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到來,天色灰白,迅速蔓延的火勢燒了一個多時辰後小廚房那邊一片狼藉,掉下來的燒成炭的木樁浸在水裡,熱氣和水相撞發出呲呲的聲音。
小廚房毀了一半,旁邊的三間平屋倒塌了兩間,半懸掛的房樑冒着煙,四周的空氣溫度很高,還散着一股嗆辣的氣味。
齊鶴祥見弟弟過來,命人把掉落在路上的木頭挪開:“這邊不打緊,書房那邊怎麼樣了?”
“房樑還沒塌。”齊鶴年朝着三間平屋看去,眉頭緊蹙,“這什麼味。”
“小廚房裡放着不少胡椒辣面。”齊鶴祥關注的是着火的緣由,“今晚風大,點了油燈開着窗,怕是倒了引的火。”
“不對。”齊鶴年跨步到了小廚房和書房那兒的間隔地帶,裝飾用的棍子都已經燒成了炭,他福身聞了聞,廚房那邊有嗆辣的味道可以理解,那這邊又作何解釋,難道辣椒麪還會撒到這邊來。
齊鶴年伸手在被薰的漆黑的牆上抹了一下,沾在指尖上的墨色就是被火燒過的如常顏色,並沒有什麼異樣。
一旁的齊彥博見父親眉頭深皺:“父親,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齊鶴年直起身子看着那些炭木:“彥博,你去拎桶水來。”
齊彥博聽從吩咐擡了一桶水過來,齊鶴年將兩節燒成炭的木棍浸潤到了水裡,半響過去,看着最後水面上浮着的東西,齊鶴年臉色更難看:“是火油。”
得多大的風才能把火勢從平屋那兒迅速蔓延到書房,很顯然並不是這緣故。
間隔的木樁上有火油,那這牆上,還有那平屋,深更半夜府裡安靜,有人做這些怎麼沒人察覺。
要想害人,燒的也不該是這裡,可要是想燒燬東西。
齊鶴年心中早就有懷疑,那改名換姓的周家人來了京都,藉着做生意的名頭暗地裡還在查,那姓季的前幾日才借婚宴之名前來齊家,當時他在園子內遇見的他,說是迷路,恐怕是在打探。
之後他們神神秘秘的外出,一整天行蹤難尋,似是刻意避開。
難不成就是在暗中商榷此事。
有些事不起疑還好,一旦起疑就會想很多,周家人鍥而不捨查了六七年,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有人在監視他們,既然能有所察覺,就能夠有所隱瞞,齊鶴年這邊得到的消息,恐怕不是全部。
戚家的宅子是周家人高價買走的,難不成這周家知道戚家還藏着什麼。
擺在齊鶴年眼前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如何恢復藥鼎,二是怎麼毀了刑部的卷宗,前者這幾年都在努力,卻沒有什麼進展,後者他找人去刑部打探,關於卷宗的口風也是非常緊。
這突如其來的大火,令他分不清書房內究竟少了什麼,難道他當年從戚家帶來的東西中,還有他參不透的秘密。
齊鶴年正想着,忽然前面主屋那兒傳來了尖叫聲,齊鶴年即刻起身趕過去卻只來得及看到飛竄到院門口的一個黑色背影。
“抓住他!”齊鶴年大喊一聲,院子裡的一大半護院都追了出去,就這時,主屋那兒傳來嘭的一聲,好像是門窗被用力踹開,距離主屋門口比較近的齊彥博走進去一看,後窗那邊,一個黑衣人已經翻窗出去,還有一個正把一個匣子遞給窗外的人,起身要躍出去。
“來人,在這裡!”齊彥博衝過去阻攔,可速度哪裡趕得上人家逃走,院子裡大部分的護院都追剛剛那個黑衣人去了,這邊翻出去的兩個人又兵分兩路逃開,根本追趕不上。
主屋內稱得上是一片狼藉,左側的臥房沒怎麼翻動,右邊的房間內卻是一團亂,最爲嚴重的是原本放着書櫃的地方,那是被硬生生撬開的,露出了裡面的暗屋。
齊鶴年看到此情形,黑沉着臉走進暗屋,後頭齊彥博端着燭臺進來,一丈不到長寬的暗屋內,兩面牆上放着的書卷被翻亂,放在矮桌後頭櫃子上的木匣子不翼而飛。
“父親。”齊彥博不知道丟的匣子內放着的是什麼,可齊鶴年卻十分清楚,他壓着心中的怒意,眼底逐露狠意,“派人去追,必須抓住他們。”
“已經派人去追了。”齊彥博從未見過父親露出這種極惡的神情,“父親,那裡面究竟放了什麼?”
