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蘅沒有說話,陸湛對她自然也算是好的,可是這種好,並不是衛蘅曾經期盼的那樣的好,至少是比不上範用對衛萱的心的。
此時範用已經從外頭匆匆趕了過來,紅光滿面,因爲走得急還冒了汗。
衛芳見衛蘅一直看着範用直到他走進堂內,因而開口道:“天下能像萱姐兒這樣有福氣的女子不多。”
衛蘅“嗯”了一聲,又道:“我進去看看。”
衛芳拿衛蘅沒辦法,人家夫妻兩個這會兒說話,她跑進去看什麼,衛芳又不由想到以前衛蘅對範用的心思,心裡暗道,難不成衛蘅還惦記着範用?雖說陸三郎是人中龍鳳,可是這女孩兒的心思最難估猜,並不是男子優秀就能讓女孩兒動心的。
衛芳生怕衛蘅有個行差踏錯,趕緊跟了進去。
其實衛芳哪裡知道衛蘅的心思,她這是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她辛辛苦苦十多年才懷上,結果衛萱半年就有喜了。當時她自己懷孕的時候,範用雖然也高興,但是也多少有些來得太晚的倦怠之感如今她就想看看,衛萱害喜的時候,範用是個什麼模樣。
“萱姐兒,你真的,真的有了?我要當爹啦?我要當爹啦?”範用傻氣的聲音從內室傳出來。
衛蘅在外頭聽了,心裡是既高興,又惆悵,真是同人不同命,這輩子範用娶了衛萱,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一時間讓衛蘅甚至覺得,自己重生回來就是來糾正錯誤的。
衛芳見衛蘅嘴角含笑,心這才放了下來,拉了衛蘅往外走,“走吧,人家夫妻肯定有話說,你在那兒站着做什麼,想生孩子,就去找三姑爺啊。”
衛蘅嗔了衛芳一眼,笑道:“大姐姐,你學壞了。”
中午陸湛和衛蘅自然是在靖寧侯府用飯。吃過午飯,何氏拉了衛蘅回蘭義堂坐下說話,“怎麼樣,三姑爺對你還好吧?”
“挺好的。”衛蘅快速地道,她早料到何氏肯定要問的。
只不過衛蘅卻低估了何氏的觀察力,自己養大的女兒,但凡有一點兒不妥,何氏都能看出來,“不對,你們兩個肯定有事,你告訴我。”
衛蘅吃驚地看着何氏,沒想到自己孃親這般敏銳,“沒什麼事兒,能有什麼事兒,你今天也看到了的。”
“臭丫頭,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你還瞞得住我。”何氏道。
衛蘅被何氏粗俗的話惹得一笑,“娘在哪兒學到的這些話啊?”
何氏沒理會衛蘅,繼續道:“說吧,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你要是有話,連我也不能說,那你以後受了氣還能跟誰說?”
衛蘅壓根兒就沒覺得何氏能解決她的問題,可是她也的確想跟人說,不過衛萱和衛芳都沒這方面的經驗,就是何氏,也沒經驗。
衛蘅被何氏拉着問了許久,這纔開口道:“就是,就是陸湛屋裡有兩個通房。”
何氏聞言,大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什麼事兒呢,你怎麼還叫三姑爺陸湛啊?有你這樣對相公呼名喚姓的嗎?”
衛蘅趕緊道:“我錯了,我錯了。”她就知道何氏肯定抓不住重點。
結果衛蘅又聽見何氏道:“你跟我說說,這兩日你是怎麼做的?跟姑爺擺臉色了?”
衛蘅嘟了嘟嘴,“這才新婚頭三天,他就要讓掬霞進去伺候他沐浴,我自然受不了。”
何氏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戳了戳衛蘅的腦袋,“你傻不傻呀,我怎麼就把你生得這般傻啊?”
衛蘅偏開腦袋道:“我知道娘肯定要跟我說什麼三從四德,以夫爲天,講賢德容人的大道理,可是,我已經盡力了,我要是做得到,難道還用娘說麼?”
何氏扶額嘆息,“誰會跟你說這些啊,我的傻珠珠,你平日裡瞧着挺靈光的,怎麼這會兒卻犯蠢了?”
“那賢德容人也沒有錯,不過都是做給人看的,自己的日子怎麼過得舒暢纔是最要緊的。想當初,你娘我剛嫁給你爹的時候,你爹屋裡可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通房丫頭,兩個人那才叫一個有默契,你爹一個眼神,人家就知道你爹要拉屎還是撒尿。”何氏道。
衛蘅笑出聲道:“娘,你能不能別說屎啊,尿啊的?”
何氏瞪了衛蘅一眼,“我一想起那丫頭,就想不到好話。”
衛蘅此刻卻來了興趣,趕緊抱着何氏的手臂道:“娘,我怎麼從沒聽你和爹爹提起過那個人,那個人現在去哪兒了?”
“這有什麼好值得提起的。”何氏道。
衛蘅都開始佩服起自己的孃親了,這樣的人居然在她眼裡連被提及的資格都沒有,“那娘當初是怎麼對付她的?”
何氏又戳了衛蘅的腦袋一下,“你娘我是那樣的人嗎?她自己作死,傷了你爹的心,可不關我的事情,若非這樣,你爹這些年也不會只守着我一個人過,是被她傷了心。”
衛蘅眼睛都不眨地直看着何氏,等她面授機宜。
何氏道:“這人吶都有劣根性,你越是不讓他這樣,他就偏要這樣。我當初嫁給你爹時,也不懂這個道理,惹得你爹的心全偏到素雲身上去了,還以爲我怎麼她了。後來我也想通了,乾脆提了素雲當你爹的姨娘,由着他們去。”
衛蘅看着何氏,無聲地問道:這也行?
