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戰自然不會在練武場舉行,雲雷有現成的地方可以使用,雲雷原有內外城,內城是原先九蒙貴族所住,後來廢棄,內城的一截城牆,便拿來做了今天的比試現場。
原本前兩場比試,會淘汰掉一批隊伍,但因爲君珂的橫空出世,導致所有隊伍都掛零,無法分出高下,只好全部都參加這一場城防戰。
有點像現代軍演的紅方藍方,三十支隊伍也分成兩半,抽籤決定分組,不知道該說湊巧還是不湊巧,君珂居然和雲家的隊伍分在一起,負責攻城,兩個時辰之內見輸贏。
看到籤牌時,雲家宗主冷冷一笑。
按照第一場的名單,每隊十個人,再各自帶一百人的隊伍,十五隊匯合一起,便是一千五百人,攻守各一千五百,雖然人少,也可以勉強模擬出一場局部攻城戰。
廢棄的內城城牆,自然不可能有甕城懸門和護城河一系列城防設施,只有女牆和角樓,當然,限於地形和時間,攻方也不可能使用地道水淹之類的攻城之術,大部分還是憑藉武力。
雷家自然是守方的主帥,現在就形成了雷家守,雲家攻的態勢,雷家此時已經在猜測,悍馬敢死隊是不是就是和他們達成秘密協議的雲雷軍,此時見悍馬敢死隊和雲家分在一起,十分興奮,擠眉弄眼對君珂做暗號。
君珂就好像沒看見,她自有她的打算。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一場衆目睽睽下的城防戰,雲家必然要對她出手,畢竟要想暗算,只有趁人多。
按照慣例,先給守城方一個時辰做準備,城頭上基本佈防都已經事先做好,雷家在佈置守軍,每隔兩米戰立一人,備弩、戟、斧、椎、石塊、蒺藜,投石車。
攻方自然以雲家隊伍爲主帥,帶隊的那位是雲宗主的侄子,雲家直系子弟雲青宣,君珂的悍馬敢死隊,被他任命爲先鋒。
“悍馬敢死隊一路連勝,實力出衆,擔任先鋒衆望所歸。”雲青宣皮笑肉不笑。
“保證完成任務!”君珂微笑。
衆人也在笑,他們都看出君珂隊伍是實力最弱的一支,因爲柳杏林柳咬咬明顯只會一點粗淺功夫,其餘人除了君珂醜福看不透之外,似乎也是平平,每個隊伍的十名主力都必須是高手,否則不足以對付守方的打擊,像悍馬敢死隊這種組合,也許靠馭獸之術能一路闖關,但論起實戰,根本不夠看。
悍馬敢死隊被任命爲先鋒,衆人都心知肚明,這種攻城戰,其實未必需要騎兵前鋒,不過是雲家要勝,卻不願意悍馬敢死隊因此也過關,所以要在一開始,就將這支奇怪的隊伍給除掉。
果然,三支先鋒隊伍,中間的是悍馬敢死隊,另一支是雲家附庸黃家隊伍,還有一支,就是雲家本族的流雲戰隊,由一名雲氏子弟率領。
馬匹都事先在場外備好,衆人去牽馬。雲青宣一指一批看來特別健壯的馬道:“這是精選出的好馬,讓給悍馬敢死隊的兄弟吧。”
“好馬。”君珂嘖嘖讚歎,手指在馬鞍上撫過,雲青宇神色微微有點緊張。看君珂沒有異議,才微微放鬆。
雲雷城佔地廣闊,這北面的廢棄內城靠近山脈,少有人來,足有三裡方圓都是荒地和山坡,觀戰的雲雷人,都在城牆附近等候。而作爲攻城這一方,將從三裡外開始衝鋒。
因爲地形和規模限制,這場局部戰鬥無法使用太多戰術,最方便出現人員折損的,便是這內城之外的三里路。
“流雲、飛黃、悍馬三隊,先鋒探路!”
“接令!”
