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聯最爲簡單,上聯“鳳落梧桐梧落鳳。”
衛蘅想了想,提筆就寫了起來,“珠聯璧合璧聯珠。”
旁邊看熱鬧的已經有人喝道:“好聯。”
有人在旁邊議論道:“瞧着比衛二小姐的‘舟隨浪潮浪隨舟’還貼切些。”
第一聯對過,衛蘅又看向第二聯,上聯是:普天同慶,慶的自然,慶慶慶,當慶慶,當慶當慶噹噹慶。
這“當慶當慶”不僅暗合句意,又有擬聲之用,這聯出得妙。衛蘅擰眉思索,在聽到旁邊香藥鋪的木牌在風中發出的聲音後,她喜從心來,提筆寫到:舉國若狂,狂到極點,狂狂狂,懂狂狂,懂狂懂狂懂狂懂。
旁邊的人又開始起鬨贊好。
衛蘅卻是絲毫不受影響地開始看第三個上聯了。
上聯曰:滄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峽雲、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武夷峰、廬山瀑布,合宇宙奇觀,繪吾齋壁。
這聯其實不難,只是此刻難就難在短時間要想出對應上聯那諸多著名美景的東西,一時實在難以湊夠。這對衛蘅而言,就不得不多虧她在杭州那兩年涉獵的雜書和所經的事了。
因而她提筆就來,“少陵詩、摩詰畫、左傳文、司馬史、薛濤箋、右軍帖、南華經、相如賦、屈子離騷,收古今絕藝,置我山窗
。”
“好,妙哉,妙哉,簡直絕了。”旁邊的人喝道。
也不知今日衛蘅是狀態好,還是被旁邊的喝彩給激勵得無法自已,她只覺得靈思如泉涌,越對越順手。
下一聯是“南北分橘枳”,這對聯瞧着簡單,但語出《晏子春秋》: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若要對得上這一聯,也得有典故。
衛蘅略一思索,便提筆寫到:晉隋別楊柳。隋煬帝過杭州,見柳樹婀娜多姿,大喜,賜國姓‘楊’。自那時起柳樹方稱楊柳。
觀者見了無不拍掌,或許他們也對得出,但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來卻是未必。
衛蘅繼續往下對,卻不太難,到倒數第二聯時,是個字謎聯,“日落香殘,除卻凡心一點。”
旁邊已經有人嚷道,“這一聯也太簡單了吧,也好意思稱絕對?”
有那懂行的微微搖了搖頭,鄙視了一眼那大聲嚷嚷之人。
這一聯確實有些意思,若是不認真思索,也就隨便對了,但再細想,那日落相殘就是個“禾”字,“除卻凡心一點”,正是個“幾”字,合起來就是“禿”。
這又要猜謎,還要對對子,還要限定時間,實在是太難。不過衛蘅慣來喜歡猜謎,一看到上聯時,就覺得這對子有些不對,再仔細一思考,就明白了這是字謎聯。既然謎底已經猜到,對上這聯自然就不在話下,衛蘅落筆便成字:爐熄火盡,務把意馬牢栓。
這一聯合起來正是個“驢”字,配上“禿”字,簡直是絕了,只是這樣一來,衛蘅只怕就得罪了天下和尚了。
堂中那一炷香已經燃到了尾巴上,衛蘅已經對出了十一聯,已經算是闖過了這一關,但是其他人都沒能對出所有的對子,唯有衛蘅最有希望,堂上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只盼着她能把最後一聯對上來。
最後一塊牌子上寫着“一盞燈,四個字,酒酒酒酒。”
衆人沒來得及細思,都鬆了一口氣,只覺得這對子簡單極了,絕對難不倒衛蘅。
可是衛蘅的筆卻久久沒有提起來,眼看着香就要燃盡了。
“快想啊,你快想啊。”有人着急地喊道。
“說得容易,你倒是想一個啊。”旁邊的人怒道:“別打擾這位姑娘。”
衆人靜下心來,再看這幅對聯,才發現太難了。原來就在這塊牌子的上方正掛着一盞四四方方的燈籠,每一面都寫着一個“酒”字。
這珍智樓是做什麼的,就是個酒樓呀,就是賣酒的
。這對子要對上來可能不難,但是要對得好,對得妙,卻是十分不易。
就在香馬上就熄滅的時候,衛蘅還是沒能想出好的下聯,她擡起頭想要認輸,卻見人羣裡站着一個手拿梆子的人,打更的也來看熱鬧了。
衛蘅頓時心裡一動,提筆寫就:三更鼓,兩面鑼,湯湯湯湯。
樓內頓時響起了熱烈的喝彩聲,這珍智樓里名菜之一就有“八珍湯”,除了賣酒,他們也賣湯。而且此時亥時已過,再過一會兒就要三更了,豈非也很貼切。
頓時滿堂喝彩。
第一關過關的人一共三人,衛蘅、衛萱和曲雅望。曲雅望也是東山書院的學子,更是有名的才子。不過衛萱和他,都只對出了八個對子,唯有衛蘅是全部都對出來了。
