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騎快馬飛奔至昭陽城下,瞧打扮,騎馬的人,該是個城衛的偏將,再瞧那馬匹,竟是每個驛站裡,都不會超過兩匹的最上乘的“草上飛”!
覈實了那人的腰牌之後,城門官就急急忙忙的使人打開了城門,放他入城,依着莫國兵制,用這種快馬來傳遞的消息,至少,也得是六百里加急的,若是耽誤了,可不是他這種看帝都城門的六品小官能擔待的!
皇宮之中,剛剛批閱完奏摺,準備睡下的司馬青,突然被送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吵醒,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待知道,意國的大軍已經開拔,兩日之內,就能到達邊城,更是急的眼珠子都紅了!
如今的邊城,是剛剛從意國那裡威脅來的,未來得及修繕不說,調配去駐軍,也是不足的,連剛剛前去修建防禦工事的工匠都加上,能用來打仗的,怕是也不足一萬人,況且,這城是自對方手中拿來,對這城的瞭解,對方可是比自己這一邊要多的多了,以有意算無心,以蓄勢待發算無備之戰,意國氣勢洶洶的來,這一回,自己這邊,怕是要吃大虧了!
打仗這種事情,本就是靠的氣勢,若是一開頭便輸了,落了氣勢,後面,要扭轉乾坤,就難如登天了……
也不知,這一回意國發難的理由是什麼?罷了,不管是什麼,也是兩國之間的紛爭,商國和風國,不趁火打劫都是給足了莫國面子,讓他們出手相幫,還不定得拿多大的好處出來才行!
求人,不如求己!
太監總管領了皇帝口諭,便急急的出宮去納蘭府傳,不光是要召見納蘭相爺,連之前,因爲機智而剛剛揚名的郡主,也要一併請進宮去,他向來會看皇帝的臉色,他看的出來,這回,皇帝可是真真的着急了!
早料到司馬青會在今日的這個時候傳自己入宮,聽聞傳口諭的太監總管來了,納蘭雪自然是半點兒都不着急,梳妝,打扮,順帶着,還吃了幾塊兒點心當宵夜,直急的小太監催了三回,纔是把自己從不離身的小冊子裝進衣袖裡面,出了門去。
門外,早有馬車備好,只等她上車了。
馬車疾馳入宮,司馬青已是急的在屋子裡面坐不住,出了御書房的門,到臺階上面等待,見馬車來了,急急的就拿着一直攥在手裡的軍報迎了上去,“你們兩個可算是來了!看看,快看看,這可該如何是好!”
“陛下莫急,急易生亂。”
納蘭雪一邊答應着,一邊從司馬青的手裡接了軍報,勸了他一聲,“索性不過是幾座新到手的城池,又未費銀錢修繕工事,便是被他們都搶了去,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大不了,咱再搶回來,也就是了!”
知納蘭雪從不說沒把握的話,聽她這般一說,司馬青頓時心中大定,誠如她說的,對方奪城,需要耗費的,定然比己方這守城的要多的多,這城池入手,莫國全然都還沒花銀子在上面呢,便是被他費勁兒的搶了去,搶回來便是了,能有什麼損失呢?他之前擔心的軍心和士氣……不是有納蘭雪這麼極善處理這些事情的人在麼!
**議事,直到次日清晨。
反正也不值得睡了,兄妹兩人,便索性,直接去了上朝的大殿門口等着,商議的結果已經出來,一人先帶上一萬人的騎兵先鋒前往,與守城的將領會和,加上那些前一天就已經出發的工匠,能多拖延一天,便是一天,另一人留下同尉遲將軍一起,集結軍隊,調配糧草補給,儘快前往接應。
兩人要如何分工合作,司馬青不干預,但,只給他們一刻鐘的商議,待上朝,就要給出個決定來,敵軍將至,刻不容緩。
出乎納蘭雪意料的是,這一次意國的隱秘發兵之後,緊接着的,竟不是不宣而戰!
朝堂之上,另一份八百里加急的軍報,也趕着時候,被送了過來。
……
因爲之前時候,在四國大會上表現的極好,這時,納蘭雪跟納蘭述一起,出現在上朝的大殿門口的情景,並沒有讓一衆大臣覺得不妥,有幾個曾跟納蘭段頗有點兒私交的老臣,甚至,還跟她開起了玩笑。
“雪丫頭,這回,是跟了你兄長一起來上朝了?”
尉遲將軍衝着納蘭雪友善的笑了笑,跟她打了聲招呼,說的是,昔年,她跟了納蘭段來上朝,收拾了泗水國使臣的那事兒,現在想來,也是精彩的讓他難忘,對納蘭段的誇讚之詞,溢於言表。
“這回的事兒,怕是要比那時候還要有趣兒,尉遲伯伯。”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納蘭雪向來的處事之道,聽尉遲將軍誇讚自己的爹爹,納蘭雪自是開心的很,跟他說話的口氣,也就親近了許多,“之後數月,雪兒的兄長,恐還得勞尉遲伯伯多加照顧呢……”
納蘭述是文臣,尉遲將軍是武將,而且,以納蘭丞相的謀略和英明,在朝堂上,他照扶旁人還差不多,又哪需要旁人來照顧?這是一個信號,或者說,是一個提醒,要打仗了,而且,還不是小規模的戰爭,極有可能,就會影響了莫國的社稷興亡!
