊——”公子噱笑道:“真是好笑,說是受了我們皇帝陛下的邀請,這種話怎麼說的出口?說我是升斗小民,我看你連升鬥小民都不如!”
“你太過分了!”說話的是姐姐,只聽她怒道:“我們確亡了國已經夠慘了,你爲何還要這樣,你非要看着我們死嗎!”
佳公子冷笑,那意味像是在說“去死”。
旁邊的小米有些看不過了。小米向穆雲疏嘀咕道:“慈國人的素質也不過如此!”
“啊?”穆雲疏走了一下神,沒聽到,轉而又問道:“你說什麼?”
小米指了指另一邊,道:“你沒看到麼?”
“看到了,而且,我看那個女人好生面熟,好像——”穆雲疏想了一下,恍然道:“我想起來了,她是福王郡主,前幾年隨相公上京時見過一面!洛陽城被迫,想必他們是來此避難了!”
“既然相識,那得管管——”小米說完便站起身來,穆雲疏拉了一把沒拉住,只見小米走到幾人面前,道:“你們爲何在此爭吵?”
少年一看有人來湊熱鬧,當即說出事情原委,而後道:“這位姐姐,您來評評理!”
小米當下失笑道:“我當時什麼事呢,原來是這等小事,呵呵,怎麼聽起來像小孩子鬧彆扭——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們也不怕別人笑話!”小米並未指人,須臾又道:“一張桌子有什麼好爭的,要是不嫌棄,你們過來與我一同用餐好了!”
小米破天荒表現出一副氣度,不得不說,這樣的感覺還不錯。
姐姐本來就不想惹事,當即道:“謝謝這位姐姐邀請,那我們就叨擾了!”轉而又諷刺了一句:“看來大部分東國人還是大度的!”
佳公子被折了面子,臉上掛不住,慍怒道:“多管閒事!”
小米並沒有搭理他,佳公子更加沒面子了,面色數變,忽然起身跟了上去,又坐在穆雲疏的對面,一邊點着頭道:“這邊近窗,可以看風景,真是個好位子!”
“穆姐姐,咱們換個位子吧!”小米道。
穆雲疏故意扶着小腹起身,一邊道:“也對,這邊風大,我這身子不能吹風!”
穆雲疏將自己的孕婦身份搬出來,想着這人應該不會再糾纏了,卻不料他又追了上來,同時道:“天冷了,窗邊的風大,還是這邊好!”
“死纏爛打”,這行爲有些可恥。然而這位公子今日是丟盡了顏面,已經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找茬找到底!
穆雲疏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道:“小米,你去把小月叫來,嗯~你去把她換過來吧,待會兒給你帶點吃的回去!”
小米離去。
這邊的姐姐滿臉歉意地望着穆雲疏。穆雲疏則是笑了笑道:“沒事的,等一下就好!”
佳公子將頭一仰,那意味像是在說“我看你叫誰過來!”
這姐弟二人。姐姐便是福王郡主江雨榭,弟弟是堂弟,是北國的皇子。落毛鳳凰不如雞,便是這二人的真實寫照。
須臾,藍羞月過來,朝穆雲疏笑了笑,坐在佳公子的身邊。佳公子看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美人,心中覺得奇怪,心道,莫非要使美人計?一念至此,佳公子又看了一眼藍羞月!
果然是美人!若是真的要使美人計,到可以賣你們一個面子!然而,下一刻,佳公子便發現自己錯了——
佳公子與藍羞月坐在同一個長凳上,漸漸感覺凳子上傳來灼熱感,凳子滾燙如烙鐵,幾乎要把自己的屁股燒焦了!
噌地站起,看着藍羞月的笑容,佳公子心中忐忑起來!
太邪乎了!莫非是妖怪不成?
“打擾了!”佳公子隨口說了一句,便倉惶逃離。
姐弟倆不明所以,穆雲疏知道是藍羞月使得手段,卻也不知道具體是何手段。望向藍羞月,見藍羞月眉眼中含着笑意,穆雲疏也笑了。
笑完,穆雲疏道:“妹妹,這位是福王郡主,江雨榭,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我記得她,她可能不記得我!”藍羞月笑道。
當年藍羞月因爲容顏老去而戴上面紗,江雨榭想要看她的容貌,爲此蕭客還殺了福王的侍衛。這些本來算是仇怨,但時過境遷,那些事再回想起來早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穆雲疏盯着江雨榭,眯起笑眼道:“郡主可還記得,四年前在洛陽城,我——”穆雲疏指了指自己,又道:“跟在逍遙侯身邊,與您見過兩次面!”