這下衛家雙姝的名頭可算是打響了,靖寧侯府出了一個衛萱,已經叫人讚歎,更不提還出了個衛蘅。何況衛蘅生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真真兒叫做才貌雙全。不過最難得的是,此刻她的臉上絲毫沒有驕矜之氣,叫人直誇衛府的姑娘教養好。
上得第二樓,出現在三個人面前的是一罈酒和兩個特製酒勺,一個是十一兩,一個是七兩。題目就是用這兩個酒勺,量出二兩酒來。
只見常盛山掐斷了半柱香,又將半柱香再掐斷一般,立在香鉢裡這才公佈了題目,限時就是這鉢中香。
此題考的是算學,時間長的話倒是不難,可是就那麼一小段香的時間,實在有些難度。
衛蘅在酒罈前略微站了一下,側頭思索了一番,這才挽起袖口,露出一段欺霜賽玉的手,衆人只見她手像蝶飛鳳舞一般的翻動,兩隻酒勺來回傾倒,不過幾息的時間,就已經完成了動作。
“我量好了,還請常先生量一量。”衛蘅將酒勺遞給常盛山,然後放下袖子,往旁邊一站,她是第一個完成這道題的人。
在小半炷香燃盡之前,衛萱也量出了酒,只是可惜了曲雅望,大才子於算學上差了一點兒。
至於衛蘅之所以算得這樣快,實在是得益於她在杭州幫她小舅舅算賬和上輩子主持中饋的經歷。若是上輩子,衛蘅是肯定不會去學算賬的,可是她經歷一世,做過主持中饋的冢婦後,才發現琴棋書畫不能當飯吃,可是看帳管賬卻是必須要精通的,否則還不知會被那等刁奴矇蔽了多少去。
這種事雖然嫌銅臭,卻是不能不精的。
常盛山恭恭敬敬地將衛蘅和衛萱這兩位僅剩的闖關者請上了三樓的階梯。
第三關就設在珍智樓三樓的門口,兩扇黑漆門隔絕了熱鬧的二樓和寂靜的三樓。
這一次的時間更短,只有一通鼓的時間,只聽常盛山一聲令下,旁邊的掌櫃的就會擊鼓。
“現在我手裡有一隻單耳酒杯,兩位用一根繩子把它栓到門扣上
。然後請兩位用剪刀剪斷繩子的兩個地方,只要酒杯不掉下來,就算過關。”常盛山道。
“這怎麼可能?”已經有人在旁邊抗議了,“這根本不可能。”
常勝山卻但笑不語,只擡了擡手,鼓聲已經響起。
那鼓聲先緩後急,越來越急,越來越快,漸漸又緩慢起來,不過三十息的時間就已經接近尾聲了。
衛萱站立不動,衛蘅上前一步,將酒杯拴在了門扣上,可是就在鼓聲停掉的瞬間,衆人卻聽見了酒杯碎掉的聲音,顯然衛蘅是失敗了,而衛萱自然也沒成功,她壓根兒就沒上去嘗試。
常盛山看了一眼衛蘅,嘆息一聲道:“真是遺憾。”
所有人都很遺憾,這都走到三樓門前了,衛氏雙姝卻被攔在了門外,更何況一樓的那一關,衛蘅表現得實在太亮眼了,他們還以爲今日能看到衛蘅登上三樓哩。
整個珍智樓都響起了一片嘆息聲。
木瑾走到衛萱身邊安慰道:“這都考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沒闖過也沒什麼了不起。”
衛萱卻定定地看了衛蘅一眼,這一眼裡所包含的東西,足以讓衛蘅興奮得整晚都睡不着覺。
她,衛蘅,終於可以作爲衛萱的勁敵而存在了,再也不是無足輕重的對手了。
而且儘管衛蘅有千萬條理由,可以解釋剛纔她爲何明明想出了答案,卻放棄的事情,但是其中有一條卻是最令人高興的,那就是,比戰勝衛萱更爽的事情就是謙讓她。
儘管沒能進入三樓,可衛蘅的心裡都快樂翻天了,不過她告誡自己,絕不能得意忘形。可睡覺她就是小心眼呢,嘴角翹起的弧度差點兒就壓制不住了。
至於衛蘅爲何選擇放棄,卻是綜合考量了許多因素的。她並非真正的十二歲的小姑娘,衛蘅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比起衛萱來,她很多地方都差遠了。今日若是出盡風頭,別人只當她厲害過衛萱,改日考較起來,丟臉的只會是衛蘅自己。
更何況,衛萱就像是靖寧侯府的一杆旗幟,絕不容倒下,否則指不定外頭那些嫉妒的人會碎嘴成什麼樣子。她和衛萱本來就是自家姐妹,沒有道理叫外人看笑話。
當然,能學着衛萱的樣子,贏了也要謙讓一番,就更是讓衛蘅覺得舒坦極了。
站在陸湛身邊的陸怡貞也惋惜道:“哥哥,衛家姐姐她們真是可惜了,怎麼就被最後一步難住了,不過我也實在想不出答案來,哥哥一定知道,對不對?”
陸怡貞對她這位哥哥,可是目盲的崇拜。
陸湛淡笑道:“你那蘅表姐其實已經想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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