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柱子旁架子上的燭火襯的人臉頰發亮,戚相思是看着齊鶴瑞問的,但回答她的是齊鶴年,答案模棱兩可:“將來當然是可以出宮的。”
將來是什麼時候呢,十年後,二十年後。
總之等她離開的那天,也早已經過了嫁人的年紀。
戚相思就算是從沒想過要嫁人,那和他們沒考慮過她的婚事是兩碼事。
“將來是什麼時候。”戚相思臉上露出一抹爲難,她抿嘴看着齊鶴年,齊鶴年笑着反問她,“你不想多學一些麼,學醫就是爲了救人,等你有所成,你也能有所建樹。”
老奸巨猾。
戚相思心中暗罵了一句,嘴上無辜着:“去太醫院我就不能時常回家了,我才和戎哥兒相認沒多久。”
齊鶴年知道什麼能說服她:“宮外有一所私學,專門給貴族子弟唸書,離宮中也近,倒不如把戎哥兒送到那兒去,你們也能時常見面。”
再說直白點,那私學裡出來的子弟,大小都能混個官噹噹,等二三十年後她離宮出來,親弟弟養她總是最安心的。
戚相思嘴角微動,這樣往下說就是做買賣了,什麼樣的好處她願意去太醫院呢,喜不喜歡想不想學那都是哄騙的把戲,他能把控自己女兒入宮,對她卻得利誘。
要是買賣也好,戚相思搖了搖頭:“私學不適合戎哥兒,二伯若是真的有心,不如把戎哥兒送去渭南書院。”
提到渭南書院,連站在門口的齊彥博都看向了她,那是接連出過兩個首輔大臣的地方,但是距離京都比較遠,在通州南邊的渭城,馬車前去也得十來天。
齊鶴年笑了,他是越來越喜歡這丫頭,還能這樣面不改色的提條件。
“好,二伯可以答應你,明年就能送彥戎過去。”齊鶴年一口應下,戚相思隨後看向齊鶴瑞,二伯答應有什麼用,得親爹點了頭那纔算數。
齊鶴瑞深看着女兒,半響,點了點頭。
戚相思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謝過齊鶴年和齊鶴瑞。
看着戚相思出去,齊鶴年拍了拍齊鶴瑞的肩膀:“老三啊,這丫頭的性子不像你。”
但對他胃口,想要什麼,直言不諱。
“二哥真的決定送她進太醫院,怕是她幫不上什麼忙。”即便是同意了,齊鶴瑞還是覺得這件事沒有用處。
“你啊,想事情總是太單面。”齊鶴年呵呵笑着,別人沒有,他們有的,那纔是籌碼。
......
戚相思從二房離開後去了佛堂,戌時過半,府裡靜悄悄的。
佛堂外守着兩個婆子,戚相思在門口等了會兒,等丁香跑四宜院取來食盒,笑着問兩個婆子能不能進去看看敏蘭,說着,戚相思塞了二錢銀子給她們。
“姑娘可不能在裡面待太久。”兩個婆子收了銀子,臉上態度好了些。
戚相思點點頭:“那是自然,不能讓你們爲難。”
婆子給她開了鎖,戚相思走進去,佛堂內常年是一股香檀的味道,點着蠟燭還是有些昏暗。
聽到動靜聲的齊敏蘭趕忙跪起來,轉頭看到是戚相思,眼底閃過一抹怒意,也不知道她跟誰一起來的,壓着聲呵斥:“你來做什麼。”
戚相思把食盒放到她身邊,拿起佛龕旁的香在蠟燭上引燃,朝着佛像拜了三拜後插在香爐內,轉頭看她:“來看你笑話。”
“你!”
齊敏蘭怒瞪她:“你別得意的太早,你根本不是敏鶯。”
“你說你這麼聰明,我怎麼還能留你活在這世上。”戚相思衝着她一笑,那神情陰測測的看起來特別恐怖,齊敏蘭驚呼了聲,雙手防備姿勢看着她,“我告訴你,我已經找到證據了!”
“那我是不是得恭喜你。”戚相思在她身旁蹲下,給她出主意,“那你可以現在去告訴祖母。”
“你以爲沒人知道麼,敏鶯早就死了,你們在永州那幾年難道就沒有人認識你們,哼,你想的太天真了,早晚有一天大家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幹什麼......你放開我,啊!”
戚相思直接把她按倒在地,捏住她的嘴往裡面倒了一瓶粉末,繼而死死的按住逼迫她吞下去,知道她臉色漲紅不能呼吸了才鬆開,齊敏蘭側翻在地,使勁的咳嗽着用手去摳喉嚨,可怎麼摳都摳不出來了,使勁吐都吐不出東西來。
齊敏蘭不禁怨恨門口守着的婆子,卻不知道那兩個人已經被丁香請到隔壁吃酒去了,她反嘔着想把吞下去的粉末吐出來,盡是酸水。
當舌頭髮麻時她就開始怕了,戚相思這時在她眼裡就跟地獄裡爬上來的人似的,滿臉的陰沉和猙獰,手裡捏着個瓶子,另一隻手剛剛那麼用力的捏着她的嘴巴,像是要捏碎她。
“你給我吃的什麼。”齊敏蘭聲音顫抖着,越說越覺得舌頭髮麻,喉嚨裡還癢癢的很不舒服,她着急的看向門口,“來人啊,殺人了,她要殺人!”