三百餘人翻身上馬,電掣而去,轉眼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裡。
雲家和黃家的隊伍,緊緊將君珂的隊伍夾在當中,馬馳出一里,經過一個小山坡。
君珂一低頭,身子向後縮縮,看向自己的馬鞍,果然,鞍身上透出一點尖銳的針尖,日光下藍汪汪的顏色。
將毒針插在馬鞍內,用米膠黏合住,經過一段時間的起伏震動,毒針漸漸破膠而出,刺入人體——死得聲息不聞。
再一看四面,兩邊雲家黃家隊伍,已經悄悄掀起自己的披風,披風下弩弓深黑的光芒微閃。
這羣人在等他們中毒,然後發射弩箭,事後推到守城方的暗算上去。反正雲雷大比,唯有城防戰,不限生死。
君珂撇撇嘴,發出一聲呼哨,所有人立即微微挺腰,身子懸空。
君珂帶的一百多人,並不是堯羽衛,而是剛剛經過一個多月訓練的羯胡奴隸,這些人本來就是戰騎兵,騎術精絕,靈活驍勇,一直在深山裡由堯羽衛訓練他們的身法戰術和各種武器使用,今天算是第一次拉出來遛遛。
一百多大漢提氣懸身,半立於馬上,忽然一拉馬頭,然後齊齊橫倒。
他們一倒,兩邊緊張等待的雲家和黃家隊伍頓時大喜,機簧一振,弩箭飛射!
便在此時,他們忽然眼前一花,恍惚裡只看見中間悍馬敢死隊的快馬,唰地左右一分,馬身如兩道流水般,從他們面前瀉過!
而“倒下”的悍馬敢死隊隊員,忽然腰身一直,又筆挺地坐回了馬背!
倒下再起諸人也能做到,但在被緊緊夾住的疾馳之中忽然轉向分散,這種超絕的騎術誰也沒見識過,兩邊的人都一愣,一愣之間,弩箭已經發動!
“唰!”
烏青的箭雨如狂飆的雷雲,瞬間到了對面。
此時兩家才反應過來,悍馬敢死隊已經不在中間,現在,是他們面對面互射!
驚駭欲絕,救無可救!
“唰!”
慘呼聲起,鮮血爆射,一瞬間雲、黃兩家隊伍便倒下大半。
君珂的隊伍早已到了十丈外,嚓一聲齊齊勒馬,冷冷旁觀他們自相殘殺。
“你……你好狠……”黃家一個子弟被射成篩子,轟然墜落馬下,臨死前血淋淋的手指,指着君珂。
君珂面無表情。
我無傷人心,但如果別人想殺我,我也不會聖母地手軟。
穿越至今,再對死亡有所畏懼,也活不到今天。
“下輩子害人之前,先掂量清楚。”她手中長弓斜指,穩定如恆。
所有的失敗源自於輕視。
高度緊張狀態的雲家黃家,只看見敢死隊倒下的動作,卻漏掉了更關鍵的另一個動作——拉馬頭!
騎術精絕的羯胡騎兵,馬頭一撥,便已經從包圍之中轉出,換雲家黃家隊伍相對。
荒地之上一片慘呼,鮮血灌地,僥倖未死的爬起身,拉了殘存的馬就衝過來,“先殺了你們——”
君珂一聲呼哨,“換馬!”
蹄聲急響,清脆激越,那種速度如天公瘋狂擂鼓,剎那間便灌滿人的耳膜,每個人腦子都嗡嗡作響,只覺得天地之間,只響着這一陣密集如暴雨的馬蹄聲。
拔刀舉劍的人手臂僵住,跨上馬的人再次驚跌。
這是什麼樣的馬?這樣密集的蹄聲,這馬得快到什麼可怖的程度?
震驚的念頭還沒轉完,小山坡後轉出一百多匹馬。
像彩色的雲剎那間越過天幕,那些馬在雲雷人放大的瞳孔裡,狂飆而來,瞬間從他們身邊掠過。
衆人仰頭,看見那些黑寶石般的眼睛,隼利明亮,一匹馬,也似高手一般,滿滿睥睨和殺氣。
羣馬所經之處,雲家黃家的馬,全部俯首垂腿,姿態恭敬。
“騰雲豹!”
不知誰發出一聲驚呼,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
其餘殘存的人紛紛在倒抽氣——騰雲豹是天下絕頂的羯胡名馬,萬金不可得,衆人也是聽說而沒見過,然而除了騰雲豹,什麼樣的馬能有這樣的威勢!
騰雲豹馳到君珂等人身前,靜靜等候,這是君珂抽調來的一批馬,專供雲雷大比使用。
“暗算很累吧?那便安歇吧!”
