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雲水月和月眠身旁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往這裡看了一眼,眼神還頗覺無奈,只是一下就又轉過頭去,小童推他來到臺上,拱手向各位作禮,“在下齊叔元,”他眼神清明,不卑不亢,絲毫不因爲自己來得遲了就有所歉疚,好似他能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看着這個從骨子裡透出傲氣的男人,坐在上首的人臉色都變了幾變。
還是慕容千嬌最先反應過來,起身相迎,“據我所知,能坐在這兒又姓齊的只有一個,不知道,閣下是否是我說的那個人呢?”微微頷首,齊叔元就自顧自讓小童把他扶過去坐好。這下臺上的人都驚訝了,慕容千嬌雖不動聲色,卻也難掩疑心。臺上的人卻像絲毫看不見似的,微微朝雲水月這裡看了一眼就對慕容千嬌說:“半夏一族只想安穩度日,此次歸來,是有要事。”衆人還是有些好奇,一時卻也不能發問,慕容千嬌便示意司儀開始今日的比試。
時隔近百年,半夏一族都沒有露過面,這會突然來了一個,顯然對他的興趣比對下面的興趣要大得多,就連擺弄的手裡機巧的張鬍子也直直地盯着他。察覺到張鬍子的眼神,齊叔元便側身和小童耳語了幾句,小童領命而去,徑直走到張鬍子面前,“我家先生說,想試真假,借你的機巧一試便知。”張鬍子的眼睛溜溜的,這會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眼睛裡也是盛滿了光彩,“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說是半夏好友相贈,我們張家窮盡三代也沒能搞清楚,你要真是半夏人,你試試看?”
說完就遞過去,小童接過就直往齊叔元那裡去,用一方帕子擦過後輕輕放到他手上。齊叔元手指微動,也沒人看清楚他是怎麼做的,手指靈巧地翻過幾次,“咔”一聲,這小物件便打開了,“它叫算盡。”裡面蹦出一張字條,張鬍子連忙接過一看,裡面是一張機巧造圖,還裹着一張乾巴巴的常春葉。常春葉正是張家的族徽,張鬍子很是激動,看了又看,彎下腰來朝對方九十度鞠躬,“多謝先生賜教,張某三生有幸。”齊叔元卻只是擺擺手,示意他擡起身子,就把目光投向了旁邊的兩張空椅子。
伸手拂過本該是雲家人坐下的交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惜了,可惜了。”然後便把目光放上了前方的比試,司儀還在發愣,回過神來幾尊大神都在盯着他,便趕忙宣佈開始。試金大會繼續緊鑼密鼓地開始。
很快場上就有了顧雲閒和容清逸的身影,顧雲閒還是一如往常,對陣的時候還喜歡囉囉嗦嗦一大堆話,經常把對方說得煩不勝煩,他本來就身手不錯,又機緣得到卻邪劍相助,很快對手就敗下陣來。容清逸看上去如沐春風,身手卻是乾淨利落。常常是幾招之內就把對手秒了。這兩個人皆是越戰越勇,臺上的幾個前輩看樣子也是頗爲欣賞,看樣子,殺進排位是不成問題了。想到這裡雲水月情不自禁望了望身旁的月眠,“你真的不比嗎?”聽到她的問題,月眠只是轉過頭笑笑,“我對揚名立萬這種事,沒興趣。”雲水月將信將疑把目光又投向臺上。
又是兩天的比試,前二十位總算都出爐了,不出所料,前二十位裡容清逸和顧雲閒都在。接下來就是就是爲期三天的守擂了。晚上,雲水月想去見見顧雲閒,祝福也好,鼓勵也罷,她是真心爲他高興。走到門口,差點和人撞滿懷,雲水月微微後退一步,就被對方伸來的手扶住,“出門在外,還是要小心些纔是,”雲水月擡起頭,入眼是一身素雅的衣裙,再往上看,來人眉眼如斯,正親切地看着她,“沈姐姐?”
