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芳也是才發現,她日日相見的三妹妹——衛蘅,竟然已經出落得如此漂亮了,耀眼奪目的花燈山,也絲毫難奪其麗。
月的光華和燈的華光順着她的曲線緩緩流淌在她身邊,她的手裡還捧着白兔燈,那手指被光映得彷彿透明的琉璃一般,美得太不真實,就像光幕裡盛開的箭蘭。僅僅是一雙手就已經讓人挪不開眼睛了。
至於那容顏,叫人看了,只覺得多加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待那羣鬧花燈的人走過,衛蘅衝着衛芳笑了笑,“大姐姐。”
這一笑,便彷彿萬紫千紅盛開,火樹銀花綻放一般,畫中人頓時鮮活了起來,從三千里外的神山走入了萬丈紅塵。
“乖乖,這漂亮得還是人嗎?”不知誰嘟囔了一句,彷彿感嘆出了每個人心底的那句話。
花燈走後,魔咒也就解開了,時間恢復了流淌。
“三嫂嫂,三妹妹,你們這是去哪兒?”衛芳問道。
“我們隨便看看。”葛氏拉了衛蘅的手走到對面,同衛芳她們站在一塊兒。
“同我們一起去珍智樓吧,今日是十五,珍智樓的東家要開放第三樓,上頭備了水陸山珍,只待闖關人。我們也去看看熱鬧。”木珍插話道。
珍智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以“貴”出名,一頓飯,能吃掉五品官員一月的俸祿,直教人瞠目。即便是這樣,南來北往的豪客也都趨之若鶩。你還別嫌貴,十天前訂座纔有位置給你坐,否則你就只能站在外頭望着。
珍智樓的三樓是從來不對外開放的,只有每年正月十五這日,他們東家纔會親自開三樓待客。
不過已經有三年沒人能成功走上三樓了,三年前登上三樓的人正是木珍旁邊的那位陸三公子。
在衛蘅的印象中,後來衛萱也成功地走上過三樓,不過也甚爲艱難。
衛芳和木珍都有邀請的意思,衛蘅也想去見識見識,因而側頭看了看葛氏,葛氏點了點頭,衛蘅便道:“好啊。”
“咱們今晚叫湛表哥帶我們也上三樓見識見識。”木瑾笑道。
衛蘅的外祖母木老太太和齊國公府的木老夫人以及還有木珍她們的祖父是堂兄妹,陸湛又是木老夫人她的嫡孫,還真稱得上是衛蘅她們這羣人的表哥,只是木瑾喊得也太順口了些。纔不過一會兒工夫,衛蘅的這羣表姐妹們都喊上湛表哥了,衛萱也不例外。
陸湛開口道:“珍智樓的規矩是,一人一生只能解一次題。”
這纔是珍智樓那麼出名的原因。若是允許你無限次解題,那最後登樓的人也就沒那麼有成就感了。因爲這個規矩,愛惜羽翼的人絕不敢輕易嘗試去智珍樓解題,若是沒解出來,那可是一輩子的遺憾,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木瑾不知道這個規矩,此時聞言,不由喪氣。
不過很快木瑾就又振作了起來,“沒關係,萱表姐肯定會解。”木瑾作爲衛萱最忠實的追隨者,時刻都不忘捧衛萱。
衛萱搖頭笑道:“這可不敢保證,不過我願意試試。”
衛蘅聽衛萱這樣說,有些吃驚,她模糊記得上輩子衛萱登樓,可是在她女學結業之後。現在她才十三歲,就這樣冒然嘗試,即便她登了樓,於她也只能算錦上添花,可萬一失敗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衛萱從來不是這樣冒失的人,衛蘅少不得多看了她幾眼,但見衛萱笑意盈盈,想來是胸有成竹,衛蘅也便沒開口勸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珍智樓,有陸湛和衛萱這樣出名的人物領頭,珍智樓的樓下頓時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人,都等着上京第一才女大顯身手。
珍智樓在青龍橋的西側,濟水在珍智樓前蜿蜒而成一灣月泉湖,“月泉花月”可是上京十景之一,在珍智樓的三樓臨湖鳥瞰,能盡收上京的萬千燈光入眼底,可謂是千星(燈)伴月,萬船爭芳,美不勝收。
