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從沒如此憎恨過一個人,但是對槍長他已經恨不得一腳踢死這狗日的。不但工友們衝他嚷嚷,就要工頭都把火氣發在他身上:“看看你帶來的是什麼東西?是賊!被偷的那兩個人現在鬧得很兇,成天跟我吵着要去報案,唉,這狗日的要是被我逮到,非狠狠弄死他不可!”
張三隻好把槍長偷走的錢補還給那兩人,這才息了衆怒,真不知道再這樣發展下去,很有可能會被說成是同謀了。張三那個氣呀,真是丟人吶!再怎麼生氣,心裡也還有一絲擔憂,槍長始終沒出過門,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回去也不好交待,不過是錢嘛,多上點工就掙回來了。
而此時的槍長正在省城的火車站悠閒地遊逛着,當然,憑他那手藝想在這種地方扒點外快是不可能的,最多隻能趁人不在的時候動點心思,從活人身上玩技巧,差遠了。槍長很得意,摸了兩個人的兩百塊錢,他心裡還有些不捨,老子始終沒做絕了,給你這些狗日的留下了生活費!就是沒能摸到工頭的鈔票,不然現在可能美得睡小沙發牀了,到西安的火車票已經買好,再過三個小時老子就出省了!
在候車廳裡逛了兩圈,有兩對不知是戀人還是夫妻的摟在一起,槍長裝作在意的已經瞄了好久,兩個男的偶爾用手肘去碰女方的乳房,看得槍長頗爲興奮,其中一個發扮妖豔的女人還衝他瞟了幾眼,還笑了笑呢,這讓槍美得有些發暈,整支菸出來,裝作很斯文的樣子,蹲在那對人的側面,從這兒看,正好可以見那女兒偶爾笑彎腰的時粉白胸脯。
伸手撓撓自己好幾個月沒修剪過的長髮,差不多超過耳垂了,槍長覺得自己快兩個星期沒洗頭,肯定有損形象,經過無比慎重的考慮,決定把從工隊裡帶出來的安全帽戴上,這樣也很威武,起碼老子也是工人階級。杯裡抱着塑料包,頭上戴着安全帽,少許的老鼠鬍鬚長短不一的伸展着,嘴裡含着根香菸,槍長覺得自己的形象已經擺好了,肯定不會讓人看不起,果然,那女的看到槍長的樣子,伸過手使勁掐那男的,然後附在男的耳邊不知說什麼,兩人一起注視着槍長,然後笑得眼淚長淌,捶胸頓足的摟在一起,笑得不行!
槍長有以爲難爲情,是不是自己的打扮讓人笑話了?算了,這對狗男女明顯不識貨,肯定有他媽一些臭錢,看不起工人了。槍長扭過頭,那面還不時地傳來陣陣大笑。
第一次坐火車的感覺太好了,一點都不顛簸,連火車滾動的聲音都那麼美妙!槍長像個抽了大煙的猴子,到處拿着票找自己的座位,一個車廂一個車廂的瞎轉,槍長很不屑去求教別人,他認爲不過是找座的小事兒,這還能難道我槍長麼?
出站了一個小時還是沒能找到,這時槍長有些急了,抱着大包不是事兒啊,一個穿着制度的列車員注意他很久了,裝作不經然地走過去請他亮票,槍長先把包放下,然後伸手進最裡的襯衫口袋裡掏出那張帶有汗臭的車票。
列車員問道:“怎麼不到自己座位上去?”槍長有些猶豫了,找不倒位置是很丟醜的事情,剛要否認,列車員已經順口道:“頭次坐火車吧?找不到位置嗎?你跟我來!”說完示意槍長把包提好,帶着他走了兩個車廂,指一個靠窗的位置說:“就是這兒了。”槍長眼見六個人坐滿了,他的位置被一個操普通話的高大漢子佔着,見到列車員帶人來,那漢子急忙讓座。槍長走過去把包放到座位下邊,忘了跟列車員道謝,因爲他旁邊是個長得有些嬌氣的城市女孩兒,槍長從她面前經過的時候,鼻子裡聞到一股很舒服的香味,槍長一下就來了精神,可是那女孩兒顯然被槍長身上的異味給嚇到了,緊緊捂住口鼻,往外縮,坐在過道邊的是一箇中年婦女,跟那女孩好像是母女。
對面是三個中有兩個身穿雙排扣的西裝,看樣子不是出差就是做生意的,另外一個比槍長稍好,也是個打工農民,可能四十歲左右。槍長顯得很拘謹。陣陣香味從那女孩身上飄來,悄悄地用力吸了兩口。這才叫娘們兒!槍長還沒緩過神來,之前佔他位置的漢子便對他說道:“兄弟把你的位置賣給我,行不行?”槍長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有些茫然地看着這高大的漢子。
見槍長沒吭聲兒,這漢子有些生氣地說:“喂,跟你商量事兒呢,賣不賣?”見槍長還是一臉茫然,坐在對面的中年打工人開口了,一口標準的四川口音:“小兄弟,這個哥子向你買座位,問你賣不賣?”
