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十人,也算很大陣仗了。
這麼多人,想要投宿很困難。而天又冷,不可能露宿,便只有找些人家借宿於柴房。
屯長四十歲左右,不是很壯,但看起來很精明的樣子,是個老油條,會了事。
屯長待人和善,但大家依然不怎麼待見他。因爲大家知道他當這屯長,肯定撈了好處。經常會有個別刺頭提出要住店、要下館子之類的要求,最終都被他打發了。
當屯長能撈好處,但也擔着風險。他要保證帶人如期到達,而且一個也不能少。晚了點或者少了人,都不是他能擔待得下的。
若是正常趕路,大概需要十三四天的樣子,而官方給的期限是二十天,綽綽有餘了。
行軍路線並非正東正西,而是從南邊的南山附近繞路走的。
七日之後,已經走了大半距離,已經到了邊境。這裡的村寨幾乎沒有完整的了。沿路隨地可見餓殍。
“死婆娘老嫌家裡窮,下回非得拉她到這裡看看,讓她知道啥才叫窮!”一個三十幾歲的漢子看到延邊的慘狀,心裡不由地生出一股優越感,繼而宣之於口。
“這能一樣?人家這是打仗打的,你那是自己不願出力掙錢!再說了,人家這邊人人都窮,誰也比不得誰,咱們那裡有貧有富,你那婆娘見了富人,當然嫌棄你!”另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說起話來有模有樣。
“狗娃你別淨會說,你連個婆娘還沒有呢!”
“俺娘都給俺說好了,等這次回去就能成親,俺那媳婦比你二愣子的婆娘俊多了,看着還溫柔!”狗娃驕傲道。
“現在溫柔,等進了門就不一樣——”二愣子說着,忽然一擡頭,道:“下雨了!”
果不其然,下雨了,似乎還不小。
“都說春雨貴如油,如今這麼大春雨,就接雨水都能致富了!”屯長馬鈺聲音中略帶怨氣。
“屯長大人,今兒天不早了,咱們也不能冒雨趕路吧!”說話的是出名的刺頭,李武。
“是啊屯長,咱們才七天都快到地兒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這人是個40歲的老實人,季順。
接着幾人跟着附和,屯長馬鈺只好順從大家的意見,道:“前面有個廟,咱們過去避避雨,等明個雨停了再走!”
雨落,空氣氤氳,這看着很近的寺廟,走了半天再看,依然那麼遠,似乎怎麼也走不到地兒。
因爲人多,大家也沒多想。只是季順嘀咕了一聲:“邪了門了!”
又走了一會兒,終於到了。寺廟很大,磚石砌成,足夠豪華,只是因爲久無人住顯得有些荒蕪。
上面斜掛着一個黑色牌匾,匾上三個字“上陽廟”。廟內結滿了蜘蛛網,到處都是灰塵。
門外天陰,廟內更顯陰森。季順又嘀咕一句:“很邪門!”
“季叔恁地膽小,咱們那麼多人,難道還怕鬼不成!”狗娃戲謔道。
“別瞎說!”季順呵斥一句。即可引來一陣鬨笑。
連日趕路,舟車勞頓,大家稍稍打掃了一下,便找地兒躺下。三五成羣扯了一會兒淡,便靜了下來。
蕭客找了個角落,一腚坐在地上,卻被硌了一下,向下一掏原來是把生鏽的剪刀。拿着剪刀扔到一旁,便也躺了下來。
屯長馬鈺頂着個斗笠,在外面轉了一圈,也回來歇下。
已經開春,雖然餘寒未消,卻也不至於生火。再者,這麼多人棲在一個廟裡,也沒多餘的地方生火。
每個人都拿出自己的行李,挑出些衣物,蓋在自己身上,然後蜷縮成一團,以免熱量散失過快。就這樣,模模糊糊睡去——
……
“走了走了,快起來趕路了!”天還未亮,屯長馬鈺就叫醒諸人。
“這麼早!”“天還沒亮呢!”“急着投胎啊!”抱怨聲四起,卻也不敵馬鈺的堅持,最終所有人都拾掇好東西,上了路。
出廟門直走,路遇一個村子,道路兩側都是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人,有清麗少女,也有徐娘半老。
“客官,進去坐坐~”姑娘們扭着蠻腰,迎上來扯着衆人進屋。
不知是誰湊過來嘀咕了一句:“我聽人說過,這是山東妓女村!”
山東,就是西山的東側。這妓女村蕭客似乎也聽過,好像是說,這個村裡都是女人,到老了幹不動的時候,纔會借種生娃,生了男娃就賣掉,生了女娃繼續做生意。
怎麼會遇上這種事,實在是太特麼幸運了,不過,哥可沒帶什麼錢,額~那個,咱又不缺,就不耍了吧!
