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上窮碧落下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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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衍璣自然的摸上她的發頂,溫柔的說道:“這是家醫陳老先生,讓他幫你檢查一下身體好不好”?

喬心乖巧的點點頭,而此時陳沂已走到喬心身邊,將藥箱遞給身後跟着的陳復生,微微彎腰,聲音低沉不掩恭謹:“南宮小姐,請伸出右手來,老朽幫您把一下脈”。

南宮小姐?喬心蹙了蹙眉,將心底忽升的一股猝鬱壓下,將右手掌心向上平攤在搖椅扶手上,陳沂捋着鬍子道了聲“得罪”,便兩指合一覆上右腕脈搏處。

屋子裡陷入一種長久的沉默中,窗外海潮升落,海風嗚搖,喬心微閉上眼睛,面上一片平靜,心底卻如那屋外的浪潮般起起伏伏。

阿飛說她叫喬心,小喬的喬,心疼的心,傅衍璣也一直叫她心兒,而這個老者卻叫她南宮小姐,難道她不姓喬,姓南宮嗎?

她之前究竟是什麼身份?又爲什麼會失憶?那些失去的記憶中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人和事?

腦海裡如一團漿糊般亂糟糟的,喬心卻沒有表現出來分毫,在傅衍璣和陳復生看來,她只是安靜的睡着了。

半晌之後,陳沂收回手,習慣性的捋了把鬍子,正待說話,便被對面的傅衍璣一個眼神制止,傅衍璣指了指外邊,陳沂會意,站起來向外邊走去。

傅衍璣拿過旁邊沙發上疊放整齊的毛毯輕輕的蓋在喬心身上,才輕手輕腳的往外邊走去。

幾乎是在傅衍璣轉身的剎那,喬心便睜開了眼睛,眼底一派清明。

“陳老,怎麼樣”?傅衍璣語氣迫切的問道。

陳沂哪見過自家一向淡然沉穩的少爺露出如此急切的表情,心下嘆息一聲,便不再隱瞞:“南宮小姐之前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幸好救治及時,被人用鍼灸之法及時護住了心脈,經過長時間的調養,基本已無大礙……”。

“她什麼時候會恢復記憶”?

陳沂頓了頓,目光微微眯起:“南宮小姐的腦部曾遭受重擊,但腦部的於塊已散盡,按理說、不該會失憶啊,那只有一種可能,人在遭受重大刺激時,會下意識的封閉自己的記憶,這在醫學上,叫選擇性失憶”。

傅衍璣心裡已經瞭然,但還是想聽陳沂的解釋,陳沂看了眼少爺沉鬱的臉色,繼續說道:“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記起,也許再一個刺激便會全部記起來,這種情況不是人爲可以控制得了的,但最緊要的是要保證南宮小姐身心愉悅,萬不可再受刺激,否則憑她的身體和心理,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陳沂選擇將情況往嚴重的地方說,給少爺一點心理準備,他方纔把脈的時候就已經檢查出來了,南宮小姐心脈遭受重創,雖說被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但沒有十年的時間是調理不過來的,並且只有心理遭受重大刺激的人才會造成選擇性失憶,這種情況在世界上並不少見,等有一天清醒了過來,等待她們的……

“我會根據南宮小姐的身體爲她親自配藥,每天都會由復生親自送過來,少爺放心,只要我陳沂在一天,就絕對不會讓南宮小姐有任何事情”。

陳家自清朝末年便爲傅家的豢養家醫,傅家待陳家祖先有恩,陳家家訓第一條便是以傅家家主唯命是從,生生世世不得判主,而這一代的傅家家主傅衍璣,他最心愛的女人,他陳沂就是豁出去一條老命,都不會讓她出任何事情。

陳沂彎腰一躬,便準備帶着陳復生離去,傅衍璣站在原地沒動,但淡漠的聲音卻入了陳沂和陳復生耳裡,兩人齊齊一愣。

“她不姓南宮,她叫喬心”。

“是,屬下謹記”,陳沂和陳復生齊齊回道,躬身離開。

陳復生不知道在喬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幾個月前她還是南宮三少和三少夫人的掌上明珠,羨煞了多少人的眼睛,最起碼如今在外界人眼中,南宮心一直閉門不出,上流子弟想一窺全貌,見見傅少爺捧在心尖上的未婚妻都無法。

