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藥浴後戚相思躺下休息,混混沌沌的睡醒後天已經黑了,守在屋子裡的玉石見她醒了,扶她靠坐起來,端了杯溫水給她:“姑娘,感覺好些了沒?”
戚相思握着杯子,手終於不再顫抖了,她低頭喝了一口:“府裡的宴會是什麼時候?”
“三十休沐這天呢。”玉石接過杯子後換了粥碗,“您大半天沒吃東西了,二老爺吩咐給您燉了些清粥。”
戚相思聽到是二老爺吩咐的,頓時失了胃口,小半碗後就不想吃了,靠在那兒想着事。
還有三天。
玉石想了想後叫丁香進來,去備了些姑娘愛吃的糕點和果子,送到牀邊還想勸着姑娘多吃一點。
“玉石,京都城內有沒有人農耕的?”戚相思忽然擡頭問她。
“有是有,不過有些偏呢,多靠着山,尋常城裡買的一些新鮮果菜都是城外的老農運進來的。”玉石把竹籤遞給她,“姑娘若是想找什麼,還是城外的多。”
“也不用太多,我要是沒記錯,鎮水寺下面沿着山路也有農耕。”戚相思吃着碟子裡的桃肉,她只要找到一處就夠了。
齊府安靜,到了晚上並不會因爲二房一家回來而更熱鬧一些,戚相思輾轉反側睡不着,直到天明,戚相思強打起了精神起牀,梳洗後還讓玉石給自己添了些妝,前去碧秋院請安。
齊老夫人年歲大醒得早,這會兒也纔剛剛起來,見戚相思過來,關切的拉着她看了看:“怎麼不多休息會兒。”
“祖母,我沒事了,昨天回去就一直睡。”戚相思笑着在她身旁坐下,“讓您擔心了。”
齊老夫人看她臉色還不錯,放心了一些:“還是得讓你二伯給你瞧瞧,昨天你嚇的,要是總做這樣的惡夢怎麼得了。”
“不用勞煩二伯了,他跟着聖上南巡這麼久,回來後一定有許多事兒。”戚相思笑眯眯的點了關大夫,“讓關大夫來看看就行了。”
南巡去了好幾個月,回來之後肯定是要忙上一陣子的,齊老夫人見她如此懂事,疼愛的摸着她的手:“真是個乖孩子,那等會兒就吩咐人去請關大夫。”
戚相思點點頭:“其實我沒事呢,祖母您看,我都胖了好多。”
齊老夫人笑了:“胖點好,胖點好,這幾日養好精神,等府裡宴會,讓你母親再帶你好好會會客。”
兒子回來,帶回來的都是好消息,這幾月陪着聖駕南巡,也得了不少的好處,過陣子老三的升遷一事穩妥後,齊老夫人的心就都安了。
戚相思看着這位老人,此時此刻真疼她的,可若是遇到和齊家利益相關的時刻,她是不是還會這樣慈眉善目的待她?
......
避開了幾房人請安的時辰,戚相思從碧秋院離開時還很早,丁香早早守在門口,見姑娘回來,讓蓮心去布桌,屋子內很快就多了一股鮮粥的味道。
“一早我去廚房看了,好大一筐蝦呢,都還活蹦亂跳的,趁着新鮮,廚房裡的媽媽給您做了鮮粥。”丁香舀了一碗遞過去,又想起了什麼,忙從櫃子那兒取來了一個扁圓的盒子,“差點忘了,您去碧秋院請安的時候五少爺來過,給您送了這個。”
盒子裡放着扁圓罐子,轉開來裡面是膏狀的半透明固體,湊近聞有淡淡的薄荷清香,戚相思往後一翻,底下印着福林樓的章印。
這膏藥在昏昏沉沉時塗上一些人會變得精神,心氣悶的時候也能用,戚相思之前見過,只不過不是一家鋪子的。
“如今他人呢?”
“現在去書院了,五少爺說下午回來再來看您,還問我您喜歡吃什麼呢。”
戚相思笑了,低頭喝粥,從昨日到現在她還是沒胃口,可再沒胃口都要吃飽,若是還一副憔悴的樣子,還怎麼讓別人相信她沒事。
吃過早食後很快關大夫過來了,診脈後並沒有什麼大礙,戚相思讓玉石送他出去,等他去老夫人那兒稟報過後,祖母應該不會攔着她出去。
沒多久陳媽來看她了,之後二房那兒王氏也派了人過來看她,一上午的功夫戚相思這兒進進出出不少人,到了下午,下學後回家的齊彥戎沒回春院,先來了怡蓉軒看姐姐。
戚相思在小廊裡乘涼,擡了小桌子出來,剛好在風口上,吹的人十分舒服。
齊彥戎看她臉色不錯,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昨天聽到五姐姐暈過去的事他擔心了一晚上,怕打擾她休息纔等到今天早上來看。
“來,坐。”戚相思示意他坐下,指了指前面鏤空的迴廊問他,“你說在這兒種幾株葡萄怎麼樣,每年到了這時候成串的葡萄就能掛在那兒,伸手就摘得到。”
齊彥戎擡頭看去,那邊的短廊不是爲了避雨,就是爲了好看,一條條分隔中間的空隙也挺大的,若是繞滿了葡萄藤,到了五六月這兒就是綠油油一片:“五姐姐喜歡吃葡萄?”
