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氣氛還未散去,京都城裡又傳開了一件事兒,齊家前幾年認祖歸宗的五小姐被官兵抓了,也不知衙門裡發生了什麼,隔天就被轉押去了刑部,等消息傳到齊家,人已經呆在了刑部大牢中。
這消息無疑是讓齊老夫人的病雪上加霜,誰都料想不到出門參加個元宵燈會,轉眼人就進了刑部大牢,而傳回來的抓人理由更是讓人心驚肉跳:冒名頂替齊家五小姐的身份,欺瞞太醫院。
齊府花園小閣內,齊敏淑在屋內來回踱步,神色泄露了她緊張的情緒。
“怎麼會被押去刑部,不是派人過去關照了衙門。”齊敏淑怎麼都想不明白事情會這樣發展,她就是想給齊敏鶯一個教訓,就算是被官兵帶走,在衙門裡也是受些小刑,她都已經打算好今天去衙門裡把人帶回來的,忽然就被押送去了刑部。
“不行!”齊敏淑定下心神,她要去刑部把人帶回來。
“七妹這是要去哪裡啊。”
走到門口迎面就遇上了齊敏蘭,她笑着叫住齊敏淑:“看你神色匆匆的,怎麼了?”
“我現在要去一趟刑部。”齊敏淑此時也不願和她多費口舌,儘早把人從刑部帶回來,這樣也能避免不必要的事端。
“七妹爲的是五姐的事吧。”齊敏蘭也不攔她,只笑着點出事情的關鍵,“刑部不是府衙,哪裡是想去就去,想帶五姐回來就能帶她回來的,從府衙押送去刑部的人可都是有公文的,沒有批示,怕是連面都見不到,到時候起了爭執反而不好。”
齊敏淑不是笨人,當下明白過來:“你知道她被送去刑部的事。”
齊敏蘭不語,她當然知道,否則她一大早從岳陽王府過來是爲了什麼呢,不就是爲了攔住她去刑部。
昨天關於玉石的反應她也想過,但不管她齊敏鶯打的是什麼主意有什麼安排,她定是要將她的真實身份揭穿,二伯不在,祖母病了,這一回她性命難保。
“你早就知道她被帶去刑部爲什麼不阻攔!”齊敏淑沉着臉呵斥,她是厭惡齊敏鶯,可這和揭穿身份無關,更不能鬧到刑部去。
“七妹說笑了,你想想,是什麼原因導致她從衙門被帶去刑部?”齊敏蘭顯得很從容,“是刑部覺得她身份不實,欺騙了太醫院,可沒有她的口供,單憑昨天那幾個人的話怎麼能讓刑部信服,更不會成爲押送去刑部的證據。”
“你這話什麼意思。”
“若是她沒說什麼,那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想借此除去她。”齊敏蘭頓了頓,狀似思索,“她來齊家這麼久,到現在身份都不清不楚,只知她是從永州來的,有些什麼仇敵也不奇怪。”
“照你這麼說,是什麼都不用管了?”
“七妹,我們現在若是急匆匆的去了,到了刑部之後又該如何解釋呢,是我們一手安排她被抓的?還是等祖母她們做主的好。”
......
刑部的牢房比衙門裡的牢房還要幽暗,常年不見光的牢房內四處泛着一股黴舊的氣味,空氣裡還帶着稻草腐蝕的溼冷,十分難聞。
在元宵剛過的時日裡,融雪之際,寒氣逼人,也是最容易生病的時候,牢房內時不時有咳嗽聲傳出,年輕疲乏的,蒼老無力的,引的獄卒都有些不耐煩,啐聲罵了幾句,咳嗽聲停了半響後又響了起來。
戚相思被關押的那間牢房有一扇朝南的窗戶,午後陽光斜照,曬暖了半邊牆壁,襯的這一間牢房比別處亮一些。
“老人家,您這病不難治,若是眼下出不去,就叫您家人去藥鋪把制些藥丸給您帶來。”
兩間牢房之間的木欄旁,戚相思給一位老者把了脈,迎着並不敞亮的光仔細檢查了他的舌苔和麪色,戚相思口述了一個簡單的藥方,要他告訴家人,讓他們幫他配藥。
“一把年紀,也不知道何時能出去,罷了。”老者穿着樸素,衣服雖舊卻乾淨整潔,他看着戚相思笑了笑,“小姑娘,你爲什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戚相思從懷裡拿出藏了一天一夜的錦袋,翻出裡面的果脯遞給老者:“老人家,我犯了大罪。”
老者見她沒半點入牢獄的緊張害怕,有些意外:“什麼罪?”