君珂飛身而起,躍上一匹最神駿的黑色騰雲豹,一百多人齊齊換馬,看也不看那些殘兵敗將,煙塵滾滾,急馳而去。
其餘人想追也沒法追,山坡後忽然躍出一羣人,將他們輕輕鬆鬆拎起,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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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城城門上下,無論是城下遠處觀戰的,還是城上守城的一千五百多人,都在嚴陣以待。
雷昊立在城頭上,低聲詢問身邊的自家的童供奉,“兩裡外咱們佈置了警戒圈,放了毒藥,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
“應該沒有問題。”
“不過,如果傷到自己人……”雷昊想起答應幫助雷家的神秘雲雷軍首領。
“相信別人不如相信自己,先取得勝利再說,”童供奉冷笑,“雲家肯定沒想到這樣簡陋的攻防戰,我們會在城外下毒,他們就算能衝到這裡,也一定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突然張大嘴,眼睛慢慢瞪大。
雷昊一撇頭,一呆。
遠處觀戰百姓一陣鼓譟。
“來了!”
前方煙塵滾滾,蹄聲如雷暴,聲勢驚人——攻城隊伍來了!
但所有人都面露驚訝之色,聽蹄聲,來的似千軍萬馬,還是那種騎術高絕的千軍萬馬,那麼多馬蹄聲,在衝鋒之中,頻率步調,完全一致!
但是看煙塵,來的卻絕不像有那麼多人,頂多百十騎!
雲雷人善戰,這些基本知識人人都知,因此城上城下,都起了騷動。
忽然煙塵裡,一柄紅底金字,鮮明耀眼的大旗升起。
“悍馬敢死隊!”
轟然一聲,衆人目瞪口呆——悍馬敢死隊竟然單槍匹馬衝來攻城了?大部隊呢?
紅旗一展,幾乎那紅色光影剛剛在人的虹膜之上閃過,轉眼一百多騎便到了城門之下!
此時衆人才驚覺悍馬敢死隊速度的可怕,一眨眼前還在地平線上,怎麼再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唰!”對方以尖刀陣型狂衝而來,一百多騎硬是衝出千軍萬馬的架勢,尖端如刀鋒,瞬間剖開城門前的安靜,最前面一騎身子前探,唰的一揚手,一柄長矛,帶着目光無法追及的殘影,電射城頭!
“咔!”一聲裂響,城頭上旗杆斷裂,“雷”字旗幟轟然墜下,砸在雷昊的頭盔上。
“轟!”那人斷旗之後並不停息,帶着百騎依舊狂衝,十丈、五丈、三丈……竟然直衝城門而去。
遠處傳來驚呼——這是要幹什麼?像這樣可怕的速度和衝力,會讓所有人活活撞死在城門上!
去勢不休,離弦之箭,所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距離只有三丈。
驀然一聲長喝,“撞!”
百人齊聲大喝,聲震如雷,齊齊手臂一揚,掌間一團烏光撞向城門。
“轟!”
飛出的鐵錘接連撞在城門上,飛騎的衝力和士兵的膂力,令每個飛錘都有千鈞之力,整個城門乃至城牆都在微微顫抖,城門後守門的士兵拼命在門後加固。
砰砰砰砰一陣劇烈的撞擊,煙塵瀰漫,百十錘剎那放完,快馬也快撞上城門,一聲呼哨,騎士們在即將撞上城門那一霎,驀然閃電提繮轉身,擦着城門轉馳而回,他們當中離城門最近的一個,馬屁股已經擦到了城牆!
雲雷人已經失聲——這已經脫離馬術的範疇,那樣行雲流水般的轉折,不僅需要精絕的馬術,需要人與馬的絕頂配合,最重要的是,需要極品的名馬!
否則根本無法承受那樣極速衝刺之後的迅速轉折,骨頭筋膜都會斷裂。
這樣超越極限的騎術,已經脫離了雲雷人的常規認知,所有人都傻在那裡。
“那是騰雲豹嗎?傳說裡,只有關節異常的騰雲豹,纔有這樣極致的靈活!”
“怎麼可能!”立即有人反駁,“騰雲豹萬金難求一匹,除了羯胡王庭有一支戰隊外,誰也不能成批使用!”
“可是你看那些馬的高度和眼睛!”
“天啊!”
雲雷人驚訝未畢,再一看城門之上,嘴張得更大——厚達一尺的包鐵城門,已經多了一個圓圓的洞,嵌着一隻飛錘。
只有一個洞!
這意味着,剛纔放出的百十錘,都只落在一個位置!
剛纔騎士們位置不同,放錘先後也不完全一樣,最後卻都落在一個位置,這需要多麼精準的控制!
“轟。”又一聲悶響驚醒衆人的神智,煙塵瀰漫,城門後有人慘叫。
少頃煙塵散盡,城門上已經多了一個大洞!
那唯一嵌進城門的飛錘,裡面塞了炸藥,將城門炸開了!
