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替我向母妃說一聲,我就不過去了。”允澄應了,又道,“好好照顧公主,別讓她再出事,我已經修書往南邊送去,如今只有駙馬能幫她了。千萬……別讓母妃激怒之下做衝動的事。你明不明白?”
“奴才明白,爺儘管放心。”那老太監連連點頭。
允澄又想了想,拉過他問:“容小姐……來過了嗎?我記得母妃方纔盛怒之下說要傳召她。”
“來過了,剛走不久。”老公公剛說完就後悔地捂起了嘴。
果然,允澄想也沒想,拔腿就要往外追。
老公公慌了神,跟上來苦苦勸道:“奴才在外面聽得真真的,娘娘把話都說死了,那容小姐也發了誓,若再與您見面,要天地不容啊。”
允澄倏然停下腳步,臉色暗沉。
“爺,將來您登基得了天下,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娘娘不痛快?您聽老奴的,莫再追啦。”老公公又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允澄忽而笑了,一壁笑着,眼睛愈發晶瑩溼潤:是啊!我那樣對母妃說,不就是爲了讓母妃惱怒,讓母妃容不下雨卉嗎?我的目的達到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只是沒能讓雨卉知道這件事,她不能主動欠我一個人情了。罷了,存着吧!
“走,替我收拾行李,我今晚就回金陵。”允澄拍了拍老公公的肩膀,釋懷地笑了。而心中又道:鍾子騁,咱們金陵再見。你欠我的,將來用你的智慧和抱負來還。
當忐忑不安的佟未終於將小姑子盼回來,卻被她一頭扎進自己懷裡放聲大哭而嚇壞了,慌張地扶起雨卉來疊聲問:“怎麼了?貴妃爲難你了?”再細看,哪有人笑着哭的,不禁更奇怪。
待得雨卉將事情細細地講清楚,佟未方明白瑜貴妃緣何火急火燎地要見人,如今這樣真真假假地一番折騰,這對鴛鴦反守得雲開見月明,實在是值得叫人高興。可眼下,佟未並不能高興,方纔哥哥那封信讓自己的心涼了半截,這會子緩也不過緩回來兩三成。
“卉兒我問你,貴妃不會無緣無故的有氣無力好似生病,宮裡養得多好啊。是不是除了你這件事,還有別的叫她鬧心?”佟未猶豫半天,還是問了。
雨卉仍有些後怕,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纔將所見所聞說來,末了加一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爲這個宮女鬧心,不過那聲音聽着耳熟,好似在哪裡聽過。”
佟未不敢讓雨卉再多想,忙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罷了罷了,聽得人發怵,這深宮大院的事情,咱們還是不要管的好。”
可是,佟未怎麼能不管!那嘶喊聲雨卉當然聽過來,那是德恩在哭喊啊。哥哥的信裡說的很清楚,德恩今日突然在懷瑾宮持利器刺殺瑜貴妃,卻被一旁的永嘉王妃所擋,所幸瑜貴妃未受傷,但恆嫦貌似身負重傷生死未卜。爲免這件事波及太多,皇室暫時閉門來辦,對外秘而不宣。佟家則是通過安插在宮裡的眼線得知此消息,自然幾位重臣甚至其他官員,也一併都知道了。
德恩啊!你究竟怎麼了?佟未的心好痛,冥冥中覺得,自己應該對德恩的苦難付出一點責任。
是日夜裡,深宮傳出消息,大皇子永嘉王正妃恆氏因於遊園時不甚跌入御西湖,搶救不治而溺水身亡,但知情者都明白,恆嫦是死在德恩公主的手裡。
消息合着皇室撤銷太子與容家女兒婚事的詔書一起到了容家,佟未和雨卉已知這件事的結果,並不意外,只是恆嫦的突然死亡,讓佟未很難過。不論恆嫦身前錯過什麼,她與自己終究還有一段而是玩耍的美好回憶。唏噓之於,亦更加擔心起德恩來。
