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會爲你改變
這樣一說,董相也沒懷疑,因爲駱太醫在他詢問時也說了這事,還振振有詞地說:“幾百年前的大夫就敢做這事,難道我家錚兒就不能做嗎?好的醫術要發揚光大,就是因爲很多愚昧的大夫顧忌太多,每年纔有那麼多不該死的病人死了。就拿範大人的兒子來說,他如果早聽我的,請錚兒幫他看病,他也不會死。你外孫就是例子,當時如果言錚顧忌太多,他還能活得好好的叫你外祖嗎?”
“可是這畢竟很危險啊,要是不慎,小寶就死了!”董相當時辯解道。
“屁話!”駱太醫放粗了,不屑地嘲諷道:“董相爺,你老了,你還沒有你女兒果斷呢!你說當時你家小寶都沒救了,你還有時間考慮慎不慎啊?救還有活路,不救就是死路一條,讓你選,你怎麼選?”
這話駁的董相無話可說,駱太醫還意猶未盡地補充道:“你只懂你們作爲病人家屬的擔憂,就沒替言錚想想嗎?她救活小寶,得到的就是感激,要是救不活,她當時就會被董婉打死,她爲什麼要冒險?她也是人啊,就不懂得爲自己考慮嗎?那還不是因爲不忍心一條生命就此煙消雲散……可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窠”
駱太醫情緒很激動,大聲吼起來:“要是每個大夫救了人卻落個這樣的結局,那以後誰還敢救人?範大人,董相你,還有其他人,你們就敢保證以後不會再遇到這樣的事?殺了言錚,只是死了一個人而已,可寒的卻是全天下大夫的心啊!”
駱太醫這話可不是虛言,帝都有很多明理的大夫,在知道言錚做的事後掀起了一番波動,雖然有人覺得她太膽大了,可是更多的卻是寒心,言錚救了人還被下了大牢,這要是失手,那豈不是要被千刀萬剮啊!
更有人以這事教育自己的徒弟,寧可不賺錢,也不能像言錚一樣膽大妄爲。
這樣的風氣怎麼能助長,那醫術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駱太醫憂心忡忡,聯合柯京,一起寫了萬言奏摺,勸諫皇上爲言錚平反。
這也是皇上急着收網的原因,他不能毀了自己的根基,生老病死,病是人生大事,是不分貴賤都會遭遇的,大夫雖然不算多,形不成什麼危險,卻是關聯千家萬戶生計的事,不能掉以輕心。
趙天楚以自己爲例子,怒斥了以向鄖西一黨的反對,皇上正好藉機下臺,就讓董相負責此案,儘早查清言錚的案子。
董相這次深明皇上的用意,翻了範大人的案錄,發現除了陳夫人和端木夫人死的蹊蹺,告言錚的很多理由都站不住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董相現在頭疼的是如何找一個替罪羊來代替言錚,總不能不給端木家和陳家一個交待就把言錚放了吧!
“白小姐,畢竟在你的藥鋪搜出了毒藥,如果不是你做的,那就是藥鋪裡有內奸,你想想,誰是內奸呢?”董相暗示道。
言錚懂董相的暗示,可是她不願意冤枉任何人,就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還請董相幫我查清!”
董相氣惱地瞪她一眼,這女子聰明過人,怎麼會不懂自己的暗示呢,裝聾作啞啊!
“我查了,有一人很值得懷疑,只是找不到她,白小姐能告訴我她在哪嗎?只有找到她,證實了你的清白,本官才能放人!”
董相不客氣地道:“她就是你府上的丫鬟蟬兒,本官有理由相信,她受兄長指使陷害你。也只有她才能在銀針上下毒,把毒藥藏在你的藥鋪裡!”
言錚怔了一下,她可以保證,救端木翊母親時,銀針上根本沒毒,可是端木翊也不是那麼好騙的,如果銀針上沒毒,他怎麼一口咬定是自己下毒的?
難道真是蟬兒做的?