衛蘅從來不知道,上京人的消息是如此靈通,珍智樓的東家一亮相,很快珍智樓周邊的茶樓、酒肆就全都坐滿了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全都聚集了到了一起,至少衛蘅擡眼望去,春雪社的十二人都到齊了,甚至連已經開衙建府的大皇子也從對面的樓上探出了頭。
衛芳拉着衛蘅的手,都有些汗津津了,可是她反而轉過頭來安慰衛蘅道:“沒事兒,你二姐姐一定能行。”
衛蘅點點頭。
珍智樓的東家聽說靖寧侯府的二小姐到了,親自迎下樓來。衛蘅擡眼望過去,見那東家大約四十來歲,丹鳳眼、臥蠶眉,一把美髯,一襲青衫,身具睿智儒雅之氣,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開珍智樓。
珍智樓一樓的題是早就擺好的,一共十二面牌子,皆拿紅綢遮住的。
“這是在下週遊天下山水這幾年裡,四處收集的上聯,只是下聯一直沒得,若是要闖過這第一關,須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對上這十二個對聯中的八個。”珍智樓的東家常盛山向準備闖關的衛萱解釋道。
周遭的人吸了口氣,這對對子,學童開蒙時就已經在學了,並非難事。不過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對上八個難對、絕對,那可不簡單。
旁邊一些躍躍欲試的人心底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請諸位想要闖關一試的客人耐心少待片刻,等亥時的鐘聲響起時,在下就揭開紅綢。”常盛山高聲向人羣道。
此刻已經是戌時末刻,涌向珍智樓的人越來越多,都在盼着鐘樓趕緊敲響亥時的鐘聲。
衛萱卻是一派沉穩地坐在珍智樓內,她轉頭看向陸怡元,還有旁邊剛進來的周月娥,以及長真縣主顧蓉道:“顧姐姐、周姐姐和陸姐姐要不要一塊兒試試,難得咱們春雪社的人都到了。一起闖關,豈不是也是一樁盛事?”
周月娥動了心,她和衛萱一直在互別苗頭,雖然衛萱在詩文上壓了她一頭,可是周月娥也不是沒有比不過衛萱的地方。兩人同是女學的佼佼者,她自然不願意讓衛萱獨美於前。
顧蓉和周月娥都點了頭,陸怡元也是躍躍欲試,只聽得長真縣主顧蓉道:“咱們春雪社的姊妹,誰如果也想試試,就請走到前面來。”
衛蘅一點兒也不想挪步,木珍倒是毫不猶豫地站了出去,這也是一位暗戀陸湛的姑娘。
衛蘅心裡暗道衛萱好伎倆,她怕自己萬一闖關失敗,成爲笑柄,乾脆將一衆小姑娘都拉下水,這樣誰也嘲諷不了誰了。如此想來,衛萱大概也不是十拿九穩,頓時衛萱在衛蘅心裡豎立起的女神的形象就有些破碎了。
衛蘅感嘆,原來衛萱也不是事事都那般有把握的。
“三妹妹,你來不來?”衛萱回頭問衛蘅道,現在就她一個人沒走上去了。
衛蘅是個光腳不怕穿鞋的,她本就沒什麼才名可言,但是這會兒如果不走上去,卻會被春雪社其他十一個人排擠,衛蘅也就只好硬着頭皮走了上去。
亥時的鐘聲一響,常盛山親自掀開了十二塊牌子的紅綢。
這十二塊牌子卻是對牌,左邊寫着上聯,右邊卻是空缺,只等着闖關人填寫。當然也不是每個人對出的對子都有資格寫上去。那還得看你對得工整不工整,巧妙不巧妙。
此時珍智樓一樓的大堂內已經撤掉了桌椅,而是整齊地擺了三十張書幾和錦墊,闖關者分別坐在書幾前,凝思對聯。
一炷香的時間實在太短,不僅要思考,還要將答案寫下來,已經有人開始手忙腳亂,一上來就打翻了墨汁的都有。
衛蘅本就沒有闖關之心,壓力也就小了許多,優哉遊哉地看了一下十二個上聯,的確是難中之難,她也不貪心,能對上幾個就行了,對不上也不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