“好一個調虎離山之計。”昏暗的燈襯着他的側臉尤爲可怕,他瞪着原本放匣子的位置,氣血狂涌。
此時他已經猜到是誰設的局做的這些,也推翻了之前關於周家的猜測,燒小廚房,毀書房都是爲了把人引出去,就連從主屋出去的那黑衣人也是爲了引走大部分的護院,真正的目的是在此。
那匣子中放着的可是這十來年間的暗賬。
......
天將亮,太醫院內早已開始忙碌,供給學生住的院子這兒戚相思屋內的燈一個時辰前就點起來了。
屋內的桌上放着個箱子,乍一看會覺得這箱子和齊鶴年書房內燒燬的那個有些相似,箱子內的書都已經搬出來了,疊了一桌。
戚相思一本本翻着,重複了好幾遍都看不夠,這些都是祖父和父親留下的,是齊鶴年鎖在那兒萬般小心不肯讓她借閱的書。
“王爺派去的人已經拿到了東西。”陸璃得到的最新消息就是師兄他們已經從齊府離開,齊府派了不少人追,可出了齊府兵分三路根本不好找,他們很輕易的就逃脫了追捕。
戚相思的手輕輕按在這些書上,這個計劃是她想出來的,小王爺補充了些,最後還借了表哥的手實施。
看着是一心爲皇上的齊鶴年其實是太子的人,而太子出事他卻沒有受到絲毫牽連,私鹽一事怎麼可能與他無關。
“齊鶴年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這把火燒起來,戚相思知道他會懷疑表哥,說不定還會順着季子禾懷疑到她身上,但現在賬簿丟了,他最大的矛頭就變成了一直想把□□人清除乾淨的趙王爺。
如此一來,表哥身上的疑點反而輕了,一個商戶,和官家扯不上半點關係,偷人賬簿做什麼呢。
而因那見不得光的賬簿,齊鶴年連報官都不敢。
“把這些帶上,你去一趟譽王府。”戚相思也沒吩咐什麼事,就讓她把書都帶回譽王府去。
清晨到來時,戚相思換好衣服前去東藥房幫忙。
這會兒御藥房內的太醫們正要入內宮給各個主子請脈。
傅容叫了戚相思過去,在御藥房內她沒有看到齊鶴年,遂隨口問傅容:“齊太醫沒有來?”
“來了,已經入宮給皇上請脈去了。”傅容把幾本簿子交給她,“你看一看,等會兒跟老師一起入宮。”
沒多久溫太醫來了,帶着她和傅容一起入宮,首先去的就是芙蓉園。
宮女領着他們進去,內屋中齊敏詩由兩個宮女攙扶着出來,年初來的時候還不顯懷,如今身子已經很重了。
七個多月的身孕,齊敏詩如今翻身都有些困難,坐下之後她見戚相思也在,顯得很高興,不等溫太醫請示就先開口:“就讓敏鶯替我診脈吧。”
戚相思看向溫太醫,後者點了點頭,主子吩咐讓她來就讓她來,反正等會兒溫太醫還得再診脈。
戚相思上前,齊敏詩的手一緊擱在脈枕上了,搭脈上去,半響後戚相思回稟:“脈象洪滑,陽盛有力。”
齊敏詩笑了:“你這診斷和前幾日溫太醫所說的一樣。”
戚相思把她的手輕輕放下:“這說明娘娘的身子很好,腹中的孩子也很健康。”
“是麼,最近夜裡都動的厲害,讓人睡不好覺。”齊敏詩輕輕撫了下腹部,“要是個男孩頑皮些也就算了,這要是個姑娘可不知像了誰了。”
戚相思替她輕輕捏了捏腳,浮腫的情況不算嚴重:“娘娘得多注意行走。”
“如今走不大動了。”齊敏詩撫了撫腰,戚相思退下後由溫太醫來診脈,吩咐伺候的宮女如何讓齊敏詩夜裡睡的舒服些,最後開了方子,主要針對手腳浮腫。
胖了不少的齊敏詩人也顯得有些懶,她看了眼溫太醫,隨後才望着戚相思道:“十皇府的事我聽說了,我這兒再有兩個月也到了日子,到時你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