不,言錚不相信蟬兒會背叛自己。
趙天澤見言錚猶豫,就勸道:“白小姐,你就把蟬兒的下落告訴董相吧,董相是爲你洗冤,你可不能隱瞞董相。”
“我不知道她在哪!對不起……董相既然懷疑是她兄長指使,找他更容易吧!”言錚鎮定地說。
“你……董相有些氣急,再忍不住了,起身道:“兩位殿下,你們勸勸她吧,本官先出去了!”
趙天澤和趙天楚互看了一眼,趙天楚微笑道:“皇兄,我和言錚更熟一點,我來勸吧!煩請皇兄迴避一下!”
趙天澤若有所思地看了趙天楚一眼,走了出去。
“言錚,我的事你都知道吧!我知道你想保住蟬兒,這沒事,我來想辦法!”
趙天楚走過來拉住言錚的手,沉聲說:“我和端木家已經劃清界限了……你知道,你是我最賞識的女子,我喜歡你,所以,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跟我去封地?我可以保證,只有你一個王妃,決不會再有其他女人!以後,我們同甘共苦,榮辱與共!”
言錚沒有絲毫猶豫就從他手中抽出了手,淡淡地說:“三殿下爲言錚的犧牲,言錚感激不盡,只是,言錚不想嫁給你……我想嫁的人必須是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沒有任何目的的喜歡。相信殿下也會遇到這樣的人,只是不是言錚……”
趙天楚目光黯了黯,有些委屈地說:“爲什麼你不喜歡我?我有什麼不好?似乎感覺從第一次見面,你就對我有敵意!”
言錚笑了,搖搖頭說:“沒有這回事,殿下好好想想,從第一次見面,是殿下對我有敵意,我那時可是以爲殿下是我的故人,對你還有種親切的感覺呢!”
趙天楚有些迷惑,呆呆地看了言錚半天,才道:“不知道爲什麼,從上次你救我後,我對你總有種莫名想親近的念頭……似乎我真的認識了你很多年,有時做夢也會夢到一些奇怪的場景,我們穿着奇怪的衣服,周圍的東西也很奇怪,大街上還有很多奇怪的車子在跑……”
言錚的心漏了一拍,驚訝地看着趙天楚,脫口問道:“車子怎麼奇怪?”
“不知道,我沒看到馬,可是那些車子會自己跑……言錚你做過這樣的夢嗎?夢裡我們很親密,住在一起……”
趙天楚激動地抓住言錚的手:“只是夢裡的女人我看不清臉,我知道那是你,可是我就是看不清她!”
“沒有,我沒做過這樣的夢,我只是好奇車子有什麼奇怪的!”
言錚掙脫了他的手,有些矛盾,這趙天楚竟然有前世趙天楚的記憶,只是不知道他有多少,要是真的是前世的趙天楚也跟着穿越來了,他們之間就更復雜了……
而且,這個趙天楚會更可怕,以前世趙天楚的性格,不把滄焰大鬧一番決不會罷休的!
“言錚,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走嗎?我有種感覺,只要我們在一起,別說滄焰,整個天下都會是我們的!”
趙天楚不管,上前又拉住了言錚的手,怕被人聽到似地小聲說:“在夢中,我看到一種奇怪的武器,會發出‘砰’的聲音,很遠就能置人於死地,你和我一起走,我們一起研究出這種武器,到時就不用懼怕任何人了!我會讓你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言錚身子抖了一下,越來越覺得趙天楚有了前世的記憶,這決不是什麼好事。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強忍着想尖叫的感覺,冷靜地說:“三殿下,我真的沒野心想做什麼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也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三殿下也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們要走的路不是一條,對不起,不能和你同行!我只能向你保證,只要三殿下一輩子願意要我做朋友,我就一輩子是你的朋友!”
這言下之意,趙天楚懂,意思就是不管自己做什麼,只要不先對言錚出手,她就不會和自己爲敵。
他有些矛盾地看着言錚,腦子裡有個聲音告訴她,就是這女子,如果自己要重新回到帝都做九五之尊,只有這女子能幫自己,配和自己站在一起。
不擇手段也該帶走她!
可是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不能強來,言錚的性格是吃軟不吃硬的,要是惹怒了她,後果也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糾結中,趙天楚想起了認識言錚以來的一幕幕,他一次次的吃癟,直到被言錚救了後,言錚對他的態度纔有了轉變,把他當朋友的感覺比當敵人的感覺讓他舒暢……
他矛盾了!