陳復生搖了搖頭,不願再去細想,跟在師傅身後離開。

傅衍璣剛踏進屋子,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窗前的搖椅上,然而那裡哪有喬心的身影,他心底一慌,腳步急促的疾走上前,目光四望,除了空蕩蕩的傢俱,根本沒有喬心的身影。

“心兒……”?他大聲喊了一句,迴應他的是滿室的寂靜和冗長的迴音。

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心兒離開他了,心兒離開他了。

“我在這兒”。身後響起一道清悅的聲音,帶着一絲不解和疑惑,傅衍璣驚慌回頭,便看到站在他身後一臉茫然的喬心,他一下子把喬心擁進懷裡,緊緊的抱着,像擁着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品,嘴裡喃喃自語着:“還好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唔……你弄疼我了”,喬心推了他一下,傅衍璣紋絲不動,喬心無奈的哀嘆一聲,任由他抱着,埋在他胸膛下的嘴角緩緩勾起,暗罵了一聲“傻瓜”。

她只是上了個廁所,看把他給嚇得,在這個小島上,她就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更何況,她根本沒想過離開他。

短短几日的相處,她能感受得到傅衍璣對她的重視程度,簡直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地步,心底泛起一絲甜蜜,無緣無故升起的一絲煩躁也在傅衍璣的懷抱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傅衍璣的驚慌害怕喬心永遠都體會不到,在心兒失蹤的那幾個月裡,他每每閉上眼睛,

腦海裡浮現的便是喬心站在崖頂滿身鮮血,淒厲哀杵的一幕,那幾乎成了他的噩夢,他自責、悔恨,痛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心兒,讓她受了那麼多痛苦。

“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傅衍璣在喬心的耳畔低柔的說道。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生、我生,你死、我亦亡。

在島上的日子快樂而悠長,傅衍璣將她照顧的面面俱到,甚至吃飯都要親手喂她,喬心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一隻米蟲,每天就等着傅衍璣來伺候,傅衍璣還變着法的弄一些大補的東西給她吃,十天下來,她整個人倒是胖了一圈,當然,她之前就瘦的皮包骨了,這種胖在傅衍璣看來,依舊瘦的不成樣子。

傍晚時分,傅衍璣會牽着她的手漫步在沙灘上,享受夕陽西下、潮起潮落的靜謐時刻,昏黃的光柔柔的落在兩人身上,醉人的溫柔海風拂過髮梢,喬心總是赤腳倒着走路,長裙在海風裡飄揚,兩手背在身後,歪着腦袋的樣子可愛俏皮,傅衍璣穿着花式的短袖短褲,依舊不損他的氣韻風華,兩手提着喬心的涼鞋,走在她的身前,目光溫柔,脣角含笑。

“傅衍璣,你能講一講我們是如何相愛的嗎?我以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這是喬心最喜歡問的問題。

雖然聽了無數遍,但她就是有百聽不厭的本事,而傅衍璣也有百講不厭的能耐。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只有十歲,在一家圖書館的門口,那天下了小雨,我怕你淋雨,拉住你想要送你一程,但誰知你不識好人心,把我當成了搭訕的壞人,不搭理我扭頭就走了,當時我就想啊,這小姑娘真行,我一定得把她追到手”。傅衍璣細細訴說的聲音溫柔似水,望着喬心的目光笑意氤氳,仿似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毛毛細雨中,滿身孤落的少女毫無預兆的闖進了他的世界。

“哼……誰知道你搭訕了多少個小姑娘,就我傻,才被你給騙到手”,喬心雙手背到身後,揚眉說道,俏皮輕靈的模樣惹得傅衍璣歡喜不已。

傅衍璣搖頭嘆道:“天地爲鑑啊……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話未落身上冰絲驟落,擡眼便看到站在淺水灘裡的喬心撥起海水朝他身上灑來,笑着大聲喊道:“傅衍璣,我讓你說我壞話,現在我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傅衍璣並不爲這一點海水所動,站在原地淺笑看着笑鬧的喬心,一派悠然閒適,那水滴落了傅衍璣滿身滿臉,不見狼狽,反倒愈加勾人。