“恩。雲閒要比試,我不放心過來看看。”說完,緊了緊雲水月的領口就跨出了門口,“他在裡面呢,快進去吧。”雲水月目送沈亭溪離去的背影,這是她出來認識的第一個人,雖然不十分熱情,卻是第一個沒有心懷惡意的人。想到這裡,向着那個小心謹慎的人投去感激的一眼。“小水月,你怎麼來了?”顧雲閒發現她來了,趕忙把她拉了進來,“快進來快進來!”“你怎麼來了啊?我猜猜,我猜猜……”
“你一定是被我的英姿震撼了,過來崇拜我的對不對?”
“冷不冷啊?喝口茶吧。”說着就手忙腳亂倒起茶來。雲水月看他大咧咧的樣子,心裡有些放鬆,“雲閒哥哥,你明天加油。”
“嗯嗯,你放心。”
“小心,小心別受傷。”察覺她有些擔憂的眼神,顧雲閒拍拍她,“放心吧,絕對沒問題。”
他拍着胸脯保證,大聲說着沒事,看向雲水月眼神卻有些躲閃。只坐了一會,月眠就來了,兩人也沒多坐會就告辭回自己那裡去了。
等到他們走了,顧雲閒才放鬆下來,剛纔姐姐說的話好像還在耳邊。關於自己的身世,他不是沒有自己的猜想,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想到雲水月,他突然有些明白雲水月的心情了。這邊他還在悵惘,百媚生便推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進來了,他認出這是今天席上來的半夏人。
“你們來了?”聲音悶悶的。來人並沒有多大的表情,“我只爲雲家而來,”百媚生聽完,笑了笑合上了門。
今天是比試的第五天,二十個人都站到了屬於自己的區域,接下來,只要有人上臺,他們便要接受挑戰,能扛過這最後一輪考驗,就能上排位表。所有人都有些緊張地站在臺上,眼睛盯着下方的動靜。
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顧雲閒本是十二位,而容清逸是四位,顧雲閒卻突然跑到第三位的區域,拔劍對着上面的人說道:“動手。”對方明顯被這不按套路出牌的顧雲閒給搞懵了,稀裡糊塗拔出刀來,稀裡糊塗地敗了。
臺下的觀衆頓時熱血沸騰了,排位賽一直是對下面失敗過一次的人打開的機會,原來還能這麼玩啊。頓時許多觀衆大喊顧雲閒的名字,鼓勵他繼續向上洗牌。看下面沸騰的樣子,司儀也瞠目結舌,便悄悄湊嚮慕容千嬌想要詢問他的意見,慕容千嬌不說話,看來是不想管。可憐的司儀沒辦法,只能看向百媚生,百媚生卻只是搖着扇子向他笑。司儀突然覺得有點想哭,這會上首的齊叔元開口了,“就這樣罷。”司儀如獲重赦,趕忙宣佈規則合理繼續比賽。
顧雲閒繼續往上洗牌,卻不是跳着洗牌了,而是一個個往上打,贏過了第三名,接下來就是前兩名,據之前的觀察,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
顧雲閒拔出劍,默默走到第二位的戰臺。“指教。”第二位的是百家一位女子百媚生的現任家主的女兒百丈冰,一手霸王槍使得精妙絕倫,剛纔第三名落敗的過程看得輕輕楚楚,料到下一步就要過來挑戰自己。
接到顧雲閒的挑戰,也不客氣就拉開架勢,“請賜教。”看樣子有一場惡戰了。試金大會不是沒有女子參加,而是比較少,很多女子在試煉的時候就被判作不合格,像這樣的姑娘家能衝到現在這個分位還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臺下的觀衆紛紛爲她捏一把汗。