他發現自己喜歡這種感覺,似乎能和她並肩一起面對所有困難!
如果自己硬來,他和言錚只會回到以前針鋒相對的局面,他艱難地弄清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少女遠比自己想象的瞭解自己。
如果他做她的敵人,他還會像以前一樣一次次吃癟!
一時,趙天楚眼中閃過了一抹無情,得不到就殺了她,將這個可能是自己一生威脅最大的敵人從這世間除去,那就沒有任何人能威脅自己了!
他身上一瞬間爆出的殺氣言錚敏感地察覺到了,她僵硬地站着,垂下了眸子,不讓趙天楚察覺到異樣。心裡卻在苦笑,這趙天楚比前世的趙天楚更有性格啊,真不愧是皇家的人,一感覺到對自己有危險就動殺機,視人命爲草芥啊!
“言錚,我不逼你,我給你時間再考慮一下吧!”趙天楚忽地微笑,耐心地勸道:“眼下你的危機暫時解除了,可是你要知道,只要你留在帝都,熙乾明和端木翊都不會放過你的!還有二皇兄……我看的出他對你也有興趣,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可他不會像我們好說話的!等有一天,你在帝都呆不下去了,歡迎你到我的封地找我……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有我趙天楚一天,就有你的容身之地!相信我!”
“我相信!謝謝三殿下!”言錚悄悄舒了口氣,趙天楚最終還是抹去了殺機,不管是善戰勝了惡,還是別有目的,她都知道,只要自己不危險到他,趙天楚不會殺自己了,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趙天楚不掩飾自己,帶着遺憾走了。
之後兩天風平浪靜,言錚卻不如初進天牢淡定了,她擔心關洛飛,夢裡全是他。
有關洛飛一身血跡的樣子,也有關洛飛被關在地牢的場景,甚至還夢到關洛飛被馬匹拖的四分五裂的樣子……
言錚被嚇的尖叫着醒來,抹了抹一頭的冷汗就把自己蜷成了一團。
承認吧,言錚,你早對關洛飛動了心,你對他的無情只是愛之深責之切,你希望他變成你想象中的男人,足以庇護你,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和存在感,好讓你覺得這世上有人能留住你,而不是讓你像一抹煙雲,隨時都可以飄走……
你用你的無情逼着他長大,成熟,你卻忘記了,他不像你有兩世的閱歷,他需要時間成長,而不是拔苗助長的摧毀。
言錚……你可以對別人寬容,爲什麼不能對他多一點寬容呢?
言錚想着,眼角不自覺有淚滾了出來,突然想起關洛飛被自己氣走前的那一點軟弱:“我有什麼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前世,今生,關洛飛是唯一一個對自己說這樣話的男人!
一個肯爲自己改變的男人,她還想要求他什麼?
言錚恨不能打自己幾巴掌,如果關洛飛真有什麼不測,她一輩子都會後悔的,她的無情將一個愛她的人弄得死不瞑目了!
洛飛……你要活着,等我找到你,我也會爲你改變的!
言錚默默地念着,看到陽光從牢窗裡透進來,她的心情也一點點好轉起來,只要太陽照樣升起,希望就不會磨滅,關洛飛和她一定還有未來!