喬心自覺沒趣,暗道這男人實在太妖孽,哼哼着走到傅衍璣面前:“餵你都不能配合我一下嗎……唔……”。

傅衍璣一把拽住喬心的胳膊將她拽到胸前,一低頭,脣便封上了她的,一沾上,便如毒癮般,再戒不掉……

“唔唔……”,喬心快呼吸不過來了,雙手捶打着傅衍璣,然而傅衍璣雙手勾着她的腰,吻逐漸加深。

一個浪潮打來,兩人滿身皆溼,喬心未及反應過來,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背已貼上柔軟的細沙,淺灘之上海水溫涼的親吻着肌膚,高大的男人壓在她的身上,遮了暮色黃昏,迷濛的視線裡,唯男子一雙清淺幽深的眸子緊緊的撰住她所有的呼吸。

四周靜謐的只餘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天際海鳥飛掠,喬心睜開的視線裡,遙遠又近在咫尺的天空鮮紅似血,男子狂熱又迷戀的深吻激發起她心底一*的顫慄和瘋狂。

又一個浪潮打來,徹底淹了兩人,在那窒息的憋悶裡,男子口中涌入她嘴裡的氣息更是令她胸口激盪,溫涼的海水拂過身體,逐漸退去,她忽然緊緊的抱住傅衍璣的脖子,承受着他的瘋狂和愛意。

浮雲遠掠,朝陽泣血,映得喬心一雙眸子也如血般豔紅,微勾的眼角媚態流轉,逐漸長成的容顏緋紅嬌羞,傅衍璣差點把持不住,在最後一刻他忽然埋在喬心肩上,重重的喘氣。

“心兒,對不起”。每次面對心兒的時候他總是把持不住自己,不行,他不能就這樣草草要了她,他們的第一次不該留下遺憾。

涼風來襲,喬心猛然打了個顫,傅衍璣立刻反應過來,抱起喬心就往別墅走去,心下懊惱不已。

兩人全身都已溼透,尤其是心兒,被涼風一吹,少不得要感冒,傅衍璣責怪自己的衝動。

喬心穿了一件薄紗長裙,被水打溼之後幾乎黏在了身上,勾勒出纖瘦的身體曲線,那薄紗質地幾乎和沒穿衣服沒什麼兩樣。

傅衍璣趕忙移開視線,臉卻“騰”的一下就紅了。

關鍵喬心還沒意識到,就是覺得全身都黏膩膩的,難受死了,尤其是什麼東西頂着她的側腰處,難受的喬心在傅衍璣懷裡不住掙扎,想要他放自己下來。

“別動”,傅衍璣一聲底喝,到底把喬心給嚇住了,瑟縮了一下躲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傅衍璣垂眸看着喬心溼漉漉的還在滴着水的頭髮,無奈的默然嘆息:心兒啊,我改拿你怎麼辦呢?

喬心泡過熱水澡之後,擦着頭髮從衛生間走出來,地板上鋪着地毯,她從來都是光着腳走去,剛打開門傅衍璣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舉到她的面前,誘哄着說道:“乖,喝了它”。

喬心蹙了蹙眉,聽話的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那辛辣讓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把空碗遞給傅衍璣,一顆蜜棗已經到了她的嘴裡,將那苦澀辛辣盡數衝盡。

傅衍璣拉着喬心坐在化妝臺前,細心的給她擦着頭髮,喬心看着鏡中自己的容顏,擡手緩緩的覆上臉頰,眸光怔仲。

十七歲半的喬心已具備國色天香的資本,一眉一眼都如經過上帝的精心雕琢,美的恰到好處,一雙秋水明眸,凝聚了日月星辰,盈盈如水,又浩渺萬千……

腦海裡飛掠般閃過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卻只是剎那間,再去細思,已無頭緒。

“想什麼呢”?傅衍璣趴在她耳側望着鏡子裡的喬心調笑道,喬心垂眸掩去眸底的迷惘,淡淡的說道:“沒什麼”?

傅衍璣笑了笑,拿過吹風機開始給喬心吹頭髮,那聒噪的聲音更是令喬心心頭煩悶不已,腦海裡一閃而過的人會是誰呢?

“頭髮已經幹了,跑了一天,好好休息吧”,傅衍璣給喬心蓋好被子,在她眉心落下輕柔的一吻,溫柔的說道:“晚安”。

喬心閉上眼睛,“晚安”。

將臥室門輕輕帶上,回過身來的傅衍璣已褪去在喬心面前的溫柔耐心,眉頭緊鎖,臉色沉鬱,慢慢的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難道心兒已經想起什麼了嗎?