“欺君之罪。”
猶如滅頂之災的四個字從戚相思口中說出來卻輕的就像是摔碎了只杯子那樣普通,欺君之罪,要掉腦袋的。
老者臉上難掩驚訝,看她一顆接着一顆吃着果脯:“姑娘,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戚相思點點頭,老者沉默了一陣:“姑娘,你怎麼會犯這麼大的罪?”
“老人家,你說冒名頂替了別人的身份,又入宮當差好幾年,這算不算是欺君呢?”戚相思低下頭,手指繞着錦袋上的繩子,聲音很輕,“算起來,這也是欺瞞了聖上。”
老者被關了好些年,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不清楚,對於眼前這個看起來面善的小姑娘,他實在難把她和欺君之罪的犯人聯繫在一起。
“往輕了說,你既無害人之心,也沒做害人之事,能從輕發落。”老者摸了摸鬍子沒有往下說,戚相思也明白他的意思,往重了說就是欺君之罪,要砍頭要坐穿牢底,都是一句話的事。
可她要的不止這些。
“老人家,您被關了多久?”
“六年了。”老者的神情看起來也很從容。
“籌些銀兩應該可以及早出去。”
“我老骨頭一副,何必浪費那些銀錢。”老者搖了搖頭並不在意餘下還要在牢裡呆的幾年,略過了自己的話題,“姑娘,你的家裡人呢,怎麼不見人來看你。”
戚相思想了想那時與他商量時的情形:“他或許生氣了。”
老者不知她說的“他”是何人:“這時辰刑部派去通報的人都已經回來了。”
“他們?”戚相思眼底閃過一抹不屑,他們應該正商量着如何撇清關係,將她和齊家劃清界限,以免她的身份曝光之後會對齊家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
齊府前廳內,匆匆趕回來的齊鶴瑞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是很瞭解,進門之後便問:“怎麼回事,敏鶯怎麼會被刑部的人帶走了。”
顧氏擡眸看了他一眼沒作聲,王氏朝着自己女兒看了眼,視線轉到齊敏蘭身上,一抹凌厲略過,呵斥道:“昨夜你們回來還謊稱她回譽王府了,要不是今天刑部派人過來,是不是還打算瞞着。”
“二伯孃,我們這麼說只不過是想爲七妹出口氣,讓五姐在府衙裡呆個一夜。”齊敏蘭一句話把齊敏淑給拉了進來,想把自己女兒給撇開在外哪有這麼容易。
“胡鬧,出什麼氣你們要眼看着官兵把人帶走!”
“二伯孃,那您是不知道前天五姐回府做了些什麼。”齊敏蘭把園子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自然少不了其中添油加醋,齊敏淑被扇耳光不說還受了辱罵,本想討個說法,可齊敏鶯身邊那個丫鬟功夫了得,她們根本拿她沒辦法,“我們就是想在燈會上給她個教訓,誰知官兵來了。”
齊敏淑的臉面有些掛不住,她朝齊敏蘭瞪了眼,後者卻當沒看到,把事兒說完後又輕描淡寫的弱化了自己的作用,主意是她出的沒錯,可這人卻是齊敏淑安排的,最後人被官兵帶走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後面發生的更不是她們可以掌控的。
王氏看着齊敏蘭,借刀殺人這一招她用的比她利落,又豈會看不出她是借自己女兒之手除掉齊敏鶯。只不過眼下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人還被關在刑部,冒名頂替和欺瞞太醫院兩條罪纔是最令人擔憂的。
“三弟,你認識的人多,看能不能找個人去刑部打探一下消息,究竟是誰說出的這些事。”王氏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要找齊家麻煩,如今丈夫不在,這些事就變得非常棘手。
“二哥不在,刑部尚書榮大人與我交情並不深。”齊鶴瑞頓了頓,即刻想到了自己的女婿岳陽王,轉頭看齊敏蘭道,“岳陽王和刑部尚書相熟,你託他去辦,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無緣無故會被押送去刑部。”
“父親,此事女兒恐怕幫不上忙,王爺他這陣子忙於公務,都有好幾天沒回家了,如今人也不在城裡,遠水救不了近火。”齊敏蘭直接拒絕了齊鶴瑞的提議,佯裝關切,“不過我可以託相熟的夫人去問問,要耗費些時日,怕是五姐這邊等不及。”
“三弟,岳陽王府還是明老夫人當家,讓敏蘭去的確有些難爲她。”王氏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低聲吩咐丫鬟幾句,叫人去請大夫人過來,“你二哥那兒我已經派人送信,我看這件事還是要請敏畫出面。”
齊敏蘭神情一滯,閃過一抹難堪,隨即柔聲提醒:“二伯孃,眼下最重要的恐怕不是想辦法把五姐帶回來,而是刑部召見問話時該如何說五姐身份一事,欺瞞太醫院的罪齊家可擔不起啊。”
此言一出,廳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半響纔有聲音。
顧氏冷眼看着他們:“我看譽王府也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