這回槍長是明白,心裡有些生氣,說點普通話就裝佯?狗日不死你嘞!看老子身邊有漂亮小姑娘就來打主意,老子很稀罕你的錢麼?搖搖頭用家鄉話說:“不賣,這麼遠的路沒得個座還不累死人!”這話那漢子倒是聽懂了,有些生氣這臭打工的,繼續說道:“你打工不就是爲了掙錢麼?我出原價就買你個座,成不成?”槍長還是搖頭,老子稀罕你的錢麼?稀罕麼?心裡着實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這車票也是一百多哩,看看另一邊的嬌嬌女,這一路上都可以聞着香味,要是途中有什麼事就好了,說不定這母女就招我作姑爺呢?
那打工人聽槍長的口音是家鄉一帶的,於是跟槍長就聊開了,兩人都操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說話又很快,還帶着很多俚語髒話,其他幾人也沒聽個所以然來。
那中年人姓李,老家在四川的LB市,那是長江第一碼頭,有著名的美酒,槍長嘴上挺溜,很快就叫上了李哥,這李哥是個泥水匠人,專門幫人打馬路磚,這次去西安是幾個老哥們整了個城管的活,他過去幫一把,從跟老李的聊天中,槍長可是長了大見識,特別是聽到扒火車坐免費的事兒,更是特別上心,出門在外的一些行行道道,這老李也是吹得滿沫子亂飛,其他幾人很不喜歡這兩個自吹自擂的傢伙,被他們的聊興給弄得無話可說,於是看書的看書,打瞌睡的,吃瓜子的,只有那漢子還不死心地站在過道上。
槍長一邊和老李聊天,一邊偷偷地觀察女孩兒,看年紀最多十七八歲,鼻子周圍有幾顆雀斑,膚色還不錯,不是很白,眉眼兒有些斜飛,嘴脣略厚,跟旁邊的那位婆娘長得相像,不過兩母女好似在鬧彆扭,誰也不理誰。槍長捉摸着怎麼跟她搭搭話,以往在老家聽人說要和女的來往,都要會說話,嘴上功夫了得,很快就可以把人逗得高興,這人一高興交朋友就容易了。
眼見到了晚上,還沒有什麼時機跟人家搭上話,老李也聊累了,閉着眼打瞌睡。槍長四處瞅着,時不進地盯那女孩幾眼,越看心裡越是癢癢,但又實鼓不起勇氣採取主動,就這麼幹耗着,剛纔操普通話的漢子已經不見了,估計在哪兒找了個座位打呼去了。槍長這時纔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賣給那裝闊的傢伙,還能整點錢防備,這去西安,雖說有了張三朋友的地址,但西安不會比省城小吧,一時半會找不到怎麼辦?
不知什麼時候睡意涌了上來,槍長先是扒在中間的小橫板上睡覺,不一會兒就手痠脖子痛,又靠回到椅背上,太直了,腰不能放鬆,一會兒就痠痛不已,沒辦法,越來越困,旁邊的女孩兒也開始東倒西歪起來,估計跟母親的矛盾沒有化解,所以一靠上對方身子馬上就驚醒坐正,然後又開始搖晃起來,槍長從塑料袋裡找出件衣服,學着老李的樣子靠在窗口,略爲斜着身子開始睡覺,果然這樣好多了,槍長正準備好好地睡一覺時,那女孩兒慢慢地倒向了槍長,睡意一下子就全消了,槍長看着倒過來的身子,心裡卟嗵卟嗵地亂跳起來。
終於靠了上來,女孩兒的頭就靠在槍長的肩上,發出平穩悠長的呼吸聲,槍長偷偷打量了一下,女孩兒的母親還沒入睡,但裝作沒看到,對面的兩個傢伙互視一眼,偷偷笑着,滿臉羨慕的神情,老李已經開始打鼾了。槍長忍不住開始得意起來,溫熱的身子,帶着淡淡的香味兒,時有時無地鑽入槍長的腦海裡。
槍長忍不住開始一連串的幻想,火車突然發生了故障停在漆黑的隧道里,女孩恐懼地摟着他……
或者女孩子突然發什麼急病,而自己又恰恰能夠治療這種急症,然後女孩感恩圖報,以身相許……
要麼突然跑來一個色膽包天的傢伙,調戲這姑娘,自己就打抱不平,三拳兩腳就解決了戰鬥,然後這女孩被自己的英勇表現迷倒,情不自禁地以身相許……
