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然原本是江南一座小鎮官府千金。十歲時,父母雙亡。保姆護着她逃往鎮江府,投奔老爺本家堂兄。不料,路上遇到劫匪,車毀人亡。只留下那小姐一人,匪徒看她年紀雖小,長相卻十分清秀,又機靈乖巧,討人喜愛。便把她賣到蘇州府怡紅院,成了一個雛妓。老鴇看她樣貌嬌好,是個美人胚子,人又是聰明伶俐,巧舌如簧。也便捨得在她身上投資。請了蘇州府最好的樂師教她吹蕭,又請了明師教她識文斷字,打算把她培養爲蘇州第一花魁。
四年後,那小姐的蕭藝文采,遍贊蘇州。提起怡紅院的嫣然姑娘,幾乎無人不識。嫣然既然是在妓院中長大,那一套勾男妒女,掀風惹浪的本事,當然學得也有些根基。見慣了妓院裡的曲意逢迎,勾心鬥角。她明白,自己一生也走不出這個套子。
十四歲那年八月十五,鴇母爲嫣然公開競標,出錢最多者勝,可以獨擁佳人一夜。那是嫣然首次接客,無數的蘇州好事之徒,街頭巷角的討論着,誰將會是那個幸運兒,可以得到她的初夜。到了八月初十那天,黑市裡競標的價格,據說已經擡到了1000兩白銀。
嫣然自知命苦,命中註定如此,逃也逃不掉。初十那天,她藉口說爲父母祈福,帶着丫鬟,乘一頂轎子,到蘇州城外的寒山寺,燒香拜佛。只想在最後的幾天清淨日子裡,給自己尋一片乾淨的天地。
下山的時候,遇到一夥地痞和一個白衣公子相鬥。白衣公子身穿一身儒服,手持一把摺扇,一副文弱的樣子。被那羣無賴欺負,遍體鱗傷,暈倒在地。那羣無賴看他人也暈了。扒了他的口袋,一鬨而散。嫣然不忍,叫丫鬟和隨從幫忙,扶那公子上轎,坐在自己身邊。又使喚丫頭去取些清水,爲那公子洗去身上的血污。
那名白衣公子,長相俊俏,身材高大,眉宇間,卻有些戾氣。嫣然也是第一次出門,不知人心險惡,只當那公子是個好人。動了惻隱之心。
一會兒,那白衣公子醒來,發現自己被嫣然所救,感激不盡。一面自我介紹說,自己便是羅生門的一個殺手,名字是無色不歡。近日剛剛在蘇州城殺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土財主,受了重傷,所以剛剛被人圍攻的時候,狼狽不堪,差點丟了性命。多謝嫣然相救。
一面又打聽嫣然的名姓來歷,說救命之恩不能不報,日後若有什麼需要之處,請嫣然一定要找他幫忙。無色不歡,已經出道江湖將近一年,所有江湖人都知道,此人俠義心腸,只殺改殺之人,無善不作,美名遠揚,被稱爲所謂的殺也有道。嫣然想到自己命中孤苦,淪爲**,若可以被這人所救,也可逃脫苦海。便沒有戒心的把自己的身世,全部吐露。
那人聽到傷心處,竟也雙目通紅,陪嫣然落幾滴傷心淚。嫣然看在眼裡,心中更加感動。
沒多久,嫣然的身世已經講完,卻還是不見丫鬟回來。嫣然有些奇怪。打開轎簾,看到外面天色已晚,再不走恐怕不能在天黑前下山。心中恐懼起來,催那幾個轎伕去找。無歡說,這樣的天色,在外面亂走,山路崎嶇,又有山賊出沒,說不定已經遇到危險。嫣然更是擔心,竟把幾個轎伕全部使派出去,只留下她自己和無歡兩人。
又過了半個時辰,眼看天就要黑透,還是沒有見一個人回來。嫣然有些擔心,正準備下轎親自去找,突然聽到丫鬟叫的聲音。“小姐,小姐••••••”
她急忙掀開轎簾,走下轎子,慌亂中並沒有看到無歡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
“小姐,你看,我找來一個大夫。”丫鬟夏香高興的對她說。臉上雖然帶着喜色,腳下似乎卻又些不平。嫣然敏銳的注意到,夏香的腳上,包着一個白色的絹帕。
而夏香所說的那個大夫。正站在夏香身後,扶着她手臂。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一件青色短衫,同色粗布褲子,足下一雙短靴,肩上帶一條褡褳,背後還揹着一個和身高差不多的大藥筐,腰間也帶着藥鋤之類。膚色黝黑,面目憎人,看着一點不像大夫,倒像一個給藥師使喚着用的小夥計。
一看到他,嫣然反而有些害怕。這個少年的身上,帶着一股殺氣,雖然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那股子殺氣,卻比剛纔那夥欺負無歡的流氓,更讓她恐怖。
“夏香,你的腳是怎麼了?”嫣然硬着頭皮迎上前去。畢竟還有無歡做後盾,應該不至於出什麼恐怖的事。
“小姐,我剛纔遇到山賊,幸虧這位小大夫搭救,不然也不能活着回來見你了。”夏香一無所覺,對那少年,竟是死心塌地。
“山賊!…”嫣然再看一眼那黑黑的少年,心中若有所悟。
“夏香,那位公子傷得很重,此刻還在轎子裡,不能走動,你帶大夫先去看看他的傷。看這天色,我們是不可能下山的了。不如在此再等一會兒,待轎伕們回來,一起上山先住一宿,明日再下山吧。”
“好的,小姐。”夏香非常乖巧。點一點頭,就準備把少年引到轎子裡。
“我看,他們都不會回來的了。”無歡卻已經走了出來,強撐着身子,扶住轎沿。搖搖擺擺就要摔倒。說時遲那是快,嫣然正要撲過去扶着他,只見那少年一個閃身,已經站在無歡身邊,手裡的藥鋤尖,正對無歡的咽喉。
“你要做什麼?若是圖財的話。只要你放了我們,我可以給你一千兩銀子。”夏香尖叫一聲,就想往嫣然身後躲去。只是腿腳不便,一下子就摔在地上,吃了滿臉的土。還是嫣然鎮定,穩穩的站着,跟那少年討價還價。
少年冷冷的一哼,沒有答話。嫣然已經嚇出一身冷汗。
夏香更是不敢出氣。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至於嫣然心裡的救星,無色公子,也沒有說話。那尖尖的藥鋤就貼在他喉嚨上,他倒是沉的住氣。
天色越來越暗了,月亮還沒有出來,他們四人就那樣站着,誰也不敢吭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