蕭客正想着,一轉頭髮現一屯人已經少了大半,只剩下稀稀拉拉幾個人。感情是都去光顧了。
“兄弟,這些天趕路也累了,進去歇歇吧,放心大家的錢都由我來出!”屯長馬鈺言辭懇切。
這種好事,不去豈不是虧了,不行,這妓女村都是妓女,來嫖的人很多,別染上了什麼病!一念至此,蕭客道:“我,我就不去了,我在這兒等等就行了!”
“那你再想想,什麼時候想通了再進去,老哥就先進去暖暖身子了!”馬鈺說完,隨着一個妖豔美婦進了一個屋子。
蕭客掃了一眼剩下的幾人,見還有狗娃、季順、二愣子,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便笑呵呵道:“你們怎麼不去?”
二愣子吃吃道:“俺怕家裡的婆娘知道!”
狗娃聞言,笑道:“咱們在這兒做事,她哪能知道,這裡就我一個認識大嫂,我又不會通風報信,你就放心去吧。”
二愣子還在猶豫,就聽狗娃道:“你們不去,我可先去了!”
狗娃說完,徑直走向一個小戶門口,那門口站着一個羞澀的俏佳人。那俏麗的小姑娘看到狗娃,卻是轉過頭去,以表示自己不想接待他。狗娃撇撇嘴,剛想譏諷她兩句,卻見旁邊走來一個十七八歲的美人。
“那個傻姑娘不懂情趣,這位爺跟我來吧——”美人攙着狗娃的胳膊,將他帶回了自己屋。
這時,二愣子吃吃道:“外面挺冷的,我也進屋坐坐!”
另兩個不認識的人,低頭私語一番也不再堅持。場間只剩下蕭客和季順二人。
蕭客不經意間看到面前不遠處那女子,她正在盯着自己看。這女子十四五歲樣子,身材卻是極好,典型的童顏巨/乳。
小姑娘望着蕭客,目光中帶着一絲幽怨。蕭客看的心中一動。
這姑娘很美,但這不足以令蕭客心動。主要的原因是,她目光清澈,不帶一絲淫邪,清麗且清純。
小姑娘輕咬下脣,旋兒張口欲言,話到嘴邊又沒開口,似乎很羞怯,卻還有一絲倔強。
蕭客像是被撥動了心絃,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小姑娘俏面閃過一絲喜色,僅僅一瞬,便又恢復矜持。
小姑娘欲言又止,蕭客亦然。繼而相視一笑,美人一笑嫣然,蕭客一笑坦然。繼而,蕭客道:“幸會!”
“未敢請教公子姓名~”聲如黃鸝,沁人心脾。
蕭客晃了晃神,而後道:“蕭客,不知姑娘芳名?”
“小萍!”小萍道:“外邊天冷,還請公子進屋一敘——哦,請公子莫要誤會,僅喝杯熱酒,暖暖身子而已!”
“佳人之約,莫敢推辭~”蕭客說完,隨着小萍進了屋。
小萍的房子很簡陋,從外到內都很簡陋。但佈置的卻很別緻,清新淡雅,讓人覺得很舒服。
煮好酒,小萍給蕭客斟酒,繼而坐回對面撫琴。
“小萍姑娘跟其他人不一樣呢!”蕭客忽然道。
“嘣——”琴絃斷了一根,小萍卻是如若未覺,只是怔在那裡,旋兒,悵然道:“那又如何呢?”
蕭客見小萍愁容,心生憐愛,又見她的手指被琴絃割破,便取過她的小手,將受傷的食指放進自己嘴裡,吮吸着。
擡頭,正撞上小萍的目光,深情的目光。只聽小萍道:“公子要了奴吧!”
“啊——”蕭客大驚,急忙丟下她的手,跳回自己座位。
“給你開玩笑呢——”小萍笑了笑,笑容中卻帶着一絲無奈,轉而道:“公子可知這妓女村的由來?”
蕭客歪頭,作洗耳恭聽狀。
“百年前,北國與秦國交戰,戰事蔓延甚廣,我們整個村子的男人都死光了,剩下的老弱婦孺無人贍養,只能在村裡等死——
後來,一個將軍借宿,他手下的一個士兵因爲耐不住寂寞,非禮了一個村婦。將軍仁義,補償了許多糧食,結果就有其他村婦效仿,久而久之,這裡的人就公開賣身了——
這裡的人世代爲妓。至於繁衍後代,一般都是向那些優秀的客人借種,生了男孩便賣掉,生了女孩便繼續做妓子!”
蕭客聽着,忽然心生疑慮,踟躕道:“那,你——”
“我?我跟他們不一樣!”小萍道:“情況是這樣的,有些客人來此,要求比較高,點名要懂琴棋書畫的姑娘,還許以重金。於是,村裡一些年長的媽媽,便商量着培養些上等妓子出來,卻不料,我們學了書畫後,心氣便高了——”
“你是說,你還是乾淨的身子?”蕭客欣喜道。
“嗯~”小萍低頭,含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