不……不會的,依心兒的性格,如果她真的恢復了記憶,絕不會表現的如此平靜,是他多想了……

但是,心兒總會有恢復記憶的一天,他不可能抱着僥倖的心理過一輩子……

如果心兒永遠都能這般快樂無憂,那該多好!

他知道,一切只是奢望,該來的,總會到來。

他只期望,在心兒最黑暗的一段時光裡,自己能陪在她的身邊……

三個月的時間過的很快,外邊已是天寒地凍的一月,而這座小島依舊春暖花開,隔絕人世,靜謐而溫馨。

這三個月裡,傅衍璣寸步不離的守在喬心身邊,墨嬰每隔兩天便會將財團裡的事情拿來給他處理,某些他必須出面的會議也被他安排人代替他出席,每當他奮鬥在一堆資料裡的時候,喬心便坐在書房的沙發上,要麼玩遊戲,要麼盯着認真工作的傅衍璣發呆。

三個月的時間,傅衍璣將喬心足足養胖了二十多斤,終於不再是骨瘦如柴,一米七二的身高,身材高挑而纖細,臉色紅潤健康,額頭飽滿而光潔,目光清亮豐澤,怎麼看怎麼惹人喜愛。

“真的好無聊啊”,喬心無聊的數着手指,間或擡眸看眼書桌前工作的男人,見他沒有一丁點搭理自己的意思,無力的垂下腦袋。

她剛垂下腦袋,這邊傅衍璣擡眸看了過來,看到喬心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含笑搖了搖頭,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到喬心面前,在她身前蹲下,揉了揉她的頭髮,愛憐的說道:“誰欺負你了,看這小嘴撅的”。

喬心哼了一聲,揮手打開他靠近的手:“除了你還會有誰?整天悶在這裡都快悶死了,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我想阿飛了,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其實最後一句話纔是重點。

果不其然,每當她問阿飛的時候,傅衍璣臉色不自然的就沉了下來,喬心搖着他的手臂,央求道:“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見到阿飛了,我真的好想他,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江如飛——

傅衍璣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抿了抿脣,看着喬心一臉希冀的模樣,真的不忍心拒絕她,但是——

江如飛已經決定放手了,他又如何忍心再讓心兒勾起他的傷心事,何況他私心裡也不想讓江如飛和心兒見面……

萬一江如飛反悔了,雖說他並不害怕江如飛會把心兒搶走,但總歸是把懸在他頭頂的利劍,也是麻煩。

當初離開的時候,他派人跟着江如飛,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中,如今的江如飛,已經是音樂界的後起之秀,無數音樂大家倍加推崇的新秀,音樂界的明日之星,更是憑藉俊雅的外貌、溫和無害的氣質,對音樂的超高造詣俘獲了一大批粉絲,因他的爆棚人氣,有人爲他投資開音樂會,一場場下來,更是火爆半邊天。

也許、他是真的放下了吧……

他和心兒、都不該再去打擾他。

“阿飛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該再去打擾他,如果你嫌悶的話,過幾天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嗯嗯”,喬心一下子撲到傅衍璣懷裡,雙手牢牢的抱着他的腰乖巧的點頭:“可是你要帶我去哪裡玩呢”?

雖然見不到阿飛有點可惜,但如果能出去玩也是不錯的啦。

傅衍璣揉了揉她的發頂,寵溺的說道:“到時候你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了,負責吃喝玩樂,誰敢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出了任何事都有我給你兜着”。

一星期後便是蒂夫女兒的結婚宴,幾天前墨嬰將請帖給他送來時他二話不說便扔進了垃圾桶,雖然墨嬰勸他蒂夫這人能不得罪就千萬別得罪,這可是個比貝希女王厲害百倍的人物,他卻不捨得離開心兒,即使只是半天,都不可以。

但既然心兒在這裡待悶了,他是該帶她出去轉轉了,但在此之前,他必須要確認一件事。

南宮家族的人、一個都不能出現,這件事他必須要墨嬰親自出面去交涉,突破口只能是南宮秋。

他並沒有把心兒找到的消息告訴南宮秋,任憑他發動手下所有力量把整個世界都翻了一遍,傅衍璣也只是冷眼看着。

父親?呵……這只是一個笑話……

他什麼時候把沙玥那個瘋女人整死他纔會考慮把心兒的消息告訴他。

否則?一切免談……

“呵呵……阿衍你待我真好”,喬心咯咯笑着,笑聲清靈悅耳,聽得傅衍璣心都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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