“嚓!”此時騎士已經再次在城門一箭之地外聚集,百匹馬落足如一聲!
這也是超絕的騎術,不過雲雷人已經被震撼了太多次,此時早已見怪不怪了。
從一開始出現,到射旗,到撞門,到炸門,到重新集合,其實不過一霎功夫,雷昊才把頭頂的旗子拂開,頭盔撞癟了一個洞。
此時城上守軍和雷昊還愣在那裡,童供奉已經反應過來,大叫,“滾木擂石!弓箭手準備!下去三隊加固城門!”
他聲音未畢,底下悍馬敢死隊再次齊齊揚手,人人手中一個奇異的槍管狀物體。
“啪!”
藉助機簧強勁的推力,爪狀物在半空彈開,爪尖嚓嚓一陣摩擦聲響,已經勾住了牆頭。
雷家的人已經退了開去,因爲來的只是悍馬敢死隊,他們便不想拼死戰鬥。雷家一直猜疑這就是雲雷軍承諾相助的隊伍,雖然有些怨怪爲什麼這隊伍不相讓他們,但也不願意和悍馬敢死隊硬碰硬。
他們退了,其餘隊伍卻不甘失敗,立即有人上去,砍那些用以攀援上城頭的飛抓。
“噗。”刀劍砍下,爪尖忽然一彈,彈出毒煙和牛毛針,頓時又一批人慘叫倒下。
有人遠遠地試圖用槍尖挑下這些飛抓——不行,飛抓散開會四面迸射傷人。
有人想用火燒掉繩索——不行,飛抓繩索沾上火星,爪尖會爆得更厲害。
不能燒不能砍不能挑,這看似簡單的飛抓,竟然無人能撼動分毫。
雷家人瞪大眼睛——好惡毒的設計!
“我至今沒有親自攻城過。”君珂一直沒有參戰,連指揮都由醜福代替了,此時眯着眼睛對柳咬咬道,“今兒我要親自上城頭。”
“你去,我給你掩護。”柳咬咬立即同意。
君珂瞥她一眼,又似笑非笑看一眼一直豎着耳朵聽的柳杏林,點點頭,“好。”
柳杏林神色一急,想阻止,可惜最近他沒有發言權,說出來也沒人聽,眼看兩個女人撥馬衝前,只好也跟了上去。
君珂在城下棄馬,拍拍柳咬咬,“別跟上去,你輕身功夫不行,在底下找個地方隱藏好。”
她剛剛下馬,抓住一根飛抓,驀然上頭又是一聲炸響,一聲慘叫,隨即有人怒極獰狠地道,“就你會炸?老子也有!”
君珂頭一擡,一顆烏黑的東西,當頭對她扔下來。
此時士兵們要麼在順飛抓攀援城牆,要麼在衝擊城門廝殺,她身側無人。
“小心——”一條人影飛速衝過來,一刀先去砍飛抓的繩索,可惜繩索蕩在空中無處着力砍不斷,她無奈之下,一躥而上繩索,抱住君珂,用背迎上那黑色彈子。
“不!”又是一聲驚叫,隨即一人躥過來,撲到了柳咬咬身上,撲上去同時,一腳踹下了君珂!
君珂被那一腳狠狠蹬開,身子一掠便又飄起,披風下伸出雪白的手,在半空中一撈——
此時繩索上緊緊抱成八爪魚的兩個人還在尖叫。
“放開,杏林,別發傻!”柳咬咬滿面淚水。
“不!”柳杏林生死之間,再也記不得羞澀,大喊,“咬咬,我突然明白了!”
“什麼?”柳咬咬希冀地擡起臉。
“我想通了我對你們的情感。”柳杏林大叫,“我要救小珂,但我願意和你一起死!”
柳咬咬張着脣,傻住了,紛飛火箭烈焰背景裡,紅脣一閃一閃,半晌遊魂般地喃喃道:“告訴我,爲什麼?”
“因爲她是恩人。”柳杏林又愛又憐地看着那名動燕京的紅脣,驀然一低頭狠狠吻住,“而你,是我的愛人。我要報恩人的恩,卻要拿命和我的愛人生死相隨!”
“杏林——”柳咬咬熱淚滂沱,一把抱住柳杏林的脖子,“等到今天你終於明白!我我我……我好想咬你!”
“咬吧!”柳杏林大方地湊上脖子,“反正我們要死了,死之前,咬個夠!下輩子也讓我記得你的咬!”