諸臣入朝一一
未及多加思考,大殿裡面,就傳來了太監總管唱喏的細長聲音,尉遲將軍忙不迭的跟一直安靜的站在那裡的納蘭述打了個招呼,兩人一同移步,走進了朝堂。
納蘭雪安靜的站在大殿之外等待,一如,十二年前,跟着納蘭段來時的模樣,只是,這一次,她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來把玩兒的,不再是那時的九連環,而是,一小塊兒穿了金線的硝石。
邊境來報一一八百里加急一一
衆臣子堪堪進了朝堂,便有一個侍衛慌慌忙忙的從宮門口騎着馬衝到了朝階之下,跳下馬,快步跑到了大殿門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意皇修書陛下,求娶郡主納蘭雪爲太子妃,陛下若允,請以邊四城添妝,兩國成姻親之好,若拒,則兩國成仇,不日,兵馬相見!”
司馬青是個可以爲了江山社稷,不惜犧牲一切人的皇帝,但,對想在史官陛下,只有功德,而無污點的他而言,意皇的這一封信,無疑等同於一記耳光,響亮而難看!換句話說,如果,沒有意皇白獨羽的這一封弄巧成拙的信,說不好,司馬青還真就能答應他的求娶納蘭雪的事兒了,也未可知。
“這該死的白獨羽,自己的兒子沒有本事出聘禮,就提這樣的威脅出來,視我莫國威嚴何在?!當我莫國的郡主,是人牙子手裡的奴才,隨便他想要就能要的麼!”
當然,司馬青心疼四座邊境城池,遠比心疼把納蘭雪嫁出去要多得多,但,明面兒上,當着納蘭述的跟前,卻是不能表現出來,“來人!傳納蘭郡主進來!朕要聽聽,她要怎麼說這事兒!”
議事的大殿並不密封,納蘭雪雖是站在門外,也足把裡面人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得了司馬青的傳喚,便低頭收好了把玩的硝石,整理平整了衣裳,走進了朝堂。
這是她第二次以自己的身份走進莫國的朝堂,第一次,是同她爹爹一起,做的是保住莫國城池的大事兒,這一次,是跟兄長納蘭述一起,要做的,也是保住莫國城池的大事兒,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已非。
“臣女納蘭雪請陛下安。”
走至大殿正中,納蘭雪不卑不亢的衝着端坐在龍椅上的司馬青微微一禮,然後,便站直了身子起來,這是八歲那年,她爲莫國贏回了十一座城,司馬青下詔賜給她的獎賞,允她以後,見駕不跪,這在莫國,是從未有人得過的殊榮。
“雪兒丫頭,你剛纔在殿外,該是也聽見了,意皇白獨羽以大軍壓境來威脅朕,讓朕把你嫁給他的獨子,另加邊境四城做嫁妝。”
雖然跟之前時候商議的稍有差池,但,司馬青也是當了幾十年皇帝的人,這種小變故,應付起來,還是輕而易舉的,“對此事,你作何想法?”
“莫國領土,無一寸多餘,莫國之威,無一人可瀆!”
依着跟納蘭述商議好的,納蘭雪提起衣襬便在大殿上,實落落的跪了下去,“臣女納蘭雪,請陛下賜一萬先鋒輕騎,先赴邊境支援守將,給那意皇一個顏色看看,讓他知曉,莫國,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你一個女子,又是從未帶過兵,出口就跟陛下討一萬輕騎,你當,莫國的兵將,是用來給你過家家的麼?!”
僅剩的幾個,昔日裡,就跟納蘭段作對的大臣,哪裡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不等納蘭雪把話說完,就有一個站了出來,跟司馬青抗議,“敵軍臨境,兵將本就吃緊,臣以爲,納蘭郡主所求非妥,望陛下三思!”
“臣女願立軍令狀紙,不得勝,提頭來見!”
以納蘭雪的聰明,怎會料不到會有人出來搗亂?只等着那人把話說完,司馬青還未答言,便再進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傳朕旨,賜納蘭雪爲輕騎先鋒將,率一萬輕騎,前往邊境支援守軍,即日啓程!”
旁人不瞭解納蘭雪,司馬青還能不瞭解?當即,不等再有大臣反對,就出言下了詔書,“朕許你,若此役凱旋,此後,過納蘭府門前,不論官爵封位,武官下馬,文官停轎!若戰敗……”
“我納蘭一家,與她同葬!”
“我納蘭一家,與她同葬!”
沒有任何商量,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曾交換,納蘭籍和納蘭述齊齊的從自己所處的位置站了出來,朝着司馬青,躬身一拜,異口同聲。
“準!”
司馬青微微一愣,繼而,便露出了笑容來,手一揮,聲若洪鐘,響徹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