“別說話,你越說這毒就散開的越快。”戚相思抓住她,晃了晃手裡的瓷瓶,齊敏蘭驚恐的瞪着她,“你瘋了,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
正如她所說,她覺得嘴巴里越來越麻,快要感覺不到存在,齊敏蘭越想越害怕,她到底給她吃了什麼。
“你放心,我這兒還有許多,往後你亂說一次,我就給你喂一次。”戚相思作勢要打開瓶子,齊敏蘭忙往後縮,她摸了摸喉嚨,慌忙拿起一旁的水猛喝了幾口,試圖用這樣的辦法讓嘴巴舒緩一些,可齊敏蘭驚恐的發現,她連水的冷熱都感覺不出來了。
“你給我吃了什麼。”恐懼大過了其真正的效力,齊敏蘭開始掉眼淚,“你害我姨娘還不夠,你還要來害我,齊敏鶯你好狠毒的心,你是不是要把我們都害死了你才甘心。”
“你再哭我就殺了你!”戚相思驟然冷了神色看着她,齊敏蘭一個啜泣猛地頓住,眼淚還垂在那兒,她被她嚇住了。
“我的好六妹,祖母已經很生氣了,你要再胡說八道,母親她一定不介意把你送去和盧姨娘團聚。”戚相思起身拍了拍裙襬上的灰塵,轉身之際笑靨,“到時候你猜琿哥兒會過的怎麼樣?”
齊敏蘭看着她出去,愣了半響後才衝過去拍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要害人,她齊敏鶯要害人,你們放我出去。”
兩位婆子喝過酒有些微醉,送走了五姑娘後聽着裡面傳來的拍打聲皺着眉頭十分不滿:“六姑娘,老夫人讓您好好悔過,您要再這麼冥頑不靈,這輩子都別想從這兒出去了。”
“爲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齊敏蘭滑到在地,那麻木漸漸傳到了喉嚨下,連四肢都感覺有些麻,“她要害我。”
“五姑娘要是想害您,您怎麼還能大聲的說話。”兩個婆子對看了眼,決定不再理會裡面的吵鬧,這六姑娘還真是不知好歹,難怪老夫人會氣成那樣。
佛堂內的漸漸安息了下去,齊敏蘭以爲自己要死了,睜着眼也不敢睡,直到後半夜她身上的麻木感才漸漸退去,此時整個齊府靜寂無聲,連外面的婆子都睡着了,她害怕的蜷縮起身子,看到戚相思留下的食盒,卻又將它一腳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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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齊敏蘭從佛堂內被放出來了,去過老夫人那兒認錯,回了怡蓉軒後大病了一場。
戚相思要去太醫院的事情沒人知道,不過齊敏詩要入宮選秀的事很快傳遍了齊府上下,王氏也不再帶她出門見客,十一月過去後十二月初,齊鶴年依諾,替戎哥兒辦妥了前去渭南書院的事。
錦繡園這兒顧氏得知此事後十分震驚,怎麼從頭到尾她竟是一無所知。
“事情是二哥去辦的,明年元宵後就送彥戎去渭城。”齊鶴瑞也沒想到二哥能這麼快把事情辦妥,“之前沒來得及和你說。”
顧氏氣的不輕:“沒來得及和我說?”怎麼現在三房這裡的事也由二房做主了,彥戎要去哪裡上學她這個做主母的竟然在事情安排妥了之後才知道,怎麼,是怕她反對不成。
“不是你想的那樣。”齊鶴瑞示意她坐下,“二哥要送敏鶯去太醫院,爲了能讓她安心在太醫院裡學醫,就答應了她送彥戎去渭南書院。”
顧氏一愣,隨即冷笑:“二哥真是本事,把自己女兒送入宮不說,還想把我們的孩子也送進宮去,難道這你也肯?”
齊鶴瑞本身是不大讚同二哥的決定,即便是老夫人那兒也已經告知,可聽到妻子這樣瞧不起的語氣,齊鶴瑞的臉色跟着沉了下來:“婦人之仁!”
顧氏氣笑了:“我婦人之仁,老爺你究竟替敏鶯的以後想過沒有。”她這個當家主母到底還做的有沒有一點權力,這麼大的事竟然都是做了決定後才告訴她,“這些事你就沒想和我商量一下再決定。”
“二哥不會害她的。”齊鶴瑞不耐再和她繼續說這件事,“你不是不喜歡彥修走的太遠,二哥問我要不要兄弟倆一起去,我給回絕了,彥修這兒到時候留在京都就行了。”
“有這麼大的好處他怎麼不讓敏淑去!”顧氏氣的不行,哪裡還聽得進去他接下來的話,回一趟顧家母親還要她好好尊重丈夫,以柔克剛。
可這樣的丈夫要讓她怎麼尊重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