又過了兩天,董相再次來到了天牢,這次卻是來籤釋放言錚和陳家人的文書的,說已經查明陷害陳家和言錚的是那幾個白將軍的老部下,他們借用白將軍的名義想謀反,就陷害言錚以此爲名進京,結果陰謀被範大人無心之舉打破,功虧一簣。
他們的家人爲求脫罪,把幾人密謀謀反的來往書信交了出來,這才揭發了幾人的陰謀。
而陷害言錚的是藥鋪裡一個夥計,被這幾個部下的人收買,藏毒在銀針上下毒都是他所爲,他已經供認不諱,罪行暴露後畏罪自殺。
言錚聽了那夥計的名字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這夥計是李大夫介紹來的,說他老實能吃苦,父母早亡,家裡只有一個殘疾聾啞的哥哥,這夥計別的本事沒有,要錢養活自己的哥哥,還想給兩人娶個媳婦。
來到藥鋪只知道埋頭苦幹,說他藏毒陷害自己,根本不可能。
言錚有些氣惱,趙天楚這一手雖然說是爲了自己,也太狠了,她可不需要他殘害無辜的人爲自己脫罪。
“你們可以走了!陳勝嶼你可以到刑部領回陳家被抄的東西……只是有些損失追不回來了!”董相有些歉意,卻不是很真誠。
陳勝嶼吃了幾天的苦,也看透了些東西,心下雖然氣惱這無妄之災,嘴上卻說着敷衍的話,表示不在意。
也是,比起一家人能活下來,損失點錢財又有什麼呢!權當舍財免災吧!
言錚和陳勝嶼一同出來,陳勝嶼見言錚往前走不理自己,猶豫了一下就追上她道:“言錚妹妹,你還在怪我們嗎?”
言錚想了想回頭說:“陳大哥,我沒怪過你們,你別多心,本來我該找時間和你聊聊,可是我現在有急事不能和你多聊。你要覺得我是朋友,那就聽我一句勸,回去後把家族解散吧,各家管各家的事,別再弄什麼家族令了!雖然說衆人齊心,其利斷金,可是這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你們陳家這麼大陣容,不管誰做皇上都是心頭大患,你們能僥倖一次,可不是次次都能這麼幸運的!”
陳勝嶼遲疑:“我們家族幾百年都聚在一起,突然說散了不好吧!”
言錚冷冷一笑:“樹大有枯枝,你們陳家雖然有很多能人,可也有不少敗家子,你的能力還不足以服衆,何不趁這機會散了,讓有能力的自己去發展,總比全綁在一起好的多。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好了,對你們陳家也好,只要有親情,就算不綁在一起也會互相照應的,懂了嗎?”
“我和家族的人商量後再說吧!”畢竟家族觀念根深蒂固,陳勝嶼一時無法接受陳家的人都各奔東西的想法。
言錚也知道只憑自己幾句話就想改變一個人長期形成的觀念不現實,點了點頭:“那就祝你們好運!我先走了,等我回來我們再聊!”
她見羅衣和龍九站在大牢外等自己,就甩下陳勝嶼跑了過去:“都準備好了?”
“好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只是,小姐,你確定不用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嗎?”羅衣笑着問道。
被她提醒,言錚才反應過來自己從進來就沒洗過澡,渾身早臭的自己無法忍受,就自嘲地一笑:“好吧,先回府沐浴更衣……”
回到白府,龍九的一個下屬已經燒好水,言錚看其他人都沒回來,惹大的白府空空的,忍不住有些傷感,前些日子這裡可是充滿了笑聲和忙碌的身影的。
那些藥材沒人打理,旁邊都長出了野草。言錚看看就道:“找幾個人來打理吧,不能讓綠荷她們的勞動果實被糟蹋了!”
羅衣點點頭說:“已經說好了,周大爺會帶着周喆先回來,我暗中又找了幾個人保護他們,不會出事的!”
“嗯……”言錚趕緊去洗澡,等換了衣服出來,羅衣又端了準備好的飯菜,叫上龍九,三人吃了就準備上路。
“姑姑給我們打前陣,已經先去濮族了,她說她認識一個當地的人,先了解情況去!”
“嗯。”言錚答應着,正要出發時,龍九進來說:“我們從後門走吧,前面不知道是誰的人,在盯梢呢!”
這在意料之中,言錚也沒反對,三人帶了簡單的行李從後門走了。
白府門自此緊閉,周大爺回來後,有人見安溪藥鋪遲遲沒開業就上門詢問,周大爺一律用一句話回答:“我們小姐受了驚嚇,回府就一病不起,等她休養一陣,藥鋪還會照常開業的……”
那些人看到藥鋪在裝繕,除了有些有心人,誰也不懷疑周大爺的說辭。
而趙天楚,趙天澤,熙乾明等人,卻都第一時間就知道言錚離開帝都了,幾人都各懷心思,卻都誰也不相信言錚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