他激動得渾身顫抖,面色通紅,柳咬咬嗷唔一聲便要咬下,忽然頓住。
“要死了?”
“嗯……咬咬,快咬啊……”柳杏林生死之間放開心防,想通一切,此時心花怒放天地通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四面都有誰,他的眼底心裡,只剩了那如花紅脣。
“快死了?”柳咬咬呆滯地瞪大眼,“……雷彈子爆炸,有這麼慢嗎?”
“啊?”
“有這麼慢。”忽然有人悠悠笑道,“放心,按照肥皂劇狗血劇本安排,所有的生死絕境,都一定會等到主角訴盡衷情,坦誠相見,啃啃咬咬,抱頭痛哭,把所有該做的事做完,纔會爆炸的。”
柳咬咬慢慢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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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站着笑眯眯的君珂,手掌上一枚雷彈子,她玩玩具似地把玩着。
一低頭,繩索上自己和柳杏林,浣熊一樣擁抱着,那呆子還沒醒,滿臉淚痕,仰着脖子,等着她的咬。
一轉眼,遠處雲雷人張着嘴,伸着脖子,攻城戰依舊如火如荼,但已經沒人關注,人人都傻着臉,看着這一幕“魂斷藍橋,戰地危情”。
柳咬咬直着眼,臉慢慢紅了。
君珂似笑非笑看着她,猜想着她是尖叫呢,還是踢開柳杏林呢,還是踹她一腳呢?
她都猜錯了。
柳咬咬只是紅了紅臉,隨即大叫,“悟能兄,城門打開沒有!”
頓了一頓,醜福無可奈何的聲音傳來,“已開!”
“我要一個無法被波及的死角!”柳咬咬一把扯住柳杏林,傻子已經清醒過來,發出一聲慘叫,卻被柳咬咬死命拉住,掙脫不開。
“來!”醜福言簡意賅。
柳咬咬拽着柳杏林就滾過去,醜福正在此時帶着人轟開了城門,一腳踢開幾個撲上來擋的士兵,把城門一斜,正形成一個死角。
柳咬咬立即抓着柳杏林從門上炸開的洞裡爬進去。
“你幹什麼……”柳杏林大叫。
“咬你,立刻!”
“咬咬,這是戰場……”
“不行,我嘴癢了好久,忍不住!咬完了你就真的是我的了……”
“我……我永遠是你的……”
“乖,你是希望我們的情話被所有人都聽見嗎?”
“……唔……啊……咬咬……我……我受不了……”
“柳杏林,忍住!別叫得全雲雷都以爲我在強姦你!”
……
君珂飛身而起,繼續她的戰鬥,地面離開腳底,燦爛的陽光和藍天衝下來,呼嘯的風聲裡,她仰頭,目光晶瑩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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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時辰後,悍馬敢死隊以一百一十之數,對守城一千五百,破城。
開戰一個時辰後,後續部隊才趕來,他們本來不會來這麼慢,但是尋找失蹤的那兩隊耽誤了時間,行進到內城不遠時,忽然又遭遇毒煙襲擊,導致姍姍來遲。
等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就算他們想加入戰場,觀戰的雲雷人也會報以噓聲——來揀現成便宜嗎?