“喜歡。”她和阿鶯都喜歡,到了夏天,她會跟着小六他們去別人家的牆外偷葡萄,阿鶯把風,她和小六上手,邊偷還得邊吃。
牆沿上忽然有影子竄下來,戚相思驀地起身,拉起齊彥戎朝着走廊前面走去,齊彥戎看到了一隻黃色的野貓鑽在花盆間,那野貓悠哉的從花盆間刁出了一條魚乾,朝着他們這兒看了眼,接着背對着他們蹲下身子開始吃魚。
戚相思喊了聲元寶,野貓的耳朵輕輕晃動了幾下,示意齊彥戎站着,戚相思從丁香手裡拿過幾條小魚乾,慢慢走下臺階。
野貓忽然弓起身子扭頭過來,戚相思停住了,晃了晃手裡的魚乾,笑眯眯的看着他:“元寶,來。”
野貓擡頭看她手中的魚乾,長長的尾巴豎起在身後,像是審視一般,過了好一會兒垂下來半分,輕輕晃了晃。
戚相思把魚乾拋向它。
只見它躍了起來,半空中叼住了魚乾,個頭太小,幾口就沒了有些意猶未盡,它便擡起頭看着戚相思,也不肯靠近,就站在那兒,尾巴偶爾晃動一下。
撒的網也差不多該拉回來了,戚相思把魚乾扔在了腳下,等着它來吃,走廊裡的齊彥戎很快看明白了,五姐姐這是想引野貓放下戒心,變成家貓來養。
野貓沒動,直接蹲坐了下來,後抓撓了撓腦袋,衝着戚相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戚相思笑了,眨眨眼叫:“元寶,過來。”
半響,野貓動了。
慢悠悠的走到戚相思腳邊,巡邏似的在她腳邊繞了兩圈,之後才低下頭去咬戚相思丟下的小魚乾,戚相思半蹲下身子,把手裡最後的魚乾遞向它,它擡頭看了看她,像是在深思熟慮,好半響才擡脖子來咬。
忽然,主屋那兒的窗戶被大力推開,放在窗邊的小盆子隨之擠下窗臺掉在了地上摔碎了,“咣噹”一聲,眨眼間戚相思手裡的魚乾不見了,野貓叼着它飛速竄上了牆沿,消失不見。
戚相思轉頭看去,齊敏蘭就在窗邊坐着,滿眼的輕視。
什麼時候不推,偏在這時候,戚相思掃了一眼掉在地上光有泥沒有花的盆子,輕拍了拍手,都已經守了十來天了,她也不在乎多等幾天,轉過身時齊彥戎正朝着齊敏蘭那邊看去。
齊敏蘭不是沒有看到戎哥兒,可此時她的眼底沒有姐姐對弟弟的疼愛,這姐弟倆如今在她眼底就是一丘之貉,白對他好了這麼多年。
“啪”的一聲,窗戶合上了,齊彥戎眼底閃過一抹受傷,囁囁喊了聲六姐姐,他低下頭去,戚相思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有書在我這兒呢。”
齊彥戎忽然開口問她:“姐姐,你恨她們麼。”
“恨。”戚相思給了他一個乾脆而直接的答案,她不會去教戎哥兒要報仇,要恨盧姨娘她們,也不會瞞着自己的情緒,那還不僅僅是恨。
齊彥戎心裡話再說不出口,他臉頰發燙,爲自己問出這句話而惱羞,也爲剛剛心裡一閃而過的想法而自責。
戚相思多少猜得到一些他的想法,逝者已逝,活着的總得好好活着,既然盧姨娘已經被送去了外莊,那麼兄弟姐妹之間是不是可以好好相處,畢竟還有昔日的情分在,難道以後真要像仇人一樣相處麼。
可他有的,她們未必也有。
“別想這些。”戚相思讓玉石把書拿出來,噙着笑意看着他,“這些天沒有好好認字,既然在這兒,不如教我一些。”
透過紙窗,齊敏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對面廊裡的畫面,她一手緊握着拳頭,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後把茶水直接潑在了一旁丫鬟的身上:“怎麼是涼的!”
丫鬟趕忙跪了下來:“姑娘,剛剛是您說不用換的。”
齊敏蘭眯起眼:“我說的?”
丫鬟身子一抖,連忙改口:“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
齊敏蘭把杯子一放,另一個丫鬟即刻送上了熱茶,齊敏蘭看她滿身的茶漬,,面無表情的:“自己下去領罰。”
丫鬟低着頭出去了,齊敏蘭看了眼櫃子上的沙漏有些心神不寧,這時鳴翠進來了,齊敏蘭直起身子問她:“怎麼樣了!”
鳴翠臉上閃過一抹猶豫,齊敏蘭等不及催促她:“快說!”
“他們說,給的錢太少,不來。”
齊敏蘭一掌拍在桌上,震的手心都發麻了,她嗤笑的看着鳴翠:“他們說給的錢太少?”
“是......傳回來的話是這樣的,給的錢太少,他們不願意過來。”
“那他們想要多少。”齊敏蘭忍着怒意,一羣低賤的人也敢要價,真把自己當成是稀世珍寶了不成。
“他們說,要比原來的多出三倍纔可以,如果要他們過來,得先給五十兩的定金。”
屋子裡一下陷入了死寂,齊敏蘭憋的臉色漲紅,半響,她笑了,冷冷的看着鳴翠:“他們要一百五十兩,還要定金?”
鳴翠點了點頭,這樣漫天要價的她也是頭一回遇見,那樣的身份,給個幾兩銀子都該偷笑了,居然敢開口要當初盧姨娘給出的三倍。
“好,好。”齊敏蘭冷笑着,“就按着他們的意思,先給五十兩,傳話去,要他們馬上出發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