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遼城至今,爲時半年,收貨頗豐。生活穩定下來,撿了兩個美人,名、利雙收,還結交了幾個朋友。
還兩三天就要過年了,年貨已經籌備地差不多。買了一頭豬、一隻羊,也是時候宰了。
一大早,蕭客帶着董守成與河伯殺豬。豬的肚子被架在長凳上,河伯抓着後腿,董守成抓着前腿,蕭客則持着殺豬刀一刀捅入,一寸長的刀刃齊根沒入。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天地。大部分看客都撇過頭,不願看這殘忍的一幕。然而,有個別人卻很激動,比如河伯,再比如小米。
“少爺少爺,能不能讓我戳一下——”小米湊過來,躍躍欲試。
“喏——”蕭客遞上刀,道:“看着戳!”
小米拿着殺豬刀,圍着豬轉了一圈不知如何下手,最後停在豬尾巴處,竟是戳了它的菊花。豬還沒死利索,這一戳就戳出了穢/物。
“嗤——”,衆女鬨然大笑,個別人側身作嘔。
“還有誰想試試,機會難得哦——”蕭客吆喝着,轉而向小玉道:“小玉,你要不要來一下?”
“我,我纔不——”小玉怯怯道。
河伯指着她道:“你打架的時候不是挺兇的,怎麼現在這麼膽小?”
“那,那時候我沒多想!”小玉似乎有些害怕河伯。
河伯見狀更來勁了,拿過蕭客手上的刀,向小玉道:“來試試啊,比殺人還過癮!”
小玉看到河伯拿着刀走過來,嚇的直往藍羞月身後躲。河伯不依不饒地追,小玉則又跑過去躲在蕭客身後,抓着蕭客的衣角求助。
“好了,別鬧了,別嚇着小孩子!”蕭客要回殺豬刀,又道:“好了,開始宰豬,有興趣的都來幫把手!”
接着是開水燙死豬,蕭客還一邊調侃道:“看到沒,這就叫死豬不怕開水燙!”
語畢,所有人都望向蕭客,蕭客尷尬道:“你們看我作甚,我又不是死豬!”
融融恰恰,歡聲笑語,一片祥和。
生着當如斯,若是能一輩子這樣無憂無慮,夫復何求?
每個人都放下了心事,二三成羣說說笑笑。只有陸小鳳孤獨地呆在一旁洗着豬大腸。
陸小鳳這段時間很本分,那件華麗的衣服已經被她丟了,如今穿着樸素,一如來郡城路上的衣着。
她本就是窮苦出身,此時清洗豬大腸倒也做的有模有樣,那認真的樣子倒是挺動人。
“陸姑娘——”蕭客走過去,蹲下幫她一起洗。
“公子——”陸小鳳應了一聲,繼而低下頭繼續做事。
“你這段時間應該都體會到了,我家的生活就是這樣,很平淡,你要是覺得委屈就趁早離開吧,女孩子的青春就這幾年,你耽誤不起!”蕭客語重心長道。
“謝謝公子關心,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陸小鳳毫不猶豫道。
“可是你不是追求榮華富貴麼,我這裡根本沒有你想要的!”蕭客繼續勸誡。
“公子——”陸小鳳直面蕭客,認真道:“你看輕我了,我並不是貪慕榮華的人,我不覺得現在是在吃苦!”
“那你從宣傳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蕭客反問道:“這裡的生活與你在家裡的生活不一樣嗎?”
“做的事一樣,但這裡的人不一樣!”陸小鳳道。
“我明白,你貌若天仙,不甘心嫁與一個村漢,不甘心與一些粗鄙的窮人生活在一起——”蕭客道:“可是,這裡的人又高貴在哪裡?我很普通卻很花心,小七她們對你也不好,相反,你若嫁個普通人,他肯定會疼你愛你的,那樣不是更好麼!”
陸小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下才道:“公子是才子,不是普通人。小七姐她們雖然對我不好,但她們那麼做也是有原因的。你們跟我的家鄉人不一樣!”
呵呵,終於明白了。其一,她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如今她證明了。
其二,在她心裡,我們這些人是文化人、上流人,而她家鄉的人是粗鄙人,是不一樣的。這種心理比較原始。舉個例子,落難王子即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在人心裡也比莊稼漢高貴。
人,尤其是年輕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村頭的小河溝是美景,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家的菜園子多麼有趣。因爲小河溝就是小河溝,菜園子就是菜園子。
就像,人沒有失過明,從來不會覺得目能視物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因爲思想本身就會先入爲主。
蕭客明白了陸小鳳的想法,便徐徐道:“你說的沒錯,我也覺得我家鄉的人很討厭!他們很無知,卻自以爲很聰明。他們低俗、粗鄙、處處算計別人,很可惡,讓我覺得噁心!”
陸小鳳怔怔看着他,聽着,不明所以。
只聽蕭客又道:“那你有沒有對比一下,這裡的人的人品會很好嗎?這裡的人會心地善良嗎?舉個例子,遲成你是知道的吧,他的爲人與一個莊家漢相比如何?可是你會覺得他粗鄙嗎?”
