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兒,你不要淘氣,我看那火焰,千里馬也,桀驁難馴,你才學了幾天騎術,就敢去馴馬?”做母親的總是覺得孩子還小,生怕她有個閃失。
衛蘅撲閃着眼睛笑道:“所以女兒才趁着爹爹、舅舅都在的時候去馴馬啊。”
“走吧,總不能因爲害怕就不騎馬。”衛峻道。男人對小孩就與女人對孩子的態度不同,更能接受他們勇敢的嘗試。
火焰雖然還不是成年馬,但是個子已經極高,衛蘅才及馬腹,站在火焰身邊,何氏真怕那馬一個尥蹶子,將她的脖子折斷。
衛蘅穿着騎裝,踏着牛皮小靴,站在火焰身邊,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裡也不是不害怕的,她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傅,得到了他的首肯,這才輕輕摸了摸火焰的肚子。
火焰長嘯一聲,擡起了前蹄,輕輕跑起來,衛蘅小跑着跟了上去,一把抓住火焰的馬鬃,騰身而起,就躍上了馬背。
何斌忍不住叫了一聲“好。”一旁的何氏死死抓着手中的手帕,大氣兒都不敢喘。
火焰再次長嘯,猛地發力跑了起來,彷彿閃電一般從衆人眼前閃過。
“啊,啊,珠珠兒,珠珠兒。快來人去追啊,快去追啊。”何氏的眼淚一下就冒了出來,眼見着衛蘅在馬背上顛簸得彷彿巨浪中的小舟,就在何氏的喊叫聲中,衛蘅已經從馬背上被顛簸了下來,只剩雙手死死地抓住馬鬃不放,被火焰拖着在跑。
衛峻、李勇、何斌都已經翻身上馬追了過去。
何氏尖叫着險些暈過去,幸虧又見衛蘅咬着一股勁兒,重新翻身上馬,這才吐了一口氣。
再然後火焰揹着衛蘅已經射出衆人的視線,衛峻等人的馬都不如火焰神駿,追也難及,三個人忽視一眼,臉色都極難看。他們都知道火焰的神駿,卻不知道會神駿得沒邊兒了,還沒成年就有如此腳力。此外,衛蘅的大膽也實在超乎衛峻等人的意料。
若是旁的女孩子早在被顛下馬時就嚇傻了,那時候鬆了馬鬃,後頭有衛峻等人接應,也不會傷了性命,偏偏衛蘅就是死不鬆手,最後更是重新爬上了馬背。
幾個大人都已經臉色慘白,死命地策馬追了上去。
哪知不過一會兒,就見衛蘅策馬向着他們跑了過來,嘴裡還興奮地喊着,“爹爹,舅舅,師傅。”
衛峻見衛蘅居然還鬆了抓住馬鬃的右手,衝自己等人揮舞,嚇得險些栽下馬去。
“爹爹。”眨眼間衛蘅已經一臉燦爛笑容地到了衛峻跟前,只見她輕輕拉了拉馬鬃,火焰就立即停了下來。
“我厲害吧,哈哈。”衛蘅沒心沒肺地笑着,哪裡知道父母剛纔差點兒沒嚇死過去。
衛峻鐵青着臉,卻又無法責怪衛蘅。
這件事衛峻只在背後對何氏嘆了一聲,“珠珠兒,好倔強的性子。”
衛蘅的確好強,否則上輩子不會一直陷在同衛萱的爭比中無法自拔。這輩子她其實也沒如她自己以爲的那般看開了,這些日子的平靜不過源於她一直躲着衛萱而已。
這次衛蘅馴馬,將何氏嚇得在牀上躺了兩天腳纔沒再發軟,但她連帶着對何斌都氣上了,就氣他送這麼個嚇人的玩意兒給衛蘅。
其實何斌也沒料到,他那嬌生慣養的侄女會有如此膽色,他對着自己姐姐的怒色也只能苦笑。
衛蘅沒料到何氏那樣不經嚇,連過年都沒提起精神來。正月初一時,何氏纔不得不打起精神,按品大妝,跟着老太太還有木氏一起進宮朝賀中宮。
從宮裡回來時,何氏的臉色越發難看,見着衛蘅時,簡直是左看右看都不順眼了。
“你說你,怎麼就不能爭氣一點兒,女孩子家家學得男人一般粗魯,將我嚇得心都跳出來了。你再看看萱姐兒,給皇后娘娘上了一首祝賀新春的詩,難得的有新意,如今外頭都傳開了,人人爭頌。我也不指望你能像萱姐兒一樣出彩了,可你整天就顧着玩,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何氏越說越傷心,越說越氣憤。 шшш●ttКan●¢O
衛蘅知道,定然是今日進宮,皇后又贊衛萱了。且不說衛萱是皇后的外侄女兒,她本身詩才就極好,皇后能不喜歡她麼。
“今兒是萱姐兒的生辰,皇后還賜了她生辰禮,上用的天水碧,有錢也買不到。”何氏說道。其實她也不是眼皮子淺,彷彿沒見過天水碧似的,只是感嘆衛萱能得皇后的青眼,在上京城裡已經是有名的才女了,而衛蘅卻還是個娃娃,她們的年紀也不過相差一歲而已。
衛蘅嘟嘴道:“娘是不是還想感嘆,二姐姐怎麼就那麼會生,剛好在正月初一出生,多好的兆頭。”
何氏一聽,狠狠地點了點衛蘅的額頭,“臭丫頭,你這是編排你娘把你生得不是時候是不是?”