因皇室下了詔書,容雨卉一時散盡所有鋒芒,於京城貴族官宦的眼裡,她如今只是一個病人。太子良娣,這輩子也不會和她有什麼緣分。先不論京城會如何議論這件事,此刻容家上下已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馮梓君更是笑得陰冷,好像要把前些日子庶女仗着未來太子良娣身份給自己受的氣悉數發泄出來,指着容雨卉的鼻子就罵:“真是丟人丟到家,容家老祖宗的體面都叫你敗光了,呵呵……多風光啊,在我面前擺太子妃的譜,如今你怎麼不得意了,下巴再擡得高啊?我看將來,哪一個敢娶你,你不過就是一個棄……”
“老夫人?您身子纔好些,可不敢太傷神。”周紅綃忍不住插嘴,她容不得旁人貶低自己的骨肉,可她又沒有膽子衝着馮梓君發作。
佟未知道二姨娘如此只會讓婆婆更得意,便不等婆婆開口訓斥周氏,便含笑道:“娘自然不必擔心,四妹妹的將來,自有二爺來費心。做哥哥的,不就該這樣嗎?”說罷又刻意對雨卉道,“皇室既說你病了,這幾日不敢出門,就在家裡裝一回吧。待過些日子,我們還要去鋪子裡看三爺,你三哥可是盼你很久了,昨天還派人來問妹妹何時過去玩。”
果然,馮梓君的臉微微一抽搐,心想:難道兒子惦念妹妹嫂子,獨獨將自己忘記了?
“是啊,做戲要做足,我們可不敢讓天家來挑毛病。”周紅綃學乖幾分,笑着過來扶了女兒,“這就回房去躺着吧,萬一有好心熱情的官家夫人少奶奶來探望,不至於穿幫了。”
“知道了。”雨卉其實不計較馮梓君說什麼,她說兩句並不會改變事實,哥哥會爲自己做主,便不必忌憚這個老太太的毒舌。
待衆人散去,如惜貼着門邊兒進來,見了衆人她的神情有些複雜,好似很想隨着大家離開,又懼怕老夫人的淫威。
“你快進來,看什麼呢?”因如惜是自己名正言順派出去看看幼子好不好的,故而馮梓君總是那麼着急地想見到她。
如惜顫顫地進來,低頭說:“老夫人,今日沒見着三爺,我在鋪子外頭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見爺進出。打發了一個小孩子去問,人掌櫃的說,三爺今日不會去店裡。我是白等了半天。”
“廢物,你就不會順藤摸瓜地找到他的住處?”馮梓君冷聲罵了一句,揮手道,“罷了,明日你也不必再去。”嘴上說着,心裡則另想着:是不是該放下脾氣,親自去見兒子一回。
這邊,佟未將雨卉交與周紅綃等照顧,獨自來了門房,果見陸管家正在那一處吸水煙。老陸見主子來了,慌忙迎接出來,笑着問:“夫人要出去?”
佟未搖頭,“我只是想你打聽一下,我們這樣的人家,該怎麼往王府裡致哀,要做些什麼送些什麼。這樣的事情我還是頭一回經歷。”
陸管家經驗頗豐,仔仔細細地將各樣禮節都告訴佟未,佟未聽罷便道:“瑣碎的事您幫着打理一下,今天那裡一定忙壞了,我們家明天吃了午飯再去登門吧。”
“是。”陸管家答應,又問,“不知我們家去幾個人,夫人給個數目,我好準備車馬。”
“老太太自然要去,我和大嫂都有誥封,也要去。再帶幾個丫頭,也就七八個人,你看着辦吧。三爺應該會在那裡等我們,他是知道分寸的。”佟未數罷,又將來找陸管家的真正目的說了,“還有兩件事求你,第一件是時時派人去我孃家,他知道要給你帶什麼信回來,你只管傳遞就好。第二件事就只能你我知道,定找幾個得力的人南下,一路給我打聽侯爺的事,有了確切的消息,就立刻遞信回來。這其實不妥當,你家侯爺知道了也要生氣,可陸爺您知道我多擔心?”
陸管家憨厚地笑着,滿口答應,“一定做得好,夫人放心。”
佟未方滿意了,才轉身,忽而記起什麼,拉着陸管家又低聲說了幾句,而臉上的笑容倒越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