一連串的提問,讓陸小鳳愣住了,卻依然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蕭客又道:“從來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家鄉民風淳樸,但是外鄉人卻會認爲某某地民風淳樸,這是爲何?
原因很簡單,因爲你自幼就與他們生活在一起,看到最多的是他們的壞處,因爲你是從內向外瞭解他們的!而對於陌生人,你卻是從外向內瞭解的。這是先入爲主!
比如你初次見我,你嘲笑我馬術差,但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比如我初次見你,我覺得你很美——
想想看,你的鄰居從小看着你長大,知道你小時候是個鼻涕蟲,即便你長成了大美人,在他們眼裡你依然是那個鼻涕蟲!就算你衣錦還鄉,他們只會認爲是你運氣好,而不會認爲你比他們高貴!”
陸小鳳聽着,忘記了手中的活計。若有所思。
蕭客停頓了一會兒,才道:“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大概明白了——”陸小鳳點頭,又道:“可是,我還是不打算回去!”
“明白!”蕭客道:“可是你要想清楚了,我不是什麼良人,又對你無情,你呆在這裡可能會誤了自己!”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我也相信你會接受我的!”陸小鳳堅定道。
“呵呵——”蕭客笑着站起身,道:“既然你執意如此,就接着洗你的豬大腸吧!”
陸小鳳動作慢下來,因爲她在思考。蕭客用這種交心的方式勸她離開,主要還是怕自己把持不住犯了錯誤。然而,這種方式只能用一次,若她堅持留下,自己不可能再這樣勸了。因爲勸幾次之後,兩人就變成“相知”了。那樣適得其反,言重了還會“一發而不可收拾”。
陸小鳳還沒有考慮清楚,然而,她卻感覺很踏實,腳踏實地的感覺。自來到南山郡郡城,她一直是飄在天上的,如今總算落地了。卻是忽然想到家中父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再說汪雯。如今風平浪靜,她的心情也平復了許多,那些傷疤在漸漸癒合。
得知遲成的死訊後,她卻沒有太多的“解恨”感,或許真的是看淡了!他身邊有很多女人,都很優秀,根本不會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只能識趣,站在遠處看着也挺好,平淡也是福氣!
新年將至,新春將臨。
一晃,兩日過去,除夕來了——
無家可歸的孩子們都來了,很多女人,外加董守成一家三口,一共十數人,分外熱鬧。蕭客一家和董氏兄妹共五人,卻忙不過來,於是藍羞月和小玉也充當了主人家。
最後的晚餐快要準備好了,卻不見河伯蹤影,可她明明說過要來的啊!正着急着,就見她來了,非但來了,還帶來了兩人,糟老頭和穆雲疏!
蕭客愣了一下,變過去打招呼:“這邊太忙,無暇出門相迎,莫怪~”
“扯什麼蛋,是忙活着調戲姑娘吧,喲,還真不少!”糟老頭依然不正經,不過衣服倒是穿的挺稱頭。
“這都被你看穿了,真沒勁——別愣着了,快進屋吧,上座給你留着呢,別客氣!”蕭客道。
轉而望向穆雲疏。她也穿了喜慶的紅衣,頭髮卻是紮起來一部分,只留下兩鬢和前額。這種髮式在這個時代很奇葩,但看得出來,她已經在盡力遮掩自己的特立獨行了,已經盡力讓自己表現地正常了。
穆雲疏目光壓得很低,因爲心虛而不敢正視蕭客。若不是師傅也過來,她真還不敢來。畢竟,河伯大大咧咧的性子,到這兒肯定就不管自己了,到時候自己該如何自處?
“穆姑娘也來了,快進屋吧,外面怪冷的!”蕭客故作隨意,招呼道。
穆雲疏跟着師傅進了屋,心中卻在想着蕭客的話,然而她記着的卻是前半句“穆姑娘也來了”。怎麼,我就不能來嗎?你以爲我想來嗎?他們二人叫我一起,我又有何理由拒絕!穆雲疏固執地想着。
同樣固執的還有陸小鳳。
她這已經想清楚了,要留下,這個決定是在她穿上身上這件新衣服時才下的。過了年,家裡每人都有新衣服,她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誰挑的,但是她很喜歡。她覺得這件新衣服穿着很舒服,比江晨送的鳳袍要舒服,穿着它感覺很踏實。
於是她決定留下,決定愛上這個男人,然後做他的女人。然而,一旦做了決定便又生出一個新問題。既然要做他的女人,那麼,自己在王府的事怎麼辦,要說與他聽嗎?
之前傍上江晨,他肯定會對自己有成見。更嚴重的是,自己雖然還是處子,卻與江晨有過肌膚之親,這種事哪個男人可以容忍?
可是,若不告訴他,如何顯示自己的誠心?再者,自己遲早要把在王府的經過說出來的,不然無法與他交心。那麼,自己說是半真半假地敘述,回頭江晨若是說出那件事,那自己便永遠沒有機會了!
江晨與他已經朋友,很可能會說漏嘴,他若知道那些事,會是什麼反應呢?
說了不行,不說也不行,那麼便只能選擇晚點說了!若是相互生了情,他或許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