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百年前,長樂侯司馬錦滅凌天國,殺國主藍世心,建都昭陽城,稱帝至今,莫國已經歷了十一代的帝王更替,史載,昔凌天國主藍世心膝下共有八子,國滅時,除外出遊歷的三子藍崢,皆亡於司馬錦刀下。
司馬錦懼凌天國三子藍崢不死,以信物凌天勾玉再召凌天國暗兵輔佐稱帝,與莫爲敵,便遣了一萬精兵,將暗兵駐地圍住,不顧城中尚有五千平民,放火燒城。
火燒一月未熄,至滅時,精兵入城,卻是連半具屍體都未尋到,將領怕遭責罰,便向司馬錦瞞報了實情,說是已盡除後患,城毀人亡,司馬錦大悅,重賞了這頭領,封爲將軍,這頭領,複姓尉遲。
放下手中的,納蘭雪本能的摸了摸掛在自己頸子上的勾玉,這是她八歲那年,納蘭段交給她的,是納蘭家的信物,持這信物的人,可以召集效忠納蘭家的暗兵,納蘭段一輩子都沒用過,連納蘭籍和納蘭述,都不知有這麼一個東西存在。
納蘭雪知道,這是爹爹怕她功高蓋主,以後遭司馬青的毒手,纔拿出來,讓她傍身用的,卻不想,竟是會在這本從江越那裡得來的“閒書”上,看到了此物的出處。
初自納蘭段的手裡得這勾玉時,納蘭雪還是個年僅八歲的孩子,雖然,是帶着上一世的些許記憶,但,對她所處的這古代,還是有許多的茫然未知,當時,她也是覺得自己爹爹說的玄乎,便抱着試一試玩兒的心情跑了出去,依着所說,點了一堆小火,把這勾玉放到了火上烤着……不想,須臾之後,還真就有七個形態各異的人,尋了過來!
說形態各異,倒也不是貶義,那七個尋來的人,的的確,是形象不同的很,讓人怎麼想,也難以置信,這些人,會能湊在一起,溫文書生,有之,彪形大漢,有之,妖嬈女子,有之,猥瑣大叔,有之,冥冥老者,有之,嗯,好罷,末了,還跑來了一對年紀跟她差不多大,一看就是的龍鳳胎的娃娃!
尋來的那羣人見了她,起先,是一愣,然後,便恭敬的給她行禮,口稱“主子”,給她叫了個矇頭轉向。
當時,許是少年得志的自負使然,納蘭雪毫不猶豫的就接受了這些人的拜禮。
跟這幾人交談了之後,納蘭雪纔是知道,他們幾人,才只是效忠納蘭家的暗兵裡,得了祖輩傳承的,極少的幾個小部頭領,若要把整個暗兵的數量都統計出來,怕是,至少會有三萬之衆,這些人分散於四國之中,士農工商皆有,若非得到召集,絕不會顯露身份,今日,只他們幾人前來,是因爲,這昭陽城附近百里,只有他們幾部,倘納蘭雪想見所有的掌事者,他們可以負責,去把另外幾部的傳承人聯繫過來,聽候差遣。
那時的納蘭雪,恰是手中缺乏可用之人的時候,如此大的一個餡餅從天上砸下來,可不是正稱了她的意?於是,各種讓人來見,各種安排,手中各國信報得了一大堆,開心的不行,當然,除了第一次時,抱着玩鬧的心情召來的那七人,之後再召來見的,就都未再見過她的真容了,她讓這些人喚自己“丞相”,卻又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女子,如此真話當假話用,只讓她的身份,在這些人的眼裡,更顯神秘了。
幾年相處之後,納蘭雪從這些人中挑了幾個出來,讓她們進了納蘭府伺候,納蘭段因着從未用過這勾玉,也不知其中厲害,只當這些人,是納蘭雪從外邊買回來的丫鬟小廝,也未多問。
……
“也不知,這東西,是如何落到了我先祖手上的。”
納蘭雪見過自家家譜,上述若干代,都是尋常世族,既無造反作亂的“逆子”,也無入朝爲官的賢人,於情於理,都不可能把這麼一個寶貝,收入囊中,心下疑惑,便決定,再仔細的“研讀”一遍家譜,“燕娘,你去趟家裡的祠堂,幫我把族譜取來。”
燕娘是納蘭雪初生時自己選的奶孃,後來,用那勾玉喚了人來見,纔是知道,燕娘也是那些喚自己主子的人中之一,心下歡喜,便一直留了她在自己身邊伺候,身份一說,自不會對她隱瞞,只是,燕娘以前一直都管她喚郡主,若是改口,也是不妥,便繼續延用了之前的稱呼。
家譜很快便被取了回來,納蘭雪接了,卻不着急看,只先小心的把那本自江越那裡得來的舊書仔細的收了,夾了一張紙簽上去,放好在了一旁的小桌上面,纔開始翻找。
燕娘是個細心的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不說破,納蘭雪並不是個對待物件仔細的人,之前時候,莫說是這麼一本破書,便是皇帝賜下來的聖旨,也都是看完了就隨手亂丟的。
對這個江越,主子怕是動了心了,只是可惜……天不遂人願,那人怎就這麼沒了呢!
