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歸之路

經過幾日的舟車勞頓,終是回到了淨靈臺,彭曼曼被莫謙君抱下馬車之後,急忙邁開自己的小短腿,只覺越是到了門口越是想念這個叫做‘家’的地方。

一推開閉合着的大門,便有一股香氣入鼻,彭曼曼只覺天空霎時變成了粉紅色,鼻中滿是桃花的氣味,馨香醉人。

“師傅!好美啊!”眼見四周全然被粉紅色的迷霧包圍,彭曼曼只覺仿若置身夢境,她一臉欣喜的迴轉身形,卻發現不見了莫謙君的身影,這才慌了神。

“師傅?秋寒?”

入目皆是這種好看的煙霧,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了,彭曼曼慌忙擡手,剛剛還在手邊的門框此刻不見了蹤影,眼見粉紅色的煙霧在指尖遊躥,她嚇得急忙收回了手。

“師傅!秋寒!”彭曼曼的語調變得有些小心翼翼,恐懼霎時從四面八方朝她襲來,迅速遊走於四肢百骸,令她禁不住打起哆嗦來。

是莫謙君玩兒膩了師徒遊戲,決定要吃她了嗎?

突然竄入腦中的想法令彭曼曼紅了眼眶,她隨即使勁兒搖了搖腦袋,心說莫謙君不是這樣的人(仙),於是鼓起勇氣向前走去。

前方似乎有什麼正召喚着她,令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還未走出幾步,彭曼曼就聽到了不遠處的鈴鐺聲,這聲音清脆悅耳,似是能夠穿透迷霧直達人心。

鈴鐺聲由遠及近,明顯是朝着自己這個方向來的,彭曼曼不安的握緊了拳頭,心頭帶着一絲小小的期盼。

聲音在她附近停住了,開始左右徘徊,就是不往她這個方向來,恐懼和期盼一起激增,令彭曼曼忐忑難安,她使勁兒咬了咬下脣,終是奓着膽想要過去看看,不想一擡腳就踢上了一團綿軟,嚇得腿上一軟就跪坐了下來。

一聲類似貓叫的哀嚎過後,一團白色的毛球蹦上了膝頭,彭曼曼嚇得驚叫出聲,一巴掌就把毛球扇開老遠。

“彭彭!是我!”

彭曼曼眨開眼中的淚水,終是看清那團不明物體是一隻漂亮的小貓,它的脖子上用粉色的緞帶繫着一顆金色的鈴鐺,嘴裡正發出葉裡的聲音。

“葉,葉裡?”彭曼曼有些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眼見白貓煞有其事的對着她點了點頭,終是破涕爲笑。

“你也是返祖者,用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的...快點兒跟我走,我是趁着桃花姬施法穩定陣型的時候偷偷跑出來給你帶路的。我見有人(仙)觸動了陣法,就知道十有八丨九是你們回來了。”

“桃花姬?”彭曼曼緊忙起身跟上了葉裡的步伐,心說它的小腿兒現在比自己的還短,不想速度倒是挺快的。

“她是一隻剛剛成形了的夢妖,估計是被淨靈臺的靈氣吸引而來,所以就打算盤踞於此...其實一般的夢妖我打得過,不過她能進入師傅做的結界,想來本體非同一般,所以我才眼睜睜看着杜正清死在了夢中,自己也成了寵物...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

葉裡頭也不回的絮叨了一堆,而後督促彭曼曼跟緊些,眼見迷霧越來越淺淡,心知他和彭曼曼該是進入回憶的夢境之中了。

“杜正清死了?”彭曼曼聞言心頭一窒,這麼強大的妖怪,連葉裡都成了人家的玩物,杜正清竟是死了,那師傅和秋寒會不會有事呢?

“對。這幻術叫做不歸之路,很多人(仙)死於這種幻術。它能夠讓人(仙)進入自己或者跟他一起進入幻術的人(仙)的回憶的夢境之中。杜正清就是死在了我的回憶之中,因爲他變成了幼年時的我,能夠與我感同身受......”

葉裡突然低沉下去的語調,令彭曼曼如何也沒有問出口,到底是何等痛苦的回憶,竟是能令杜正清死於其中。

“其實我的經歷本就不怎麼光鮮,再加上置身幻術的人很容易迷惘,所以......”葉裡出言解釋了一句,而後覺得有些多餘,便沒有再開口。

周身的景色越來越清晰,入目是茂密的樹林和透過枝椏傾瀉而下的月光。樹影斑駁,彭曼曼甚至能聽到耳邊的風聲和蛙鳴聲。

因着腳下的草木變得近在咫尺,身體也變得輕盈,彭曼曼不覺低頭看了看,這下可真是被嚇到了。

“我...我,我也有爪子了......”

“你進到謙君大人的回憶中了!”葉裡眼見彭曼曼的身形化作了一隻白色的小狐,心中大驚,如若說彭曼曼這個凡人誤入法陣還合情理,怎麼連謙君大人都進來了?

“你...喵~~~”

葉裡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剛剛站着的地方飄落了兩綹貓毛,鈴鐺聲漸行漸遠,而後便聽不到了,彭曼曼心中大駭,心說該是被桃花姬發現了。

隨着突兀的兩聲響動,彭曼曼似是受到什麼驅使一般,疾步竄入了灌木叢之中,於是兩隻白色的大狐狸進入眼簾,它們的白色毛髮滿是鮮血,雙雙倒地,其中一隻似乎還有氣。

“躲起來!躲起來!”

彭曼曼竟是聽懂了那隻狐狸的話,不由自主的向身後的灌木叢退去,它的眼中滿是威懾,只在閉眼之前,漫出了一分慈愛......

眼前的灌木叢被一雙大手撥開,一個揹着箭筒的獵人在看到兩隻狐狸的屍體之後歡呼雀躍起來。

這時有另一個獵人也躋身進來,低頭查看了一番。

“母的正中眉心,可惜公的射了兩箭才死,皮子不夠整...”

“這對狐狸狡猾至極,能夠射殺已屬不易,該是能賣得好價錢的。”

人聲越來越遠,剛剛兩隻白狐躺臥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灘血跡。彭曼曼嚇得瑟瑟發抖,眼中的淚噴涌而出,心中有如刀剜一般的感覺令她痛不欲生。

這是失去親人的痛苦,與她失去爸爸時的痛苦如出一轍。

好痛苦。

好孤獨。

彭曼曼哭累了,就蜷縮成了一團。她看着身側景物不停變換,體味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只覺心中漸漸失去溫度,通體冰寒。

“彭彭...彭彭...”

是誰在叫她,這猶如天籟般的聲音何其悅耳。

彭曼曼想睜眼看看,無奈眼皮太過沉重,她此刻只想睡去。

“彭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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