“是你——”江雨榭指着穆雲疏,似乎認了出來,轉而又向藍羞月道:“那她?”
藍羞月嫣然一笑,道:“你不是想要看我的相貌嗎,現在你看到了!”藍羞月此時說出這話來,心中還有一種“出口惡氣”的快感。
“果然是你——”江雨榭說着,神色黯然下來,道:“沒想到你這麼漂亮,我當初還自不量力~”
藍羞月當初容顏老去,此時卻很年輕,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比江雨榭看起來還要小一些。兩人都是美人,說不上誰美誰醜,但藍羞月有種淡雅氣質,這點是江雨榭所不能及的。
相比而言,穆雲疏就老了許多,此時打諢道:“你們在此比美,將我置於何地?”雖是質問語氣,卻是笑着說出來,算是自嘲。
弟弟名爲江證,年十六。
自藍羞月到來時,江證就被她吸引住了,這麼長時間沒有聽進去一句話。此時剛剛回過神來,目光灼灼地盯着藍羞月道:“敢問姑娘芳名?”
藍羞月早就發現這人在盯着自己看,本來佯作不知,此時見他竟然不識趣地問自己姓名,心生不悅,冷淡道:“藍羞月!”轉而見江雨榭在走神,便問道:“郡主在想什麼?”
“我已經不是什麼郡主了,你就別這麼叫了,要是不介意,就叫我姐姐吧!”江雨榭道。
藍羞月聽到“姐姐”二字,愣住了。心道自己比她大了三歲,竟然成了妹妹。而穆雲疏則是直接失笑,點頭道:“嗯~這樣也好,顯得親近!”
藍羞月睕了穆雲疏一眼,道:“如此,也好!”
卻聽江雨榭踟躕了一下,又道:“你們怎麼在這裡,那逍遙侯呢?”
“相公他身體抱恙,我們帶他去求醫!”穆雲疏道。因爲江雨榭早知道藍羞月是蕭客的妻子,此時自己開口,是宣佈,自己也嫁給了逍遙侯。
“他——沒事吧!”江雨榭道。見兩女神色黯然,便猜出一二,又道:“那我去看看他吧!”繼而又補了一句:“你們別誤會!”
穆雲疏想起蕭客的狀況,當即想要回絕,卻聽藍羞月道:“不是不行,就怕相公的樣子會嚇到你們!”
江雨榭聞言即道:“很嚴重嗎?那我更要去看看了!”
“我去結賬!”江證殷勤道。
藍羞月看到江讓殷勤的樣子,心中覺得很彆扭。這個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這種感覺很不好。不過想想又釋然了,畢竟,馬上就要去看相公了,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成親了,之後他就不會再這樣了!
穆雲疏忽然道:“剛剛小米沒怎麼吃東西,你給她帶一些吧!”
江雨榭與穆雲疏先行,留下藍羞月在打包東西。江證回來,又殷勤地幫藍羞月打包,“不小心”碰了一下藍羞月的手,然後充滿歉意道:“對不起~”
藍羞月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有意,又或者是故意裝作無心。但藍羞月很生氣。
卻聽江證又道:“藍姑娘,再下江證,是北國六皇子——”
江證還未說完,藍羞月就聽不下去了,道:“皇子殿下,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不可能!”
江證身爲王子,從小養尊處優,骨子裡有超乎常人的自信和優越感。即便淪落異國,他也只是認爲是國破,而沒有因此否定自己本身。他對自己還是比較自信的,卻不料藍羞月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熱情。
江證沒有預料到這種結果,被噎了一下,頓了頓,道:“可不可以告訴我,爲什麼?”
“我已經成親了!”藍羞月道。
“我不在乎!”江證這句話根本沒有經過大腦,只是下意識說出來的,說完便感覺不對,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江證低下頭,道:“其實,我並不在乎那些世俗禮法!我覺得,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根本不會在乎她的過去——”
這些話難以啓齒,江證也是第一次說,以至於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豁然擡頭,卻見藍羞月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