君珂的勝利,來自於她出人意料的戰術,極品的馬匹和騎兵,醜福經驗豐富的指揮,還有各種古怪恐怖的機關武器。
何況守城隊伍本就是臨時拼湊,並不齊心,雷家又沒有決戰之心。
在君珂看來,如果真的等齊心思各異的十五支隊伍攻城,那反而很難成功。超強的合作力和有力的指揮,從來就是戰場制勝的法寶。
雲雷人也很滿意,這場不算長的局部戰鬥,不僅讓雲雷人見識到了騰雲豹戰隊的彪悍,還飽了一場眼福,唯一可惜的就是後來城門太死角了,沒看完。
君珂一獲得勝利,也不等宣佈,立即收束隊伍,消失在人們視野內——她還要趕回去吃年夜飯呢。
所有人沒有回到原先以行商爲藉口租住的宅子,另換了個地方,經過今日三戰,悍馬敢死隊已經不可避免地被雲雷注意,雲家很可能今夜會出動殺手,她必須小心。
回去吃年夜飯之前,她甩掉三批跟蹤者,去了沈夢沉那裡例行解脈,出來的時候,她對梵因道:“大師,今晚是除夕,雖說你不涉紅塵,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
梵因微笑頷首,君珂避開一旁沈夢沉的眼光,沒有說話。
自從那回無意中窺見那一幕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和沈夢沉眼光接觸過,有些事,連她也不願回想,彷彿觸及了,便要聽見命運碎裂的聲音。
沈夢沉大袖寬衣,立在黑暗裡,他的宅子依舊一片沉靜寂寥,毫無喜慶之氣,連個燈籠都沒掛,他也好像對所謂的年節完全不在意,人家穿紅,他今天偏偏穿黑。
黑色的沈夢沉,眸子也特別深黑,遞過來九轉玲瓏塔,道:“需要玲瓏塔提煉的藥物,我已經準備好了,這東西對我沒用,現在給你。”
君珂喜出望外,連忙接下,她原以爲沈夢沉最早也要在他狀況穩定之後纔會把玲瓏塔給她,說不定還要提什麼條件,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
因爲意外,她沒用手去接玲瓏塔,順手交給了一起來的柳杏林,隨即伴同梵因離開,走出幾步,她回頭,看見沈夢沉依舊立在門口,夕陽西下,門口掃下一片淡黃的日光,他在光影裡斑斕如幻,美麗,卻讓人覺出那黃昏的淡淡孤涼。
柳咬咬也下意識跟隨她回頭,目光一掃,忽然低低“咦?”了一聲。
“怎麼?”君珂立即問。
“怎麼可能……”柳咬咬眼神驚異,好像看見了自己絕對不會看見的人或事物,她微微出神,隨即道,“……許是我看錯了。”
君珂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絕對不會再說一個字,就好像君珂每次問她身世時的表情一樣。
柳咬咬回頭的那一霎,沈夢沉微微皺眉,隨即他對着空氣道:“叫你不要出來,有人似乎發現了你。”
黑暗中一陣沉默,忽然一人幽幽道:“我不能不出來,她很像一個人,不過……”他似乎搖搖頭,隨即沉默。
“她是誰?”沈夢沉一皺眉,“值得你冒險出來窺探?難道是你們東……”
“許是我看錯了,那個人應該已經死了。”那人截斷沈夢沉的話。
“你不要再在這裡,可以回去了。”沈夢沉淡淡道,“我答應的事,你們大可以放心,只待那一天……”他笑笑,氣韻幽謐。
“只待那一天……”那人也幽幽地,笑了笑。
……
雖然不知道這段對話,但心裡有點不安的君珂,最終還是留下暗記,示意堯羽衛加強防備,才和梵因等人回到住地。
五進的大院子,前面都很普通,第三進開始,便潑水難入,此時內堂擺開五桌,菜餚齊全,紅硯滿頭大汗,在指揮奴隸們上菜。
正席上已經有人,哦不有狗——幺雞高踞上座,左爪一隻雞,右爪一隻鴨,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兩隻小母狗在它身側曲意承歡,負責幫它拆肉骨頭,幺雞同志最近十分風流,因爲它發現雲雷的狗品種不錯,毛色都很亮,屁股也很大。
君珂懶得理它,拉着梵因坐下,團團環顧,梵因、紅硯、醜福、柳杏林柳咬咬,連司馬嘉如都找了藉口跟了來,滿滿坐了一桌子。
君珂很滿足,這是她來異世第三年的除夕,第一年她在死命練功,第二年她在行軍路上,那一夜納蘭述遭受驚心黃沙城事變,而她懵然不知,第三年,好歹過了一個安定祥和,友朋多在的除夕,唯一可惜的是,納蘭依舊不在身邊。
看看兩支柳,柳咬咬顧盼生輝,桃花上臉,樂滋滋找人拼酒,柳杏林滿面通紅,垂頭不語,脖子上耳後好多桃紅色的圓形痕跡……
看看醜福和司馬嘉如,醜福筆直地坐着,目不斜視,司馬嘉如被紅硯推到醜福身邊,也滿面通紅,垂頭不語,紅硯給司馬嘉如佈菜,在桌子底下拼命踩醜福的腳,使眼色使得眉毛都快飛起來,醜福無奈地夾起一塊菜,卻動作笨拙,掉進了司馬嘉如的湯碗裡……
君珂微笑,只覺得心中溫暖甜美,忽又有些淡淡的悵然,隨即目光一轉,發現不對。
堯羽的幾位隊長今晚沒任務,說好要過來吃年夜飯的,人呢?
正想起身去問問,忽然聽得腳步聲響,一大堆人擁了進來,當先是堯羽隊長阿古的聲音,滿滿興奮,他並不進來,先敲了敲窗,語氣古怪,像在忍着笑意。
“主子!新年神秘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