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彭曼曼就被叫了起來,莫謙君給她穿上了一件十分奇怪的長袍,親自幫她繫好了上邊繁複的帶子,還給她梳了頭。
“百澤上仙頭兩日下了拜帖,今日登門...”趙秋寒實在看不過彭曼曼一直掛着迷糊蠢笨的表情,於是出聲提醒道,“你師傅是想好好炫耀一下,一會兒你不用說話,就好好笑就行了。”
“徒兒別緊張,你平日什麼樣,今日還什麼樣就好。”莫謙君打量着彭曼曼穿着長袍的模樣,十分的得意,不覺微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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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彭曼曼嘴裡應着,心裡卻緊張了起來。長袍穿着很舒服,她捉起袖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好像還有股熟悉的香味。
接待百澤上仙的地點被安置在了淨靈臺的一處八角亭之中,亭外的迴廊彎轉曲折,其間雲霧繚繞,好似仙境一般。
彭曼曼起初以爲淨靈臺就在仙境之中,後來才知道,原來淨靈臺處於仙界和人界之間,是個獨立的存在。
這時仙樂由遠及近飄然而至,一個衣着華貴的男人(仙)在一衆仙娥的簇擁之下閃亮登場,他周身的勁風帶着朵朵花瓣輕舞,衣帶飛揚,丰神俊朗。
他優雅的對莫謙君的方向頷首,隨後便在彭曼曼的身側坐了下來。
聽聞百澤跟莫謙君的仙階一樣,都是上仙,眼見百澤身後的侍女們紛紛朝莫謙君福下身子,眼冒粉紅泡泡。回頭見葉裡和趙秋寒俱是老神在在的穩坐着,彭曼曼打消了起身的想法,心說看來莫謙君和百澤的關係應該不會太和諧。
彷彿是爲了印證彭曼曼的想法,莫謙君一張口態度就不太友好:“消息倒是挺靈通的,莫不是眼紅了。”
“聽聞你收了高徒,豈有不來一見的道理,這今日一見...果然跟你一樣蠢啊!哈哈哈!”百澤說完一揮手讓侍女們到遠處靜候,眼見她們個個掩脣淺笑,遂笑得更加肆意。
“某個仙家連徒弟都沒有,竟然有臉恥笑他人,當真是厚顏無恥到了一定境界。”莫謙君言罷一道狐火激射而出,眼見百澤的一綹頭髮被燒焦了,只覺快意。
百澤見狀拍桌而起,莫謙君也站起了身,兩人(仙)雙雙離開了涼亭,對立而站,開始互瞪起來。
“這回你知道我爲什麼把酒宴擺在這裡了吧,就你師傅剛纔那一招,估計房頂又得被射個洞。”趙秋寒邊說邊往彭曼曼的盤子裡夾了些菜,示意她趁熱吃,還好意招呼不遠處的仙娥們一起過來。
彭曼曼被擠過來的兩個環帶飄逸的美女強行捏臉,仍是斜眼看着不遠處互瞪的兩個人(仙)。
莫謙君一直秉承着師祖的君子之道,即使她慢慢的瞭解到他的本性其實並非如此,可他仍是每日做足了‘君子’的樣子。可是如今面對百澤的時候,莫謙君竟然完全破功,連裝都懶得,這就令人開始好奇他與百澤的淵源了。
估計莫謙君是瞪夠了,然後一拳就把百澤打得飛上了天,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竟是嘴裡唸叨着‘君子動口不動手’,之後一臉坦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衆仙娥歡叫着往百澤消失的方向跑去,沒一會兒也都不見了蹤影,彭曼曼揉着被捏得生疼的臉蛋兒,只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似的。
*
那日之後,所有人(仙)再沒有提起過百澤上仙,以至於彭曼曼更加覺得自己不過是夢到了一場鬧劇。
“什麼叫‘仁者不憂’?就是說,一個人有了一種仁義的大胸懷,他的內心無比仁厚、寬和,所以可以忽略很多細節不計較,可以不糾纏於小的得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做到內心安靜、坦然...”
彭曼曼開始漸漸變得喜歡聽莫謙君口中的君子之道,心說他的本性並非如此,卻能恪守師祖所教授的一言一行,實屬不易。
他並不忌諱殺生,在幫趙秋寒在廚房處理魚類的時候,眼神也是犀利且略帶凶狠的;在超度怨靈的時候,他臉上的那一抹決然其實也是非常殘忍的。
相處越久,越會發現他的很多言行其實並未發自本心,彭曼曼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她越發開始好奇。
到底是因着師祖的訓誡令他收起了鋒芒做人(仙),還是經年如此,君子之道已然滲透進他的骨血,很多隻是習慣使然?
亦或是兩者皆有?
“...一個真君子做到了內心的仁、知(智)、勇,從而就少了憂、惑、懼......彭彭,你不專心。”
他在一些特定的時候會叫自己彭彭,就像現在,已然有些告誡的意味了。
“師傅,徒兒只是覺得好奇...”彭曼曼趕緊奶聲奶氣的撒嬌,這招對莫謙君來說最管用了。
“哦?好奇何事?”莫謙君聞言彎脣淺笑,他徒弟總是能問出一些有趣的問題,他也樂得回答。
“雖然師傅所講的君子之道,大部分都是正理,可並不適用所有的事情,我想師傅也是知道的...那麼,這個準繩該如何把握,真的只能靠自己定奪嗎?如果完全靠自己定奪,那我們每一個人豈不是都逾越了君子之道,創造了自己的道?”
“徒兒的悟性了得,師傅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即使每人都創造出了自己的道,也不會偏離君子之道太遠的,所以說它仍是那條準繩。恩...如果心中還堅持君子之道是正道的話。”莫謙君耐心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面上不做聲色,心中卻有些驚詫。
不過一個十歲的孩童,竟是想得這樣深,會否他平日教授的層面太過深奧,會令他徒弟的心性太過早熟呢...
是早些令她深種的慧根茁壯成長,還是讓她繼續懵懂的多過些童年的純真時光......
莫謙君此生彷彿第一次遇到了令他如此糾結的事情,見彭曼曼似懂非懂的點着頭,只覺欣慰。
隨緣吧,只要她高興。
莫謙君眼見今日的課時也差不多了,於是從懷中拿出了兩根水粉色的帶子,邊說邊開始給彭曼曼扎袖口:“你活潑好動,如此束着袖口會方便很多。因着衣服做得急,這束帶上的花紋又頗費功夫,所以到昨晚爲師才做出來。”
“這...這身衣服是師傅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