正想得飄飄然時,臉上突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女孩醒來後發現自己倒在槍長的身上,鼻子裡傳來陣陣汗臭,一時情急,腦袋也不清醒,甩手就給槍長一個耳光,這下倒把槍打醒了,睜着眼莫明其妙地看着女孩,那女孩子也知道自己惹禍了,怔怔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槍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心裡有些害怕,她不會是知道自己剛纔正在拿她胡思亂想吧,這耳光真他媽痛!那女孩的母親趕緊向槍長道歉,一連聲地對不起,整得槍長哭笑不得,本來被打就嚇得有些冷汗了,人家又道歉了,槍長擺着手趕緊演大戲:“沒事沒事,大家都睡得暈頭轉向的,沒事。”
那女孩子頗爲歉疚地看着槍長,在母親一再催促下才小聲地向槍長認錯,槍長這下樂了:老婆打老公,正常的事,有什麼對不起的,輪到我對不起你時,你別拿耳光對付我就好。心裡想着,嘴就裂開了,腥紅的牙齦襯着焦黃的大牙,口裡噴出一股煙臭和口臭,女孩子忍不住用手捂着鼻子忍受槍長的大度。經過這一鬧,這兩母女反倒合好了,女孩乖乖地倒在母親懷裡呼呼大睡,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倒在這臭不可聞的傢伙身上。
再次恢復平靜後,槍長在肉色的假想中沉沉睡去,直到火車進入終點站時才醒來,母女倆不知何下了車,旁邊已經沒有人了,老李剝着雞蛋在享用,見槍長醒了,從行李包中摸了兩個遞給槍長:“說點吧,一夜沒吃東西,肯定餓了。”槍長也不客氣。
跟着老李出了站臺,在老李這個熱心人的幫助下,打聽了張三那朋友的大體位置,兩下便分手了。
從火車站到槍長要去的地頭,約有十幾公里,走過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倒是不怕走,就是怕走迷了方向,到時就出難子了。打聽了幾輛小中巴車都說不去那兒,沒辦法,看來只好先放下槍長的架子去慢慢打聽了,反正這兒人生地不熟,丟臉也沒人認得。心裡打定主意,就開始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話開始問路,也是他運氣好,剛好碰到一個家住那兒的本地人,跟着那人轉了三個站的公交車,千恩萬謝後開始慢慢地順着街尋問,手裡拿着從張三那兒抄來的地址,一家家地找,眼看快到街尾了,還沒有找到招牌,走到一個小巷子,槍長有些尿急,就拐了進去,剛走過一廚房後門,見一個穿着紅衣服的,頭上戴着新疆小帽的年青男子走了過來,槍長搶前一步用生硬地普通話問道:“請問,才所在哪兒?”那人愣了一下,用他的家鄉話問道:“你是YN的吧?”槍長聽着熟悉的鄉音,心裡一片狂喜,急忙答道:“是啊是啊,我是YN的。”
那年青人看着槍長問:“聽你口音是Z市的?”槍長點頭道:“碰到老鄉了!你也是Z市的?”
那年青人道:“是啊,你找廁所嗎?”槍長不好意思地點頭,順便問道:“這街上是不是有一個叫幸福酒家的?”
年青人笑道:“這就是幸福酒家的後門。怎麼,你……”
槍長不等年青人發問就道:“我是來找一個叫吳俊的老鄉。”年青大笑道:“還真是巧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槍長阿彌陀佛地叫了好幾聲纔將張三寫的信交給吳俊:“我是張三的鄰居,特地來這裡求你找點事做。”
吳俊人長得俊俏,劍眉星目,皮膚也很白,長滿了細密的鬍鬚,看完張三的信後,拍着槍長的肩膀道:“小事兒一樁,你叫陳四清吧?我叫你四清哥好了,你叫小俊就行,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噢,對了,從這兒直走左轉就是廁所,要交兩毛錢。你先去解手。一會兒我在這等你。”
吳俊在酒家的人緣很不錯,老闆一聽是他的老家人,也很照顧,反正店裡正缺人手,於是槍長就順利地先領了一套紅色的侍應服,也跟着吳俊一樣戴個打了花金邊的小帽,吳俊請了假帶着槍長出去把頭髮剪掉,槍長實在是有些心疼,好不容易留了這麼長的搖滾頭式,看看人家齊秦,那頭狼發多漂亮呀。