衛蘅硬生生擠入何氏的懷裡道:“娘,你怎麼不想想,皇后娘娘是二姐姐的親姨母,她給二姐姐賜禮物那是正理兒。”
“是,我也沒說不是理。可論理,你不也該喊皇后一聲表姨麼?人家萱姐兒同宮裡的幾個公主都好,偏你跟個悶葫蘆一般,在我跟前伶牙俐齒,到了宮裡就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何氏氣道。
衛蘅雙手合十在胸前笑道:“罪過罪過,娘可是犯了口舌了,連屁都說出來了。”
何氏一把擰住衛蘅嬰兒肥的臉蛋兒,“臭丫頭,你敢說你娘。”
“疼,疼,娘。”衛蘅趕緊往後退離何氏的魔爪,正色道:“反正不管娘承認不承認,二姐姐那樣的才女,幾十年都見不着一個,女兒反正是及不上她的。”
“你……”何氏剛想罵衛蘅不爭氣,未戰先輸,就聽得丫頭在簾子外道:“夫人,二姑娘屋裡的疏影姐姐過來了。”
疏影是衛萱屋裡的大丫頭,跟着衛萱,算是水漲船高,便是何氏也不得不給她面子,“快叫你疏影姐姐進來。”
“疏影給二夫人,三姑娘請安。”一個俏麗的穿着水藍衣裙的丫頭打起簾子走了進來,“今日宮裡頭皇后娘娘賜了幾匹天水碧,我們姑娘叫我給三姑娘送兩匹過來裁衣服。”
“替我多謝你家姑娘了,大姑娘那邊可有了?”何氏問。
“回二夫人,大姑娘那邊暗香已經送過去了。”疏影回道。
何氏點了點頭。
疏影又道:“我們姑娘還請三姑娘過舒荷居去玩兒,木家的表小姐還有表少爺們也來了。”
“我等會兒就過去給二姐姐慶生。”衛蘅道。
何氏這頭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衛蘅要送給衛萱的生辰禮,讓疏影一併帶回了舒荷居。
等疏影走了,何氏提點衛蘅道:“你二姐姐慣會做人,你可學着點兒,雖然咱們不稀罕天水碧,可畢竟是她的心意,沒人會不喜歡。”
衛蘅乖乖地點頭。
何氏打量了一下衛蘅,爲着舒服她穿了身半舊的夾襖,“去換身新衣裳吧,初一天的,你怎麼也不穿件新衣裳。木家的少爺小姐都來了,你見客可不能隨便。”
衛蘅道:“早預備下了,這會兒就去換。在屋裡還是穿舊衣裳舒服。”
衛蘅換了衣裳,過來給何氏過目,何氏點了頭,她這纔出門去了舒荷居。
如今侯府的三個姑娘,除了衛萱有獨自的居處,衛蘅和衛芳都住在跨院裡。
靖寧侯府在京城雖然也算是數得上的人家,不過京城寸土寸金,侯府也大不到哪兒去。且世風所趨,以營園相競,誰家要是沒有拿得出手的園子,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世家勳貴。
靖寧侯府在京城不算大,衛蘅的曾祖父老靖寧侯在時,又將前院闢出了一部分地來造園子,因而侯府的屋舍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再加上,靖寧侯府綿延數代,主子、家奴的數量比前幾代又有所增加,誰住得都不寬敞。
衛萱住的舒荷居是老太太的獨女衛嵐出嫁前的居處。衛嵐嫁給瞭如今任山東總督的廖德昌,夫家顯赫,她自己出嫁前也是出名的才女,在家時又倍受父母的寵愛,性子難免驕矜一些。即便是她已經嫁做人婦,但是想住她的地方,沒她首肯也是休想。
衛萱入了衛嵐的眼,這舒荷居便成了她的住處。爲了這事兒,何氏對她的小姑子也不是沒有怨言的,不過她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反過來只責怪衛蘅不爭氣。
這舒荷居,上輩子衛蘅是發了狠,死都不踏入的,所以每逢大年初一衛萱過生,衛蘅都“鬧肚子”。不過再世爲人的衛蘅卻再也不是以前小姑娘的脾氣和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