顧雲閒總算收起了嘻哈玩笑的樣子,寒光閃過,人就衝了過去,雲水月還從沒有見過他這樣認真的表情。顧雲閒衝過去挽起一個劍招,就直衝姑娘的面門而去,氣勢逼人。百丈冰也跟上拉開架勢,準備擋下,誰知正準備擋的時候,這卻是一記虛招,顧雲閒身體騰空而起,一個翻身把劍斜刺了出去,底下的觀衆紛紛爲百丈冰可惜,認爲她肯定躲不過去了,百丈冰步調不亂,霸王槍往後一頓,擋住了這一擊,“匡”的一聲,兵器交接的聲音響起,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臺下的觀衆看得眼睛都直了,良久才響起叫好聲。還是剛開場就如此精彩,倒是襯得第三名有些無用了。
這邊容清逸也在往上洗牌,他不時觀察着這邊的情況。可憐的第三名被顧雲閒挑戰完後,又被容清逸挑戰,這會雖然是找回神了,卻因爲剛纔一戰士氣大減,出招凌亂,步調也被容清遠帶跑了,沒多久,就再次被人打趴下。容清逸輕輕鬆鬆就把人踢到了第四位上。經過兩敗,第五位已經後面排位的人也紛紛對他摩拳擦掌,覺得這是個好捏的軟柿子,後面的人再上位挑戰卻都又紛紛被他揍趴下了。可能是因爲連輸兩場的關係,第三位老兄出手完全不留情面了,後面的挑戰者多少都帶了點傷。由此,下面的人都更佩服起容清逸和顧雲閒二人了。
這邊顧雲閒還在打,容清逸便坐在臺上看起了熱鬧。剛纔瞥了幾瞥,小師弟要打上去看來還是有點吃力啊,都說自己要幫他了還不讓,真是個倔脾氣,想到這裡不禁搖了搖頭。不知不覺快過一個時辰了,兩人卻還是難分伯仲。經過長時間打鬥,二人身上雖沒有重傷,卻也都掛了些彩,下面就到了有些考驗耐力的時候,大家都不禁想姑娘家就不佔優勢了。可這百丈冰咬緊牙關絲毫不見鬆懈,看樣子是要死磕到底了。兩人又過十幾招,臺下的人仰着脖子看得眼都不眨,容清逸卻是放心地躺了下來,如果不出所料,下一個十招,就會有結果。
果然,不一會兒,就想起了司儀宣佈結果的聲音,“縹緲仙門顧雲閒勝。”兩人雖還在纏鬥,明顯自己師弟在擋招時得心應手許多,能制敵便能殺敵,拖這麼久,也算是成全姑娘的幾分薄面了。
百丈冰最終被打飛場外,顧雲閒下場將她拉起,本以爲人家會不高興不領情,熟料百丈冰也是個豪爽的性子,“恭喜閣下了。”撿起兵器,百丈冰拱手作禮,“技不如人,多謝賜教。”說完拎起槍就下場了。要保住第三位,她還要和容清逸打一場,於是就下場休息去了。容清逸倒是感慨她這樣的心性,拿得起放得下,倒是有些男子都自愧不如。
顧雲閒還要往前打,拖着傷就想往一號臺走,容清逸笑笑,只能上前阻止,掐着他的傷把他拎了下去。擂臺三天講究公平,如今顧雲閒負傷,自然也是沒人挑戰,輸了更沒有面子,贏了也不光彩,所以容清逸乾脆把他拖走治傷去了。
這邊季灩手下的藥童在幫他包紮,一邊容清逸緩緩開口唸叨:“雲閒師弟,好好守着第二位吧,第一位你不是對手。何況你還傷了。”顧雲閒不開口。容清逸知道他的犟脾氣,接着說“聽話,很多事情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需要搭命。”話裡有着不容分說的拒絕,顧雲閒想開口,他卻不管不顧徑自走了,留下他一人獨自氣悶。雲水月拉着月眠來的時候,沈亭溪早就在裡面了,只見沈姐姐拎着顧雲閒的耳朵正在發脾氣,顧雲閒疼得“哎喲哎喲”直叫,雲水月覺得有趣,也跟了進去。“你沒事吧?”
“沒事。”看他那精神的樣子,估計只是皮外傷,便安心下來。
看他一身傷還在開玩笑,想了想水月還是蹲下身子,她看着顧雲閒的眼睛認真地說:“雲閒哥哥,江湖排名真的那麼重要嗎?”
顧雲閒當然知道她指的什麼,但也不想解釋,就別過頭扔下一句:“你不懂。”月眠看着他卻難得沒有開口毒舌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