何氏道:“你以爲我傻啊?我纔不傻。素雲當丫頭的時候,成天都能伺候在你爹身邊,提了姨娘,可就只能拘在跨院裡了。”
衛蘅心想,這倒是個好法子,可是她一想起要給陸湛張羅姨娘,心裡還是彆扭。
“後來呢?”衛蘅問。
“後來,她自己作死,見我一直懷不上,就偷偷倒了避子湯,比我先有了身孕。”何氏道。
“爹爹自然是不許的。”衛蘅道。
“是啊,你爹讓人賞了她一碗藥,素雲打死也不喝,說了些侮辱我的話,你爹就說,我這個做主母的容她,讓她,她卻不知感恩,就喊了牙婆來,把孩子打了之後就發賣了她。”何氏道。
衛蘅聽了一陣唏噓,可她想着,難不成她還得等着映月、掬霞兩個人有孕不成?萬一這兩個人也不出紕漏,循規蹈矩的,難道自己就要看着她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過一輩子?衛蘅想想就難受。
何氏道:“這人逼急了就容易犯蠢。你且回去,好生待她們兩個,若是有良心的,留着她們也無妨,免得外頭人說你善妒,若是沒良心的,自然有被人識破的那日,你處理起來就可以不用手軟了。切忌,莫要跟姑爺對着幹,反而把姑爺推到別人房裡了,到時候可有你哭的。你五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衛蘅的五嫂自然就是王茹,衛蘅成親,衛楊就回了京城,夫妻兩人正該是親近的時候,偏偏王茹醋性兒大,成日裡跟衛楊吵鬧,看不慣他帶回來的那個侍妾,結果鬧得衛楊現在連王茹的屋子都不進。
何氏也沒奈何,總不能綁着衛楊和王茹行房,她只能對衛楊說,嫡子必須生在前頭。衛楊爲了他那侍妾,這樣才肯踏入王茹的房裡。
衛蘅聽見何氏跟她說這些,又是一陣唏噓,人心本就是偏的,並不因爲你是正妻,男人的心就向着你。一手爛牌能不能打出好結果,還得看天意,可是一手好牌打爛了,卻一定是怪自己的。
直到衛蘅離開孃家,她腦子裡也沒理清思路來,她既不願意像何氏那般,消極地等待那兩個通房腦子被門擠了,又不願意像王茹那樣,輸得一塌糊塗。
等衛蘅回過神來的時候,馬車已經駛到了長陽大街上,和齊國公府可是一個在西,一個在東,“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晚上咱們去大四喜用飯。”陸湛道。
大四喜是上京城這兩年冒出來的新酒樓,廚子的刀工堪稱一絕,能將各色肉片得紙片一般薄,輕輕一涮又香又鮮,還帶着甜味兒。
衛蘅還沒吃過大四喜,這一家不對外包席,那廚子說肉得新鮮地片出來纔好吃。
“三爺,怎麼想起帶我出來吃飯?”衛蘅問道。
陸湛道:“只求今晚三奶奶伺候我沐浴的時候,能把□□也搓洗一下。”
衛蘅臉一紅,啐了陸湛一聲。
大四喜晚上是高朋滿座,陸家的馬車直接駛入了大四喜的後院,衛蘅下車前,陸湛拿了一頂帷帽給她戴上。
“哎,又不是逃犯,幹嘛戴這個啊?”衛蘅不滿。
陸湛道:“省得叫人看了去。”
衛蘅笑道:“戴上帽子,別人覺得稀奇,才更會多看兩眼呢。”
陸湛道:“那也看不見咱們珠珠的臉,我可再也不想惹出個陳士安、馬士安的。”
衛蘅“噗嗤”一笑,戴上了帷帽被陸湛抱下馬車。一行人上得二樓,包間是早就留好的,一間兩室,衛蘅和陸湛在內間坐下,楊定等隨從則在外間吃飯。
大四喜的涮肉湯鍋很快就端了上來,還有十二色拌料,憑客官的喜好自行調製,當然客人要求,小二也會幫你調製。
陸湛拉住衛蘅的手道:“要不要我幫你調,這味道我調出來可是一絕。”
衛蘅不信,“你自己吹的吧,別人吃過你調的料?”
陸湛道:“那你自己調一碟,我再給你調一碟子,你比一比。”
衛蘅點了點頭,等吃過之後,不得不承認,陸湛的確技高一籌,不由讚道:“三爺如果不考進士,去做着跑堂調料的小二也能養活媳婦。”
“大四喜還有一種醬料,是從海上運進來的,你嚐嚐。”陸湛取了料盤裡鮮紅的醬料,給衛蘅加上。
衛蘅看一眼陸湛,又聞一聞那醬料,紅彤彤的挺好看,聞着有些刺激,她也是好奇,夾起陸湛給她涮的羊肉,放入嘴裡。
衛蘅的眼淚頓時就滾了出來,張嘴就把羊肉吐了出來,站起身滿屋子走,一邊走一邊扇舌頭。
陸湛看見衛蘅的模樣,忍不住大笑出聲。
“水,水……”這時候衛蘅還顧不上找陸湛的麻煩,只求先解了辣。
“喝水解不了辣,過來。”陸湛拉過衛蘅坐到自己腿上,捧起她的臉吻了上去,衛蘅就跟沙漠裡的旅人抱着水囊一般,死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