燕娘在心裡惋惜了一陣兒,小心的看了一眼納蘭雪,見她沒再有什麼吩咐了,便退了出去,去廚房給她準備茶點,二十年的相處,已讓她把納蘭雪的脾氣都摸透了,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想吃東西,若是等到她要,纔去準備,可就來不及了。
在納蘭家的族譜上,納蘭雪發現了一個名喚納蘭錚的人,是納蘭家第三世的祖先,他生於鄉野,卻得高人所助,學會了詩書禮儀,熟練了兵刃武功,後世納蘭家所傳的武技和學識,皆是由他留下,只是,這人並不長壽,只活了四十歲,就亡故了,他留下了四個兒子,長子納蘭旦,次子納蘭秋,納蘭安,納蘭寧,自己爹爹的這一支,便是傳自長子納蘭旦。
算着時候,納蘭錚所生的年份,恰好該是三百年多前,家譜裡所說的得高人所助,這高人,會不會就是昔日凌天國僥倖逃出的三皇子,藍崢?
等等!納蘭錚,納,藏也,蘭通藍,去一個草字,納蘭錚的意思,不就是……藏於草莽的藍崢?!這,難道是巧合?不可能!哪就可能有這麼巧的巧合!
納蘭旦,納蘭秋,納蘭安,納蘭寧,取後字,加在一起,取個通假,便是但求安寧,跟之前合,便是……藏於草莽的藍崢,但求安寧!
原來,自己手裡的這支暗兵,並不是祖上巧合得來,而是,三百年前,凌天國三皇子手中所掌的力量,只是,那時的三皇子藍崢,選擇了退隱避世,把這支力量封存了起來,代代相傳給子孫,若非滅族之禍,不予使用罷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先祖坦然面對滅國之禍,卻不怨恨復仇呢?納蘭雪有些想不懂,但,事已過境遷,想要再弄明白,已是極難了。
再說,如今的莫國,國泰民安,百姓和樂,司馬青雖是小氣了點兒,卻不失爲一代明君,瞧着司馬玉近幾年的勤奮上進,將來,也該不差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祖輩恩怨,既然,祖輩們都無意執拗,又與她納蘭雪,有什麼關係呢?
只是,手裡的這支力量,卻是不能浪費,得好好的利用,給百姓們謀福祉纔好,嗯,索性莫國也是原來的凌天國,她讓莫國的百姓們過上好日子,便是等於讓凌天國的百姓們過上好日子,不論是對祖上,還是對已故的爹爹,都不至於說不過去了!
……
奉命厚葬江越的人,在三日後便回來了消息,信中夾雜了一隻女人尾指粗的玉製小瓶兒,裡面裝了些略泛灰白的東西。
不需看信中所寫,納蘭雪便知道,這泛着灰白的東西是什麼,人命何其脆弱,一月前,還活蹦亂跳,張口閉口逗自己,稱呼自己“郡主娘子”的人,現如今,便成了一捧灰土,再無聲息,還好,人有來世,江越,若來世,我再遇上你,還記得你,定然,不會再讓你去送死,若來世,你還會遇上我,可不準忘了我,不然,瞧我把你找一隻籠子關起來,省得你亂跑胡鬧的送命。
“江越,你且等着,瞧我讓整個意國給你陪葬。”
納蘭雪深吸了一口氣,自燕孃的手裡拿過了玉製的小瓶兒,塞進了自己腰間的荷包,跟那塊兒穿了金線的硝石放在了一起,“刨光他白獨羽的祖墳,給你騰地方……棲身……”
……
意國的某一處山中,一個穿着黑衣趕路的男子,突然打了個噴嚏,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了莫國的方向,眉眼帶笑,“納蘭雪,定是你這該死的女人,又在說我壞話,瞧我給你記下來,待日後,一同跟你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